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喜欢唱歌的朋友不少,每每音综一出,必会围观探讨。
最近,在一年前《声生不息·港乐季》给我们带来从音的欢愉、到史的厚重、到国的凝聚,百感交集的体验后,期待了一年的《声生不息·宝岛季》终于回归。
我和我的朋友们形成的一个共识是——
我们绝不能用「音综」来概括《声生不息》。
因为它是「大历史+交响乐+人物志」的总和。
它打破了综艺作为「电子榨菜」的食性,熬煮了一锅很醇厚、有温度的「电子高汤」。它在正名,综艺的文化意义,综艺人的文化尊严。
大历史之所以很难用「音综」概括它,因为它的「史观」,不局限于音乐。
它的认知多维而有高度的,始于音乐,却不止于音乐。
它给我们展现了一个三重折叠的「大历史」——
第一维度,是「宝岛音乐史」。
80年代前,是民歌时代;
80年代,形成唱片工业;
90年代,进入黄金年代;
2000年代,开始两岸三通;
2010年代,两岸共同繁荣;
2020年代,有了《声生不息》。
而我们也罕见地,在一个音综中,看到是「以史为脉」的打造原创综艺模式:
在引言篇中,它先像是一个「综艺小论文」的形式,综述了这跨越半个世纪的音乐变迁史;
而在第一期,它又以一个「总述」的形式,顺流时光而下,一路从80年代前唱到10年代后;
从第二期起,则启用了「分述」的形式,用「80年代」VS「10年代」,在对比中铺展细节。
而在收官时,又以一个「总结」的形式,以「金曲盛典」「时代唱片」作为整季节目的终章。
我们说好的史书是夹叙夹议的,而这部音乐史,不但「夹叙夹议」还「且歌且唱」。
第二维度,是「两岸交流史」。
「歌声响起那一刻,海峡会变窄,陆地和岛屿会变宽」,这是节目中,很戳笔者的一句文案。
是的,两岸交流,恰是从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开始的:
起初,是鲜有交流的。「那个时候,我们完全不能跟大陆联络」,台湾第一代民歌歌手杨祖珺说。
70、80年代,交流是以台湾为高地,流向大陆。「邓丽君给了另一种审美冲击,现在年轻人理解不了那种冲击」,宋柯说。
「九二共识」之后,台湾音乐在大陆找到巨大市场,大陆音乐也对台湾造成巨大影响,「没有北方那么硬的那个范儿,我必须讲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黄子佼说。
2010年代之后,交流是以大陆为高地,反输台湾,「以前在台湾红,就等于在大陆红;现在不一样了,要去参加《歌手》《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再红回来」,方文山说。
恰如新加坡《联合早报》在《从<声生不息>看两岸交流》一文中所说,「音乐记忆正在促进两岸民间交流升温」,「《声生不息》就是大陆电视台在2024年前一年的窗口期,在两岸交流的主题下推出的一档综艺节目」,节目对于两岸交流的意义,正在被更广义的华人圈所看到。
而这个交流,甚至超出音乐的,还有综艺的,还有电视剧的,归根到底,是市民生活的。当台北面馆的阿桃,说她爱看《琅琊榜》《人世间》,当阿雅妈妈说,自己好喜欢《小舍得》里的宋佳,《如懿传》里的周迅,我们才那么真实地感觉:原来两岸人民,共享一种生活。我们,一直交集在同一个话语场里。
所以,它是「两岸交流史」,也是「民俗生活史」。
第三维度,是「万象大历史」。
80年代前,折射出了政治史的一隅——
「民歌运动」的诞生背景,源于那个年代的政治封锁。台湾「民歌运动」重要推手杨祖珺说,「1950年代,那个时候,我们完全不能跟大陆联络,很多的文化就在我们身边的都被禁止。年轻人也在这种审美的压抑下,寻找出路。」
80年代,折射出了文学史的一章——
「文以载道,歌以咏志」,是那个时代的注脚。
罗大佑把思想引入了流行音乐,反应当下生活关照;
三毛把诗歌带进流行音乐,把她的词变成有声出版。
90年代,折射出了经济史的一角——
那个年代,大陆的那英、香港的莫文蔚、新加坡的许美静、马来西亚的梁静茹,全都来台发展。这里有最棒的录音师、最多的制作人,歌手想要在华语乐坛站稳脚跟,是要在台湾发行转寄,通过台北辐射整个华人区的。
唱片工业的成熟与宏观经济的背景线性相关,台湾成为华语流行音乐中心的同时,也是台湾作为亚洲经济重要一极之时。
所以,我们好像透过《声生不息》,看到了整个历史经纬,看到俗世流变,看到沧海桑田。
它让我们意识到——
在流行文化背后,有俗世人间乾坤。
交响乐落到模式之上,比之于第一季,第二季的《声生不息·宝岛季》,更像一部海峡两岸共谱共唱共鸣的「综艺交响乐」:
大陆主会场是第一声部,提供了一个稳定的基调;
台湾分会场是第二声部,提供了无数惊喜的变调。
由此,既有「湘式综艺」殿堂级的审美,又有「台式综艺」跳tone(台湾流行语)的灵动:
用纪录片的开场,每期开场都是一个「新切口」——
第一期,关于眷村,以这个在1949-1960特殊年代,形成的一个专门安置中国大陆各省眷属所建的房舍的角度,回望历史。而到2005年,也被拆掉了。那些曾经在眷村度过一生的国人,有的人落叶归根,回到大陆安葬;有的人则安葬在附近的天龙寺。
第二期,关于「路」。台北的路名跟大陆的路名,很是相像。要么以地方为名,桂林路、成都路;要么以中国文化精神为名,比如四维路、八德路。
第三期,关于「吃」。上下半场之间的这个清晨,王伟忠带着两位嘉宾去吃台北有名的牛肉面,我们发现,两岸人民的日常餐饮,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每一期都是一个新切面,让我们从一个一个精致而地气小视角,看到真实台湾民间。
用台湾腔的配音,金口一张就是令人惊喜的「跳tone音」——
#声生不息台湾腔配音#,是上过微博热搜的。
这个声音,来自三金颁奖礼专属配音德仔,这位台湾王牌配音员,曾经为我们熟悉的台湾综艺注入了灵魂,如今又为《声生不息》注入了灵魂。
由此,德仔的配音与何炅的主持,形成了「双声道」——
舞台的声音,是全国人民耳熟能详、亲切备至的标准普通话;
画外的声音,是我们熟悉但在内地节目中陌生的台湾腔配音。
所以,「和声」在《声生不息》里,不只呈现在「音乐」里,也呈现在「说话」里。
而这,构成了台海两岸,更加丰富的「对话」——
它是有意思的,更是有意义的。
用开放式的连线,创造「气口式」的「第二现场」——
主会场是固定的,分会场是变幻的;
主会场是表演的,分会场是注解的。
这两句话,可以高度概括节目通过两个会场「和鸣」形成的「交响」:
主会场定于长沙,殿堂之内,金碧辉煌;然而,分会场则是游走于台湾各处,可以在日月潭的湖边,可以在台北的天台,以宝岛的天地灵气,给了这档棚综以呼吸的「气口」;
主会场主打表演,而分会场则承担了更多功能,可以表演,可以游戏,可以评论,可以注解。尤其注解,邀请那些在台湾流行音乐史上,曾经「第一人称」参与过去,又以「第三人称」评论当下。
比如,当张杰在主会场唱起张雨生的《天天想你》,分会场的赵传感慨道:「我想起了那个世代,我们彼此在歌坛的那种过程。张雨生比我早一年出道,同样是在一个「金属小子乐团」的主场,我是第一任,他是第二任,我们是当时唯二的高音歌手,称为一时瑜亮。他是可敬的对手。」
用「请回答」的调查,让两岸人民的心声,交响和鸣——
这个「声生不息请回答」的板块,是参考了《康熙来了》的经典环节「康熙调查局」,但把调查的话题,从娱乐八卦的,变成两岸沟通的。
第一弹,调查两岸90后观众最喜欢的歌曲;
第二弹,调查千禧年至今两岸最受欢迎的电视剧集;
第三弹,调查两岸观众最喜欢的综艺节目。
王伟忠说,「没想到节目组会把《康熙调查局》这个形式翻出来,做成这样一个两岸交流的环节,真的要多沟通,把心里话说出来,才能更了解对方,也能碰撞出一些新的火花。多多调查,听听大家的声音。」
而在《声生不息·宝岛季》的重重交响之中,我们对「综艺」的「综」,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它是综合文艺形式的「综」,在这档节目中,有音乐节目的表演,有纪录片的人文,有文化节目的史观;
是综合多元情绪的「综」,有舞台上音乐流淌的百转千回,有「声生不息请回答」的有趣灵动,有第二现场的淳朴自然;
是综合两岸综艺之长的「综」,让代表大陆综艺最高水平的「湘式综艺」与「台式综艺」充分融合,台湾综艺教父王伟忠化身为一种精神符号,至关重要。
人物志在指向志趣的音乐,指向家国的叙事之外,《声生不息·宝岛季》还有一层底色,是留给「人」的。
音乐、家国,之所以生生不息,是源于一个个作为个体的人的生命力的延续。
它把声生不息的精神,附着在一个又一个具体的生命个体之上,巧妙地在宏大叙事之中,穿插了一个又一个在时光之河之中,声生不息的音乐人物——
不是在人物讲人物,而是借人物,谈音乐精神的底色,谈文化传承的底蕴。也侧面折射了,当代歌坛、当代文艺,应该回溯什么,应该追求什么。
借着80年代之前,民歌运动中的人物们,杨祖珺、吴楚楚、胡德夫,表达的是透过音乐书写的民族大义、独立精神。
他们通过音乐表达自己、寻找坐标、追寻价值,「我们不再用英文唱,我们用普通话,我们用闽南语,我们用客家话,我们甚至用原住民的语言,唱我们台湾、唱我们中国人声音的歌」,杨祖珺说。
因此,我们对音乐的理解,绝不应该止于娱乐。它是人类抒发情感的一个「发声出口」,它是用我们民族的语言,表达我们当下的态度。
这种精神,是否声生不息?
借着80年代引领歌坛的罗大佑,表达的是一个有担当的音乐名人应有之相。
1985年,罗大佑与张艾嘉以一首《明天会更好》,发起了一个响彻社会的反盗版活动。而在这个活动之后,盗版行为便在台湾市场慢慢消失了。
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社会,净化了产业,影响了时代。
这才是真正意义的「巨星」,他有充分的生命力、有独立的思考性,才能借由它的影响力产生引领力。
这种人物,能否声生不息?
借由00年代一批女性创作人的崛起,表达的是音乐所能给世界带来的鼓舞。
与其他音综不同的是,《声生不息》的一首歌不只是一首歌。
在这里,一首歌的背后,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借由第三期节目艾怡良、魏如萱表演蔡健雅的《达尔文》,它有更多表达。蔡健雅是台湾女性创作人的先驱,正是她的突围、她的榜样,又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创作人一个一个地冒出来,戴佩妮、徐佳莹、艾怡良......节目从一个女性创作者,拉出了一群女性创作者的全貌,由此,开启了一个女性大鸣大放的时代。
这是一种自我的突破,更是一种时代的进步。
这种浪潮,有无声生不息?
所以,《声生不息》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节目,既「以小见大」,又「粗中见细」。
你能看到无比广袤的历史与社会,也能看到无比细节的人物与个体。
它不是大而空的,而是详而实的。
1号结语文艺圈里,是有鄙视链的。
这个鄙视链,是我鄙视的。
做电影的,不必然高贵;做综艺的,不必然浅薄。
它们不过是不同载体,重要的是,用载体「装」了什么,创作者的心中又「装」了什么。
在《声生不息·宝岛季》中,它让我们看到,综艺能够「装」的,太多太多,不只是歌舞文艺,还有历史变迁,还有人文万象;
也让我们看到,装在湖南广电综艺人的心中的,是爱国的情,是理想的光;是对综艺的爱,是相信综艺也能做出宏大文化叙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