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当年我去当兵,和下铺的老吴关系最好,老吴还曾经救过我的命。
可惜在那个通讯还不够发达的年代,我和老吴离开部队后,就再也没了联系,这也成了我心中的遗憾。
没想到30年后,我再次得到老吴的消息,却是老吴生病了。
可我听到他在医院走廊里打电话借钱时,却躲在墙角装作没听见。

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我正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窗外知了在不停地叫着,教室里只有化学老师老王讲课的声音在回荡。
突然,班主任推开教室的门,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张磊,你爸妈来了,去办公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次又要挨训了。
自从上了高中,我就像是撞了邪似的,成绩一落千丈,整天和几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逃课、打架,样样都占全了。
每次考试都是倒数,作业更是能不交就不交。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我爸妈正坐在那里,脸色难看得很。班主任拿出一沓试卷,叹了口气说:
“你看看,这次月考,你儿子数学二十分,语文三十分,英语更是只有十五分。全班倒数第一,要不是看在你们家老二成绩不错的份上,我都想让他退学了。”

我爸攥紧了拳头,脸涨得通红。我妈在一旁抹着眼泪,小声说:“孩子他爸,你别急,咱们回家好好说。”
回家的路上,一片死寂,进了家门,我爸二话不说,解下腰间的皮带就朝我抽来。

“你这个逆子,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当年让你上学,你死活不去,好不容易考上高中,你就这么糟蹋?啊?”皮带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但我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时,住在隔壁的李叔叔听到动静,敲门进来了。李叔叔是前年退伍的老兵,在街道当干部,人很热心。

“老张,你别打了,打坏了不值当。”他拦住我爸,看了看我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让孩子去当兵吧。我看这孩子也就是太野了,部队最能管住这样的愣头青。”
我爸妈面面相觑,李叔叔又说:“我在部队待了十五年,那地方最能锻炼人。
你看我认识的战友,哪个不是从刺头变成了好样的?再说了,现在征兵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到“当兵”两个字,我心里突然一动。从小看电视,我就觉得军人特别帅,尤其是看到阅兵式的时候,那整齐的步伐,威武的气势,让人热血沸腾。
一转眼,到了1990年的金秋十月。我背着简单的行李,登上了开往辽宁的火车。车厢里挤满了和我一样的新兵,有的在高声谈笑,有的在默默发呆,还有的在低声安慰哭泣的女朋友。

火车走走停停,走了整整三天。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下火车,就看见站台上站着几个威严的军人。“集合!”一声令下,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手忙脚乱地排起队来。
天还没亮,我们就被拉到了军营。一进营区,就被分到不同的班排。我分在了三班,班长是个东北大汉,一脸横肉,嗓门特别大: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军人了!给我记住,在这里没有爹妈惯着你们,就只有令行禁止!”

新兵训练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苦上十倍。我那个被子,怎么叠都叠不出“豆腐块”,班长看不过眼,直接给我掀了,让我重叠。
早操更是要命,负重五公里越野跑只是开胃菜。最难熬的是攀爬那道六米高墙,刚开始时,我连三米都爬不上去。

记得第一次训练,我死活爬不上去,班长在下面骂:“你小子要是爬不上去,今天就别想吃饭!”
我咬着牙,一次次地往上爬,膝盖和手肘都擦破了皮,但还是不行。最后班长过来,踢了我一脚:
“你给我听好了,当兵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韧'字。今天你要是认怂了,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那天晚上,我浑身酸痛得要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以前在家里无法无天的日子,又想起今天训练场上的狼狈,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下铺的老吴好像听见了我的动静,轻声说:“别哭了,都是这么过来的。明天我教你几个窍门。”
就这样一天天地熬着,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真的在改变。不仅体能越来越好,连性格也变得沉稳了。

有一次内务检查,我们班被评为全连最差,班长罚我们整整站了一个晚上。
以前的我早就骂娘了,可那天我就是咬牙挺着,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内务搞好。
三个月的新兵连训练,就像是一场严酷的洗礼。每天都有人叫苦叫累,也有人默默流泪,但没有一个人选择放弃。那些汗水和泪水交织的日子,成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新兵连结束那天,我们都以为要分开了,没想到老吴和我又被分到了同一个连队。更巧的是,我们还是上下铺,这让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那时候的老吴,虽然比我大两岁,但个子只到我肩膀,瘦瘦的,皮肤黝黑,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

第一次听他说话,我还以为他在说外语。“阿拉想吃馄饨咯!”他躺在下铺,怕痒似的扭来扭去。我一头雾水:“啥?你说啥?”他憨厚地笑了,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重复:“我想吃馄饨了。”
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他教我说南方话,我教他说东北话,没事就在宿舍里笑成一团。

老吴是独子,家里就剩下一个老母亲。说起他参军的原因,是想学一门手艺,退伍后能在城里找个工作,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每次说起他妈妈,他的眼睛里就闪着光,仿佛整个人都亮堂起来。
和我不一样,老吴特别刻苦。每天早上四点半就偷偷起床,绕着操场跑步,晚上还要加练俯卧撑和引体向上。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拼,他擦着汗水说:“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要是连个好兵都当不成,我娘的脸往哪搁?”这话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心里一阵愧疚。
有一次,老吴收到家里的信,说他妈妈病了,但让他别担心。那天晚上,我看见他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我知道他想家,就主动请缨替他值夜班,让他能多休息一会儿。从那以后,我俩更是形影不离,战友们都说我们是“连体兵”。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我们接到野外拉练的任务。天刚蒙蒙亮,连队就出发了。

我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一直不舒服,走着走着就开始往后掉队。老吴非要留下来陪我,被我硬推着赶到前面去了。
“你快走,别管我,我休息一下就追上来。”我强撑着说。老吴还想说什么,被班长一嗓子喊了回去。我就这样一个人在后面慢慢地走,眼看着和连队的距离越来越远。

到了一条大河边,我的肚子突然绞痛起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栽进了河里。
那条河水流湍急,我被卷入了漩涡中。我是个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呛了好几口水,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突然听到岸边传来一声大喊:“张磊!撑住!”随后“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水里。

我挣扎着想看清是谁,却被一个浪头打得呛了水。等我再次浮出水面时,看到老吴正奋力地朝我游来。
“你怎么回来了?”我呛得直咳嗽,却还是忍不住问他。老吴没有回答,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奋力地往岸边游。

他个子比我矮,力气却出奇的大,硬是把我拖到了岸边。我们两个人瘫在河岸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总觉得不放心,就跑回来看看。”老吴喘着气说,“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见了你爹妈,还有什么脸?”我看着他被河水冲得苍白的脸,突然有些哽咽。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老吴根本就不会游泳。他是看我掉进河里,什么都顾不上了,就跳了下来。
当时如果不是他在河里找到了一根枯树枝借力,我们两个可能都要交代在那条河里。
那天晚上,我们俩都发起了高烧,在医务室躺了三天。醒来的时候,我看见老吴正坐在床边削苹果。

“你小子可真能睡,都睡了三天了。”他笑着说,但眼睛里全是关切。我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鼻子一酸。
从那以后,我和老吴的关系更亲了。我知道,这个看起来瘦小的南方兄弟,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在部队里,我们经常听到“战友情”这个词,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这三个字的分量。

转眼间,服役的三年时间就要到头了。那天,我和老吴坐在宿舍的床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我问他,“咱们连长说了,表现好的可以直接留任。”
老吴摇摇头,轻声说:“不了,我娘一个人在家,我得回去。这些年就靠着隔壁王婶照看着,再不回去,我这个儿子就太不像话了。”

他从褶皱的信封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和母亲的合影,都露着憨厚的笑容。
临别那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我和老吴站在火车站台上,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说什么。
“有空来江南找我,”老吴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请你吃正宗的馄饨。”我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我们约定要常写信。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刚开始还能保持联系,慢慢地就断了。
我找了份工作,结了婚,有了孩子。生活就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就冲淡了很多回忆。

但我从没有忘记过老吴,经常会想起那个说着方言的小个子战友。我打听过他的消息,可是那个年代通讯不便,他的具体住址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是个叫“枫林”的小村子。
日子就这样一年年过去,转眼就是三十年。那天,我正在单位开会,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喂,请问是张磊吗?”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是你们连队的老郑啊,还记得不?”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老郑是我们连队的通讯员。“老郑?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我有些惊喜地问道。
“是老吴的事,”老郑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他生病了,现在在省医院,情况不太好。”
我的心“咯噔”一下:“什么病?严重吗?”

“是肝癌,”老郑说,“已经是中晚期了,需要手术,可是费用...”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老吴的母亲几年前就走了,他自己在老家开了个小店,日子过得不宽裕。”
我立刻请了假,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到了南方。快走到病房时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楼道里走。那个背影比记忆中的更加佝偻了,但我一眼就认出是老吴。

“三叔,我就借二十万,手术费不够啊......”老吴的声音有气无力,“什么?你家要装修?那、那好吧,我再想想办法......”我躲在拐角处,听着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等他打完电话回到病房,我才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的一瞬间,老吴正坐在床边发呆。

他比三十年前苍老了太多,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像是刻下的沟壑。看到我的时候,他先是一愣,然后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张磊?真的是你?”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些年,你可跑哪去了?”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谁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我们聊了很多,从部队的往事聊到各自的生活。老吴说他这些年一直在老家开着一家小杂货店,日子过得清贫但踏实。要不是这场病,他都想开家大点的超市了。
听着他说话,我的心里一阵阵发酸。当年那个为了救我,不会游泳却毫不犹豫跳进大河的战友,现在却躺在病床上发愁手术费。我没有提起在门口听到的电话,但我已经在心里有了决定。

回到宾馆后,我立即给老郑打了电话,发动所有能联系上的老战友。“老吴救过我的命,这次咱们得救他。”我在战友群里发了消息。
大家纷纷响应,你三万、我五万,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凑了二十多万。

我们没有直接把钱给老吴,而是直接去医院缴了费用。手术那天,我们这些老战友都守在手术室外面,比自己家人生病还要紧张。看到“手术成功”的提示灯亮起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术后恢复期间,老吴才知道是我们这些战友凑的钱。他躺在病床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么多年了,你们还记得我这个老战友...”

我握着他的手,想起了三十年前那条湍急的大河:“老吴,你记不记得,当年在河边,你说'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见了你爹妈,还有什么脸'?
现在要是让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战友,以后见了你,还有什么脸?”

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我突然明白,这就是军人的血性,这就是战友的情谊。
它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会在岁月的打磨下更加醇厚。那些在部队的点点滴滴,那些并肩作战的日日夜夜,都化作了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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