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黄色头盔上的声音像催命鼓点，陈海把油门拧到底。手机支架上的接单界面突然闪烁红光，原本35分钟的配送时限缩短到28分钟——这是本月第七次系统自动"优化"。
"您有新的加价订单。"机械女声在雷声中格外刺耳。陈海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廉价雨衣接缝处渗出的水流进冲锋衣内胆。女儿化疗后感染的费用还差八千，他需要这个夜班跑够六十单。
写字楼地下车库的冷气激得他打了个喷嚏，电梯镜面映出他青紫的膝盖。昨天在建设路口为躲闯红灯的老太太，电动车撞上马路牙子的淤伤还在渗血。取餐柜第17格弹出酸菜鱼外卖时，接单界面突然弹出金色特效："恭喜激活暴走模式！连续完成五单奖励12元！"
陈海没注意到商家的监控探头正对着取餐柜。三公里外的大厦里，23岁的产品经理李萌在后台调整着参数。她刚把"骑手猝死风险系数"从0.17调到0.23，这样保险理赔金额就能控制在市场部新定的阈值内。
"陈师傅，你女儿的血小板又降了。"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护士递来的缴费单被他攥出褶皱。充电桩旁的老陆递过烤红薯，这个总穿格子衫的程序员突然压低声音："他们给每个骑手都建了行为模型，配送时间是根据崩溃临界值计算的。"
老陆的笔记本电脑在雨棚下泛着蓝光，满屏代码中跳出个浮窗——【骑手09783情绪值：89/100（建议推送安抚订单）】。陈海想起上周猝死的老张，他手机最后画面定格在系统提示："再完成三单即可解锁王者勋章！"
暴雨第七天，城中村积水漫过电动车踏板。陈海看着老陆破解的后台数据，那些红色警告刺痛瞳孔：【预计09783号骑手将在14天后触发过劳死事件，相关营销方案已启动】。女儿病房的监控画面突然在电脑弹出，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往输液管里注射不明液体。
"他们要灭口。"老陆扯掉发黄的键盘膜，露出底下反光的金属装置，"菜市场178个摊位，每个摊位有六部接单手机，现在我们需要伪造二十万份幽灵订单。"
第二天早高峰，平台总部数据大屏突然飘红。潮水般的订单从根本不存在的"幸福菜场"涌出，每单备注都写着血淋淋的倒计时。骑手们的导航地图开始显示诡异路径，所有最优路线最终都指向劳动仲裁局。
"立即切断电源！"CEO砸碎第五个茶杯时，会议室投影幕布突然自动升起。陈海浑身湿透站在门口，胸前挂着女儿的病床号牌："感谢贵司的智能工牌，它记录了你们在消防通道说的每句话。"
警笛声从楼下传来时，老陆正把最后一段代码上传云端。陈海扶起瘫软的李萌，这个刚毕业的姑娘工牌背面刻着和她猝死的哥哥同样的编号。城中村上空阴云裂开道金缝，二十万部被算法奴役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
"您有新的生存订单，时限是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