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法院传票蹲在民政局门口，二月寒风把喜字残骸卷到脚边。八个月前也是这个位置，林阳的机车头盔搁在长椅上，他说"敢不敢赌一把"时的热气呵在我冻红的耳垂上。那天我们捧着结婚证去吃火锅，红油汤底咕嘟冒泡，他夹给我的毛肚还滴着血水。
现在想来，所有征兆都藏在那个仓促的吻里——他手机在裤袋震动七次才接，服务员送来账单时他去了十分钟厕所。可当时我被催婚的焦灼烧昏了头，毕竟三十岁的女销售在相亲市场就像过季水果，何况我信用卡里还躺着给弟弟买房担保的二十万窟窿。
婚房是租的快捷酒店式公寓，林阳说创业资金周转开就换大房子。直到某天我提前回家，撞见他对着电脑吞云吐雾，屏幕上是花花绿绿的K线图。"老婆，"他嬉皮笑脸搂我，"等这支股涨了..."我瞥见垃圾桶里揉皱的催缴单，水费那栏赫然写着"欠缴六个月"。
上个月暴雨夜，催债电话同时打进我们手机。我在浴室吹头发，听见他压低声音说"再宽限三天"，水蒸气蒙住镜子里我骤然惨白的脸——他的欠款数额刚好也是二十万。湿发啪嗒滴在结婚照上，照片里我们头碰头笑的甜品店，后来被抵押给高利贷。
现在我们在调解室对坐，他下巴冒出青色胡茬："你弟那笔债..."我猛地掀开包，五张信用卡排成扇形拍在桌上。法官扶额叹气时，我忽然想起领证那天忘在火锅店的围巾，服务生追出来时我们已经骑出两条街。
昨夜清点共同财产，发现他留在我这的旧皮夹。夹层里有张泛黄的当票，日期是我们相识第三天。背后用圆珠笔写着"搏一搏，摩托变路虎"，字迹被汗水晕开，像极了红油锅里化开的牛油。
今天走出法院时，樱花正扑簌簌落在判决书上。调解员最后说的话在风里飘："你们这婚结的，比樱花花期还短。"我弯腰捡起完整的那瓣，手机突然震动——是弟弟发来的还款计划表，末尾画了个歪扭的笑脸。
地铁玻璃映出我摘婚戒的勒痕，对面情侣在分享耳机听《婚礼进行曲》。我打开租房APP，突然瞥见收藏夹里那间带落地窗的公寓，当初觉得贵没舍得租。按下预约键时，指腹残留的戒痕正好压在确认键上，像枚褪色的印章。
便利店买关东煮时，滚烫的汤水溅在手背。收银小妹递来创可贴，图案是俗气的红双喜。我摇摇头，多要了包跳跳糖。含着糖果经过房产中介橱窗，看见自己倒影在"独立公寓"广告牌上被切割成菱形，每个切面都闪着未灭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