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婷高高个子,瓜子脸,皮肤白皙,快七十的人了仍然风姿不减,看上去不过五十多岁的样子。身着白底碎兰花连衣裙,足登半高跟皮凉鞋,她的打扮仍然那么精致,走在乡间马路上,晚风吹拂下显得那么飘逸洒脱。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就因为当年农村人婚姻理念的局限性让她错配婚姻,害了她也害了男人更害了她的孩子们。
去年夏季的一天傍晚吴婷带着放暑假的孙子从杭州回到离别多年的家乡,前夫不久前从别处取得她的联系方式,联系上她欲与她复婚,吴婷岁数大了,放荡的心已经累了她也想有个停泊的港湾,在决定复婚之前她想去娘家与弟弟商量一下。
“姐,你们回来啦”
“嗯,回来啦,刚子放假我想带他回来玩玩”。
弟媳收拾好房间后又去厨房炒了两个菜,一家人便进入晚餐。
“姐,我敬一杯,这些年没回你在杭州过得还好吧?”弟媳端起酒杯伸到吴婷面前。
“还好,只是想家想你们”吴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你以后有空多回来走走”桌子另一边的弟弟笑着说。
“好的,兄弟。说起多回来走走我倒是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刘成想与我复婚”
“什么?”吴书瞪大眼睛问道。
“刘成要与我复婚”吴婷借着酒劲又说了一遍。
“姐,能不能有点志气,你忘了那年你们离婚时他说的那些诨话,你忘了几年前你想与他复婚,他是怎样待你的,说什么不稀罕你,还说真要想跟他复婚还得把他盖三间砖墙瓦房,他才能够接受你,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我没忘,他说去年政府补贴一些钱在他妈妈娘家人的帮助下他和他妈已有了四间大瓦房,现在我要是回去我们也有地方住了,再说我们还有两个共同的儿子和孙子”。
“姐,以前他都那么羞辱你,我们两家又离得这么近,你要是就这样回去了你和我们娘家人的脸往那搁。”
吴书愤愤地说。
“对了,这些年你一直在杭州,刘成的事你也了解得不多,有些事我得告诉你”弟媳孙兰一旁插话“你看现在我们农村家家都住上了楼房,很多人家都是有房有车的,刘成却连几间大瓦屋都盖不起还要政府补贴亲戚帮助,只因为他游手好闲,整天在村里晃荡,不干正事,有时还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与这种人复婚能有好吗?”
“姐,不是我阻拦你与刘成复婚,我们也理解你一生的不幸,爸爸临终前说他当年阻止你与周斌结婚又把你嫁给刘成是他的错,害了你和刘成,这是他这一生的痛,要我们以后好好待你,我也希望你晚年过得好一些,可刘成他现在变得真不像话”弟弟补充道。
“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呢,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吗?以前他也是人品端正,勤劳俭朴的啊?”吴婷像是问弟弟弟媳又像是问自己。
吴婷陷入沉思,思绪将她拉回年轻时的记忆。
一九七二年,读完中学的吴婷去到地区市里参加农村赤脚医生培训,那年她才十八岁。培训班四十多岁的周斌老师英俊成熟博学多才很快引起了吴婷的注意,之后在她了解到周老师的老婆几年前因病去世,留下一个女儿,现在周老师带着幼小的女儿一起生活。在知道这些情况后,吴婷常常借着请教问题的机会去到周老师的家,看到有脏衣服鞋子什么的就帮他洗洗刷刷,周老师的女儿看到这么美丽善良的姐姐到他们家帮着干这干那的也很高兴,亲切地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周老师对年轻美丽又善良的吴婷也产生了好感。
培训期很快就结束了,吴婷回到家乡生产大队做起了赤脚医生,她给周老师写了一封信,信中表达了对周老师的爱慕之心,很快周老师也回了一封充满情意的信。鸿雁传书,情窦初开的吴婷非常快乐,每天脸上都写满了幸福,走起路来非常轻快,隔两天给大队送报纸的邮寄员就会带给她一封信,医疗室没人时她就迫不及待把信打开,有时读着读着面颊上就泛起红晕,嘴角上扬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在一封又一封的书信来往中俩人互诉衷肠。这段时间吴婷只要忙完手头的工作就哼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俨然像只欢快的小鸟。
“你们有没有看到最近邮寄员老往吴婷手里送信”多嘴的张菊边搓着衣服边对同在塘边洗衣服郭花说。
“不知道,只知道这丫头这段时间很喜欢唱歌,成天笑吟吟的。”
“好像她在地区学习时与一个老师在谈恋爱,听说那男人四十多岁了还有个小丫头”张菊看看周围小声地说。
“我看这丫头书是读糊涂了,这么俊的姑娘什么好人家找不到怎么非要嫁个有娃的老男人”
“也许是图他是城里人吃公家饭吧”
“吴书记他们知道吗”
“好像还不知道”
“吴书记两口子可是个好人,哪天我找机会把这消息透给书记娘子,别让这丫头做出什么糊涂事。
郭花怕热恋中的吴婷犯傻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把她与周斌恋情告诉了吴婷的妈妈。
在大队当支部书记的父亲得知女儿找了个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男人,还结过婚带个娃,非常生气。那个年代老辈人的婚姻观念就是门当户对,女儿大了嫁个年龄相当的与娘家不太远的人家,只要小伙子品行端庄就行,儿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儿长大了找什么样的人家全由父母决定。吴书记因为女儿与这个结过婚带着娃岁数又那么大的男人谈恋爱打破了当时乡下大多人的婚姻习俗,非常生气:
”婷儿你必须与他断了,我们是不会同意你嫁给他的”。
“周斌是好人,我愿意嫁给他”
“娃,好人多着呢,妈给你找一个年龄相仿的”善良的妈妈在一边劝着
“妈,我们俩是真心相爱,你们就成全我们吧”
“什么爱不爱的,不都是成家过日子,你爸是大队书记,要脸得很,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他”
“我又没给你们丢脸,我们这是爱情”
“妈不懂啥子爱情,只想你嫁个与你同龄相仿的男孩好好过日子,你与周斌的事我和你爸是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我也要嫁他”吴婷倔强地说。
“孩子他爸,婷儿的眼光也许不会错,要不我们就依了她吧”吴婷妈背地里劝着男人。
“你个妇人家知道什么,我要是同意了人家还不说女儿嫁这大岁数的人是我贪图他是城里人攀高枝,再说他还带个娃,丫头去了就做晚娘,晚娘可不是好当的,我也是为她好”
“就怕她不听你的”
“先把她嫁了,断了她的念想”
“这怕不好吧?”
“只能这样了”
一个月后父亲相中了前庄一个品貌端庄与她同龄家境殷实的刘成,结婚那天吴婷哭喊着坚决不出门,刚过十岁的弟弟吴书也在一边哭着央求父亲别嫁姐了。霸气的父亲哪里理会他们,让几个女人前拉后推硬将吴婷送入刘家并把她和刘成一起锁在新房内任凭吴婷哭闹。
刘成没读过多少书,不懂男女情爱,也不懂怎样呵护女人,是个鲁莽男人,再说他年轻气盛又拿到了既是大队书记又是。老丈人的尚方宝剑,凭着男人的体力不顾吴婷苦苦哀求当晚便禽兽般地强行占有了她。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刘成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女人嫁给他就是他的人,就要任他怎样,他不知道这样对待妻子已为他们以后的婚姻生活会埋下重大隐患。
吴婷的心碎了,她不知道从小到大宠着她的父亲怎会这样无情,三天回门,吴婷扑倒一向宠爱她的奶奶怀里哭成个泪人,奶奶看着憔悴的孙女心疼极了,拉着长孙女的手声音哽咽:“孙女,女人都是这样,你爸爸也是为你好,认命吧,以后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好”
两天后吴婷给周斌写了最后一封信:“周斌,对不起,原谅我,我已经结婚了”。
从这以后吴婷仍然是做着赤脚医生,只是没有了以前的欢声笑语,刘成每天在生产队出工,下了工吴婷不在家他也做做家务,俩人虽然没有情爱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一年后第一个儿子刘佳平出生,隔年又生了个儿子刘佳勇。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
一九七五年,吴婷的医疗室隔壁来了个年轻的铁匠,铁匠姓王叫王鹏。
王鹏高高的个儿,白净的脸庞,每天生炉起火打着农村人种地用的锹、锄、镰刀之类的农具,农人家的农具用钝了也会送到他这里重新打造一下,偶尔没事时也到吴婷的医疗室倒杯茶,聊聊天。
王鹏的出现让吴婷有了感情寄托,她早就麻木的心又有了激情,不久两人干柴烈火走到一起。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吴婷和王鹏偷情的事情不久便败露了,刘成闹到医疗室也闹到老丈人家,吴婷父亲震怒,从此不让女儿再去大队医疗室工作,从后庄挑个男孩送去公社卫生院学习一段时间回来接替了吴婷的赤脚医生,让吴婷回归家庭把日子过好。
出了这样的事吴婷不但没有反省自己反而更恨刘成了,隔三差五就找茬与刘成吵闹。
八十年代中期,农村有人开始外出打工,厌倦了争吵生活的刘成萌生了外出打工的念头。某年过完正月十五他便背着铺盖卷出门了,出去后很少给家里写信,自然也很少寄钱来家。吴婷不会种地,此时她父亲年纪也大了,以前的大队改称为村,他早已不是书记,娘家也不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他们娘仨的生活也陷入困境,吴婷便让刘成尚未成家的堂弟刘忠帮她打理田地里的庄稼,刘忠也垂涎吴婷的美色,自是乐意帮忙,不久俩人就偷摸着在一起。这时新上任的村主任隔三差五晚上也会来敲她家的门。
都说女人出轨只有零次和N次,一旦出轨她的感情就不再受约束。
之后只要在种田上经济上给她有帮助的男人不论老少皆可留宿,一时间吴婷成了乡邻们口中的猢狸精坏女人,村里的女人都不让自家男人与她说话。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与刘成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两人便办理了离婚手续。
两个儿子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自然也不能好好读书,他们先后辍学打工。
离了婚的吴婷只身去到杭州一民工聚集地开了一家诊所。
在杭州开诊所这几年生活倒也过得不错,两个儿子先后成了家。
不良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终究身上带有很多恶息,两个儿子结婚后又先后离婚,大儿子刘佳平的妻子为他生了个女儿,离婚时被妈妈带走,小儿子老婆生的是男孩离婚后孩子归刘佳勇,刘佳勇好吃懒做自己都养不活,怎能养孩子,孙子只能由吴婷承担。
带着幼小的孙子诊所也无法好好经营了,生意渐渐淡去,这时一个刚退休的张姓离异男人走进了她的生活。
张老师的出现仿佛是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周斌老师又来到她的生活中,那颗向往美好爱情的心又复活了,她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快乐,决意和张老师走完自己的后半生。
离婚后的小儿子不但不去工作还有吃喝玩乐的恶习,三天两头就来找她要钱,没钱就和她大吵大闹。
“儿子,妈妈的钱都被你拿去了,我再也没钱给你了,你要学会自己挣钱”吴婷对前来要钱的小儿子说。
“你不是嫁了个退休老头吗,他有那么多退休金不能分点给我花?”儿子说这话时脸都不红。
“他是有点退休金,我们三人还要生活,小孙子读书还要花些钱。”
“你没钱我去找张老头”
“让我好好过日子,别在难为我了,妈妈求你”
无赖儿子哪里听进妈妈的哀求。
隔天小儿子竟然拎着一把刀要找张老师算账。
这件事情发生后张老师便决绝与吴婷分手了。
吴婷年龄大了在外漂泊的心也累了,太想有个家安稳度日,才有了这次回来和弟弟商量与刘成复合这件事,没想到刘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当年虽然自己不喜欢他,他也是个勤快本分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呢?都说好的婚姻能让家庭生活变得美好,人们又常说好女人旺三代坏女人毁三代。
到了这个年龄,看到自己以及前夫和孩子们都把日子过成这样,吴婷似乎知道自己错了,悔恨当初自己不该那么放纵自己的感情,做了那么多伤害丈夫伤害家庭以及孩子们的事情,后悔当初没听长辈们话把日子过好,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呢?希望她的孙辈能够逆袭家风,自尊自爱自强做个有益于社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