夫君为博歌姬一笑,让我在大寒天气拿钱赎他。
婆婆心疼我身怀六甲,自己去了。
却脚滑摔进湖里淹死了。
我拿着钱去酒楼赎人。
李晟却大笑着向伺候他的歌姬和一帮狐朋狗友炫耀:“我就说吧,我家娘子最是在意我。我赢了,希望你们愿赌服输,将瑶儿赎身,予我带回家个小妾。”
心灰意冷的我,提了和离,他却反悔了。
1
凛冬时节,夫君的小厮传话说,李晟他喝花酒忘记带银子,让我去赎他。
婆婆撞见后,怒气冲冲地说要去教训他。
让我在府中安心养胎。
不曾想,结冰的地面湿滑,婆婆跌进湖里淹死了。
衙门的人找上门来时,婆婆手里还拽着一袋银两。
那是用来赎李晟的。
婆婆虽然瞧不上夫君的做派,可到底是亲生的儿子,舍不得看他被扣在酒楼。
我强忍着心中的哀伤,去酒楼赎他,却看见歌姬躺在他怀中,娇嗔道:
“李大官人,看来你这娘子也不怎么爱你嘛……”
李晟亲自剥了一颗葡萄,喂到那歌姬的嘴里,宠溺道:
“且等着看吧,就算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她也一定会过来的。”
怒火在胸腔中焚烧,我踹倒了桌子,质问他:
“你在骗我?”
闻言,李晟抢过我手中的银钱,递给了那位歌姬。
他大笑道:
“瑶儿,这赌约我赢了,这钱就当是聘礼了!”
“你可终于要嫁给我了!”
被叫做瑶儿的歌姬,羞红着脸,埋进了李晟的怀里,嗔怪道:
“哎呀,姐姐还在这儿呢!”
李晟无视我的存在,抬起歌姬的下巴,用力地吧唧了一口。
“瑶儿真香,真想现在就把你给娶回家。”
我被忽视在一旁,满身风雪化作了水,打湿了发丝和衣衫。
我冷得直打抖,可李晟却没有丝毫关心。
见我一直待着不走,他皱了皱眉头,搂着那歌姬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钱送到了就赶紧滚,没看到我还有正事要忙吗?”
他不屑的态度,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红着眼,冲上去扇了他一巴掌。
“李晟!你没事儿为什么要骗人?”
“外面下着多大的雪你知道吗?”
“为了拿钱赎你,婆婆他都……”
我话还没说完,李晟便挥手甩了我一巴掌。
“够了!别想着拿我娘来压我!”
“这男人三妻四妾,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即便你心有芥蒂,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他要纳妾,劈头盖脸地教育了我一顿。
见我不为所动,他指着我放狠话。
“我警告你,别想着在我娘面前上眼药!”
“今天瑶儿终于同意嫁给我了,我心情还不错,你别在这儿给我找不痛快!”
若瑶见状,像水蛇一般缠在李晟的身上,仿佛宣示主权。
她娇滴滴地说道:
“李大官人,姐姐她也是太爱你了,这才受不了与我共享你。”
“官人不要生气了。”
李晟听了若瑶的话,心情大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还是瑶儿乖巧懂事。”
尔后他怒目瞪我。
“不像某些人,只会胡乱吃醋,让人恶心得想吐!”
2
我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盈眶而出。
“所以你就只是为了娶这个歌姬,才让我在寒雪中给你送钱来?”
若瑶趴在李晟怀里,一副受惊小鹿的模样。
她揪着李晟的衣襟,楚楚可怜道:
“李大官人,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若瑶先前都劝过你了,不要欺骗姐姐。”
“你瞧,现在姐姐定是将所有罪过都怪到若瑶身上了。”
“外面风雪甚大,姐姐冒着风雪前来,这脸冻得通红,唇冻得乌紫,浑身都湿透了,想来定是难受极了。”
看着她这副绿茶白莲花的模样,我扬手便要给她一巴掌。
却被李晟拦了下来。
他抓住我的手,狠狠甩开。
由于惯性的作用,我被他甩到了地上,小腹突然一阵绞痛,疼得我捂紧了肚子。
李晟护在若瑶面前,狠狠剜了我一眼。
“姜黎!你若再胡闹,这正妻之位,你便可以让出来了!”
“你看看,你哪儿比得上瑶儿半点?”
“自成亲后,你就整日挎着脸,怀了孕后,这腰更是胖了一大圈!真恶心!”
若瑶从李晟身后探出半截脑袋出来,揪着李晟的衣袖使劲儿摇晃着:
“李大官人,姐姐此举,也是爱你啊!”
“且莫再为了瑶儿吵起来,伤了夫妻和气。”
李晟转身拍了拍若瑶的背,细语安慰着:
“瑶儿,你不需要为了她说话,你是我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不需要这般小心翼翼。”
说完,他冷哼一声看向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肮脏的想法。”
“若只是赎人,你何必要亲自来?随便打发个小厮不就行了?”
“非要将自己搞成这副可怜模样,不就是想让我心疼你吗?好让我心生愧疚,不再纳妾。”
“我告诉你,你这想法完全就是在做梦!”
“瑶儿,我娶定了!”
李晟搂着若瑶,一字一句,如利刃般,刺向我的胸口。
他的嘴脸,让我感觉我们只是陌生人一般。
可五年前,他求娶我时,明明殷勤得不像样子。
我爹喜欢盘弄古玩,年份越深的越宝贝。
他托关系四处打听,弄到了一副吴道子的真迹,送给我爹时,他还生怕分量不够,站在原地,身子紧张的直哆嗦。
听说我娘喜欢摆弄花草,又花高价去西域买了各色花草的种子。
爹娘被他哄得开心,也就认可了这个商贾之子。
刚成婚时,他对我也还算上心。
担心我在陌生的环境住不习惯,便将我们的居室布置成了我的闺房模样。
他出门查账,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待着烦闷,专门买了一只玄凤陪我。
李晟把玄凤送给我时,早就教导好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姜黎,你真漂亮。
那鸟十分乖巧,逗得我咯咯直笑。
丫鬟翠儿在一旁羡慕地说着:
“李大官人对小姐真好。”
“翠儿以后也要嫁个如李大官人一般的夫君。”
只可惜,翠儿没那个福气。
早早地就夭折了。
说来这还是拜那歌姬所赐。
长安城里,人人皆知,李府的公子为了一个歌姬,晾了正宫妻子三年有余。
3
翠儿气不过,去那酒楼找那歌姬,想要为我讨回公道。
不知怎的,却被人当作了戏子,强行拖去了房中。
直到下午我带人去寻人,那酒楼的老鸨才不舍得将翠儿还给我。
旁边的客人露出扫兴的目光,兴致缺缺地走开了。
那老鸨许是心虚,给了我一袋银钱便想了事。
我想要为翠儿讨回公道,可身心受挫的翠儿,此刻只想远离这里。
我将翠儿护在怀里,带她回了家。
本想着出门去寻个公道,不承想却遇上了回府的李晟。
他什么也没问,便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过来。
“你长本事了是吧?”
“还让翠儿去酒楼找我?”
“被人当作戏子玩弄了一下午,现在你开心了吗?”
李晟怒目圆瞪,狠狠抽了我一巴掌。
“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吗?说府上的人不检点,水性杨花,有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你是嫌外面的唾沫星子淹不死你是吧?”
“从今天开始,你不许踏出这李府一步!”
“若是让我发现你偷跑出去,我便打断你的腿!”
说完,李晟便离开了,房门口多了几个小厮,拿着木棍守着。
我像是被一下子卸去了全身力气,浑身疲软瘫倒在了地上。
翠儿满身青紫,小脸被泥灰刮花,低着脑袋跪在一旁。
府中下人未知全貌,对着翠儿指指点点,连带着我也被戳了脊梁骨。
脸皮子薄的翠儿,捂面跑了。
再次听到关于翠儿的消息,便是她溺毙在井中的传言。
直到亲眼看到翠儿尸体时,我才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一直觉得,翠儿被当做戏子,绝对不是巧合,必是有人授意。
不然为何那老鸨看见我来了,便心虚地想要给钱了事?
可是我没有证据,如今也不能出府半步,彻底没了法子。
好在婆婆怜惜我丧婢之痛,发话解了我的禁足,日日来房里陪我说话解闷儿。
李晟回来后,婆婆还帮我教训了他。
婆婆自觉她儿子亏欠了我,一直护着我,可是毕竟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要说打骂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心疼的,便只是口头教训。
李晟像是迟来的叛逆期,非要和婆婆对着干。
婆婆不让他去找那歌姬,不然就要断绝母子关系。
李晟听后,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是日日宿在那酒楼之中。
公公去得早,婆婆便对这个儿子颇多宠溺,好在李晟倒也懂事,让人省心,可自从认识了那歌姬之后,李晟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婆婆心疼我,常常在物质方面补偿我,并且给我承诺,只要她还在一天,便不会让李晟纳妾。
如今看来,倒像是天意。
婆婆去了,那歌姬也答应了李晟的求娶。
看着他们二人柔情蜜意,我满腔愤恨,无处宣泄。
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落在李晟的眼里,却成了故意作秀。
他搂着若瑶,仰头喝下一口烈酒,皱着眉头吩咐道:
“此女嫉妒心太重,有失女德,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去!”
若瑶紧紧捏着李晟的衣襟,似受惊小鹿般看着我,可那勾起的嘴角,暴露了她此刻的得意!
4
雪大如席,铺天盖地,仿佛整个世界都染成了银白色,美得让人窒息。
我身无分文地被赶了出来,连个马车也雇不起,只能走着回家。
凛冬的寒,彻骨的冷。
我如行尸走肉般走在大街上,已经被寒风吹得麻木。
突然,我的小腹一阵疼痛,先前被李晟踢了一脚,我便觉得疼痛难忍,在这冰天雪地里走着,那痛便愈加强烈,如同刀绞。
我眼前的路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郎中告诉我,腹中的胎儿已成死相!
这消息似晴天霹雳一般,将我劈得立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
我摸着平坦的小腹,感受着小生命曾经待过的地方,如今却再也不会跳动了。
府中挂满了白布,是在送婆婆,也是送我的孩儿。
傍晚,李晟竟然破天荒地回了家。
他如往常一般,张开双臂站在床前,等着我为他宽衣解带。
见我没有任何动作,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还在生气?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你要适应!”
“好了,你放心,瑶儿只是妾,威胁不了你当家主母的位置,这下宽心了吧?”
他还以为我只是闹脾气。
我抬起哭肿的眼皮,看向他。
“你没看到府上的白布吗?”
闻言,他推开房门往外走去,左右看了一圈后,又缩回了房间。
“这外面都是雪,谁有空分辨是不是白布?”
“怎么了?府上谁死了?”
李晟缩着脖子,来回踱步,使劲儿搓着手。
一滴清泪从我脸上滑过,我哽咽着开口:
“婆婆去了,我们的孩子也去了。”
李晟听完,先是怔愣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摇头。
“不可能,我娘怎么可能去了?”
“她身子骨那般硬朗,就是再活五十年都有余的,怎么可能去了?”
“方才我从酒楼回来,还看见娘带着人去酒楼逮我呢!”
“一定是你跟我娘告状了,还好我跑得快,没有被我娘逮住!”
“至于孩子,流了就流了吧!”
“你怎可因为自己失去了孩子,就咒骂我失去娘亲?”
“从前我怎不知,你竟是这般狠毒的人?”
说完,他便开门走了,大抵是觉得我恶心吧。
一连几天,他都没再回来。
可婆婆的尸体已经不能再放了。
我强忍着身心上的疼痛,主持着婆婆的丧葬之事。
看风水的大师说,婆婆要葬在山顶处,才会投个好胎。
我张罗着送葬队将棺椁抬上了山,许久不见踪影的李晟出现了,身旁还跟着那个歌姬。
“大白天的,你在搞些什么?”
“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未成形,有必要给它搞个葬礼吗?”
“今日你明知是我和瑶儿的喜事,还大张旗鼓地弄白事,你是在针对我吗?”
风将我额头上的白丝带吹到了眼睛上,我没看清楚李晟的表情。
我跪在婆婆的棺椁旁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婆婆,是你娘,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5
李晟听了,眼里立马冒出了三团火焰。
“你这毒妇!还咒我娘!”
“我说今日领着瑶儿进门,怎么到处都没看见娘!”
李晟作势要冲过来打我,被那歌姬拉住了。
她娇滴滴地开口:
“姐姐,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
“你说这老夫人死了,可瑶儿方才还和李大官人在酒楼外看见了的呢!”
“姐姐这谎,扯得实在不精妙。”
“就算你再讨厌瑶儿,不想要瑶儿进门,也不能扯老夫人死了这种谎啊!”
李晟听后,恍然大悟般指着我。
“哈,我说呢,原来是想用家中丧葬,让我三年不得纳娶。”
李晟看我的眼神带着厌恶,我如今已经不在意他的看法了,只是为婆婆和腹中孩儿感到不值。
我指着尚未闭合的棺椁,让他自己去看个清楚。
李晟只瞧了一眼,便嫌弃地跳开了。
“我也真是佩服你,撒谎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里面躺着的,就是婆婆啊?
为何他看了之后,依旧认为我说的是假话?
“姐姐,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应该随便找个人冒充老夫人啊?”
若瑶拿着绢帕捂着口鼻,一脸嫌弃。
我大哭着吼道:“里面的人,就是婆婆,婆婆为了拿钱去赎你,雪天路滑,跌进湖里淹死了!”
我的撕心裂肺,却换来了李晟的不耐烦,他抡圆了手臂,扇了我一巴掌。
“毒妇,休要坏我娘名声!”
说完,他一脚踢在棺椁上,整个棺材向着山坡下滚去,漫天大雪倾盆而下,棺椁跌得四分五裂,随后不见踪影。
我跪坐在山坡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很快就结成了冰晶。
我大声喊着:“婆婆,黎儿对不起您!”
“您故去了,都不能让你入土为安!”
始作俑者李晟和若瑶,站在一旁笑得灿烂。
“你看看,她还在演呢!”
“不必理会,跳梁小丑罢了。”
雇来的送葬队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怔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麻木地跪在地上,心如死灰,再次看向李晟,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们和离吧。”
李晟听后,当即同意了,似乎已经盼了许久。
若瑶趴在他怀里,脸上也是春风得意。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孽种!你闯了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