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暴雨在瓦当上炸成碎玉,燕七娘倒悬于客栈藻井,右臂伤口迸裂的冰蓝霜花簌簌而落。楼下十八柄雁翎刀正按七星方位游走,刀尖挑着的烛火忽然齐齐转向梁间——"寒江独钓"的独门绝学"雪照天河"已然发动。
"起!"
大掌柜的焦尾琴弦割裂雨幕,七盏烛台应声飞射。燕七娘旋身蹬梁,承尘木屑纷飞间,三枚透骨钉带着夔纹寒芒钉入琴弦轨迹。第四枚钉尖将要触及大掌柜咽喉时,鬼见愁的油纸伞破瓦而入,伞骨间淬毒的暴雨梨花针封死所有退路。
"叮叮叮——"
燕七娘钢镯撞碎鹤嘴铜灯,滚烫灯油泼向伞面曼陀罗。紫烟腾起刹那,她凌空踏着毒针翻身下坠,染血的靴尖勾起炙羊铁架。通红的炭火撞上"寒江独钓"劈来的掌风,冰火相激炸开团团白雾。
鬼见愁的毒剑自雾中突刺,剑锋擦着燕七娘心口烫痕掠过,挑断她束发丝绦。"师姐剜肉毁图时,可想到要剜心谢罪?"剑花挽出九道残影,正是唐门"九鬼索魂"的杀招。
青丝散落的瞬间,燕七娘钢镯内迸出三十六根冰蚕丝。丝线缠住横梁借力腾挪,足尖点过雁翎刀背借力打力。两名刀客的兵刃不受控制地撞在一起,夔纹咬合处迸出火星,点燃了梁柱暗藏的硫磺粉。
"轰!"
热浪掀翻八仙桌时,燕七娘袖中化骨散混着硫磺烟尘洒落。大掌柜的琴弦绞住她左腕,却见她主动迎刃而上。琴弦割入皮肉的瞬间,钢镯机关弹射,冰魄珠精准击中玉佩机关纹。
"咔嗒"
密室暗门在东南墙角显现。燕七娘甩出最后三枚透骨钉,钉尾夔纹卡死雁翎刀阵的变招间隙。她滚入暗门的刹那,鬼见愁的毒剑劈碎门框,剑风削落她半幅染血的袖袍。
长街暴雨中,蓑衣客的灯笼忽明忽暗。燕七娘尚未站稳,云雷纹剑鞘已携风雷之势点向她膻中穴。她反手拔出肋间短刃——正是那夜总镖头刺伤她时所用的新月弯刀。
"铮!"
刀剑相撞迸出湛蓝火花,照亮蓑衣下那道焦尾琴弦留下的旧疤。燕七娘突然松手弃刀,任由剑锋贯入左肩,右手却趁机扯开对方衣襟——心口处赫然是青龙镖局的飞鱼刺青。
"原来是你。"她咳着血笑出声,染红的手指按在玄铁令背面。三百六十枚追魂钉的纹路骤然发烫,暴雨中浮现出漫天金色丝线——每根都系着枚刻"燕"字的透骨钉,正从客栈方向破空而来。
三百六十枚追魂钉悬停在雨幕中,钉尾金线缠绕着客栈燃烧的梁柱。燕七娘染血的手指按在玄铁令凹槽处,那里嵌着的正是总镖头刺伤她时折断的半截新月刀尖。
"喀嚓"
刀尖旋入令符的刹那,追魂钉齐齐震颤。钉身上的"燕"字剥落金漆,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全是当年葬身藏剑山庄的燕家死士姓名。
蓑衣客的剑锋在她肩头猛然抽搐。他心口的飞鱼刺青突然渗出血珠,化作细线缠上追魂钉金丝。燕七娘望着那张被火光映亮的脸,终于认出这是三年前"战死"的二当家——那个手把手教她雕夔纹的师叔。
"燕家三百六十口冤魂,该收利钱了。"她捏碎玄铁令,令中迸出的火星点燃金线。追魂钉如群鸦归巢,钉尖带着燃烧的硫磺刺入蓑衣客周身大穴。每根钉尾夔纹都在复现当年场景:青龙镖局如何在酒中下毒,怎样假扮马贼血洗藏剑山庄。
客栈轰然坍塌的巨响中,燕七娘踉跄着走向雨幕深处。鬼见愁的断剑插在青石缝里,剑身映出她背后升腾的火光——三百六十枚追魂钉正拼成巨大的燕字,钉住十八具焦尸与半块青铜钥匙。
三日后,洛阳青龙镖局总舵。
总镖头望着案头的青铜钥匙与染血玄铁令,忽然听到梁间冰蚕丝颤动。他颈侧一凉,燕七娘的新月刀已架在当年刺伤她的那道旧疤上。
"这把钥匙能打开地宫最后的棺材。"她刀尖挑开他衣襟,露出心口同样的飞鱼刺青,"里头躺着真正的总镖头,对吗?我的'好父亲'。"
暴雨再次倾盆时,燕家祠堂的残碑前多了具无名人彘。青石板下埋着三百六十枚重锻的追魂钉,钉身夔纹尽数改成莲花——正如燕七娘娘亲生前最爱的簪花模样。而江湖传闻,漠北新崛起的镖队首领,总在月夜擦拭一柄刻着"藏锋"二字的新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