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九年十月寒夜，汴京皇城飘起细雪。宦官王继恩攥着滴漏铜壶，在万岁殿外来回踱步。殿内烛火忽明忽暗间，他听见宋太祖最后一声喘息——这个瞬间，将彻底改变大宋王朝的命运轨迹。
陕州张家庄的土屋里，七岁的张德钧被养父拽着剪去发辫："进宫或许能活命。"净身那日，他咬碎木棍未吭一声。二十年后，这个改名王继恩的内侍行首，已能从容站在赵匡胤身侧研墨。灭南唐之战中，他率三百水军夜袭采石矶，火光中高举的"王"字旗，让曹彬都赞叹："阉人亦有虎胆。"
太祖驾崩当夜，宋皇后颤抖着解下凤佩："速召德芳！"王继恩躬身退出宫门，却策马直奔晋王府。赵光义踏雪入宫时，他亲手为其披上赭黄袍。次日朝会，群臣见御座易主，方知"金匮之盟"已成空谈。太宗继位后，赐他武德使金印，特许佩剑入朝——大宋开国以来，未有宦官荣宠至此。
雍熙三年的易州城头，王继恩玄甲长刀，指挥弩手齐射辽军铁骑。三路排阵钤辖的帅旗猎猎作响，边关将士却窃语："阉帅掌兵，国朝异数。"
十年间他修城池、督粮道，直至坐镇成都平定李顺之乱。入蜀平叛三月，十万义军尸横锦江，太宗特设宣政使尊位，诏书称其"功逾卫霍"。
至道三年春，太宗病榻前的龙涎香愈发浓重。王继恩与李皇后密谋："元佐虽疯，终究长子。"他连夜联络二十余名朝臣，却未料宰相吕端佯装糊涂。真宗登基那日，曾经的从龙功臣被剥去紫袍，枷锁加身时忽忆起四十年前净身房的血腥气——原来权倾朝野，终究抵不过新帝朱笔一勾。
贬往均州的囚车上，王继恩数着手上十七道箭疤。咸平二年的冬雨里，这个曾改写大宋皇统的宦官蜷缩茅屋，咽气前盯着北方喃喃："若那夜去召德芳......"史官笔下，他成了"奸宦误国"的典型，唯开封城老兵还记得，采石矶血战中那个率先登岸的红袍监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