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来老师带您解读《中国书法批评史》第七十三讲

书画艺术档案谈文化 2024-06-15 12:59:18

王贵来老师带您解读《中国书法批评史》第七十三讲

第五章唐代晚期的书法评析

在唐朝后期,特别是自"安史之乱"后,国势严重衰落,民众的精神风貌也不复往昔之盛。在书法领域,随着张旭、颜真卿、怀素等杰出书法家的相继离世,唐朝书法艺术的创造力明显呈现出后继无人的态势。从唐宪宗元和年间(公元806年至820年)至唐朝灭亡(907年)的百年间,能够独树一帜、自成一家的书法家屈指可数。即便偶尔有杰出的书法家出现,他们也多以楷书闻名于世,如沈传师、柳公权、裴休等人。这并非意味着人们的书写技艺普遍下降,而是指书法艺术的创新力有所不足。士大夫对书法的热情也逐渐冷却,期间仅有韩愈的《送高闲上人序》、刘禹锡的《论书》、释亚栖的《论书》等少数理论著述值得称道。

第一节韩愈的书法艺术中情感与物象的协调表达

韩愈,唐朝晚期的杰出思想家与文学家,与柳宗元共同引领了古文运动,其影响深远,被后世誉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他对书法的理解亦颇为独到,其观点在《送高闲上人序》及《石鼓歌》等作品中得以体现。在《送高闲上人序》中,韩愈倡导了一种积极进取的态度。文中提到,如果能够巧妙运用智慧,使技艺与心境相融合,不为外界所动摇,那么精神便会饱满且坚定。就如同古代的尧、舜、禹、汤治理天下,养叔精通射箭,庖丁擅长解牛,师旷精通音律,扁鹊擅长治病,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里达到了极致,终身乐在其中,无暇他顾。而那些朝三暮四、频繁改变职业的人,往往难以达到真正的境界。

张旭擅长草书,他并不精通其他技艺。他的情感波动,无论是喜怒哀乐,都会在草书中得以体现。他观察自然万物,无论是山水、鸟兽、草木,还是日月星辰、风雨雷电,都会将这些元素融入自己的书法之中。张旭的书法变化莫测,如同鬼神一般,难以捉摸。他的一生都致力于此,也因此名垂青史。

而今之高闲在草书方面,亦有张旭之心境。然而,若只是模仿其字形而未得其神韵,则难以达到张旭的水平。要学习张旭的书法,必须明了其内在的利害得失,情感与欲望的斗争,以及得失之间的心态变化。只有在这些方面有所领悟,才能将其体现在书法之中,进而接近张旭的境界。

高闲上人身为佛教徒,对生死有着独特的理解,这使得他的心境更为淡泊。这种淡泊与泊然的心态,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书法风格。但无论如何,这都体现出了韩愈对书法中情感与物象表现的重视。正如《宣和书谱》所云,韩愈所论及的,主要是高闲的书法继承了张旭的风格,其变化多端,如同鬼神一般。学者在学习时,应追求其内在的神韵,而非仅仅模仿其字形。而钱锺书则进一步指出,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实际上是在探讨禅与艺术的关系。他认为,如果一个人的书法技艺精湛,那么他的禅心可能还未完全定下来。他对高闲的讽刺和批评,实际上是在指出这一点。从这一点来看,钱锺书的解读更为贴切。

韩愈此文借张旭的艺术精神,为高闲上人揭示艺术的真谛。开篇,他论及古往今来,凡在各领域成就卓越者,皆因其精神之专注。这些人,所从事之专业即其热爱之所在,因而能将其毕生之感悟、智慧与能力,全然倾注并展现于所从事之事业中。如尧舜禹汤治国,养由基之射箭,庖丁之宰牛,师旷之创乐,扁鹊之行医,熊宜僚以鹅卵石为武器,弈秋之棋艺,刘伶之酒品,皆因终生不倦,终至出神入化之境。

随后,韩愈着重描绘了张旭书法艺术的精髓。一方面,张旭之喜怒哀乐皆通过草书得以释放;另一方面,天地万物之变亦皆化为草书之形。故张旭之草书,达到了“变动如鬼神”的境地。韩愈尤为重视书法家之情感表达,尤其是对世间之变不可漠然视之。

韩愈所塑造的张旭形象,不仅情感丰富,且极为敏感,对世间善恶有着强烈的爱恨之情。正因如此,张旭之草书才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论及形象之塑造,韩愈认为张旭之草书将大自然中的风雨雷霆、人间的歌舞战斗等一切视觉经验,皆融汇其中。

此文亦是对盛唐时期所关注的“意象”问题的深入阐发。在韩愈看来,“意”即强烈的情感,“象”则源于天地间万物之变。此外,《送高闲上人序》亦触及书法艺术创作的动力问题,与韩愈的文学观念相契合。韩愈曾在《送孟东野序》中提出“物不得其平则鸣”的观点,认为古今伟大艺术家之所以能创作出感人至深的作品,皆因历经人生曲折,情非得已而发声,化为文章与歌咏。同理,张旭之草书亦是将喜怒哀乐皆发泄于其中,亦可谓是不平则鸣。

韩愈作为晚唐文化思想界的领袖,对于当时诗坛关于“李、杜优劣”的争论亦有独到见解。时人多认为杜甫诗歌胜于李白,此看法实乃对形式技巧的过度迷恋所致。因就诗歌技巧而言,杜甫确是集大成者,无体不备,精于雕琢。然杜甫之才力亦足以使严格的形式规范服从于性情之表现。李白则崇尚自然古风,不屑于声律排偶。韩愈以诗批驳:“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毗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他强调艺术家的心灵是否伟大、境界是否高尚,以及心灵能否赋予艺术以强烈的审美震撼力,而非仅凭形式技巧便能创造出伟大的艺术形象。艺术家当拥有敏感之心,而非对世间万物冷漠视之。

他警示高闲,若仅仅固守佛教教义,那么草书恐怕只会沦为缺乏灵魂与生命力的空洞之物。韩愈,众所周知,因坚决反对朝廷内廷供奉佛骨而遭贬,他内心深处并不信奉佛教。他之所以推崇张旭的书法,实际上是他维护盛唐文化精神的一种体现。在韩愈的《石鼓歌》中,他用长诗的形式对《石鼓文》进行了赞颂,其中提及“羲之俗书趁姿媚”,从字面上看,似乎流露出对王羲之书法的不屑。

韩愈作为唐朝后期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主张文学创作应回归先秦两汉的散文传统,反对那些过分追求形式美而忽略实质内容的骈体文。我们可以推测,他对书法的看法或许也持类似的立场,即反对过分雕琢和追求工致的书法风格。事实上,唐朝中后期,朝廷之上确实盛行着一种精致唯美的书风。早于韩愈的吴通微、吴通玄兄弟,因擅长模仿怀仁集王羲之的《圣教序》而名噪一时,他们甚至负责起草朝廷的文书。

据《旧唐书》记载,朝廷的许多重要文书都出自吴通玄之手,其文笔之精湛可见一斑。然而,宋朝黄伯思在《东观余论》中却提到,后世翰林侍书们虽然多学习《圣教序》,但往往学不到精髓,反而使得书法显得俗气,被称为“院体”。而这种“院体”书风,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吴氏兄弟的影响。至于韩愈是否也将这一弊端归咎于王羲之,则无从断定。

当然,我们还需考虑韩愈在诗中使用这种对比手法的文学意图。一方面,相对于古朴的《石鼓文》而言,王羲之的书法确实显得较为秀媚;另一方面,这首诗本身就是为赞美《石鼓文》而作,通过贬低王羲之的书法来衬托《石鼓文》的卓越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韩愈真的有意贬低王羲之的书法,那么他的这种勇气确实令人佩服。毕竟,在此之前,除了张怀瑾对王羲之的草书有所批评外,鲜有人敢于如此直截了当地批评王羲之的书法。(共计:2734字)

作者:王贵来(天津书画艺术网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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