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历史中有古诗词一份功劳。
我这里说的诗词,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诗词,它还包括了文赋和曲,当然,我甚至不排除传奇,小说之类。或许形容它们还有一个更恰当的词,叫古代文学。
但是那样就太枯燥了,说了没意思。我想说的主体还是古诗词,以及背后的诗人、词人,为什么呢?因为诗词大伙不仅认得多,作者们的故事也不少,这样隔阂就少了。
没有情感上的隔阂,这是我们现代人最大的优势。“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们自小就熏陶在这样的环境中,所以对古诗词有一种灵魂上的契合,或者说是血脉相通。
这种气质是隔绝不断的,但是也面临危险。前三十年,大伙的心都朝钱眼里钻了,道德滑坡,人心浮躁,每天一睁眼,就感觉整个人都活在乌拉拉的嘈杂声中。
这是正常现象,是我们必然要走的阶段,不必大批特批。“仓廪实而知礼节”,谁让我们穷了这么多年呢?但是现在大伙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你看诗词朗诵的节目会很火,这在以前真是难得啊。而且现在人教版语文教材中,大幅增加了古诗文的分量,几乎占到了八成。现在的10后,他们的古文水平必然是比我们这一辈高的。
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关和梳理,要知道古诗文当中是有许多不合时宜的,是糟粕。而且古人的诗词虽然好,但是人道上却是野蛮的。《史记》中记载,乐毅围攻齐国即墨,形容城中人的惨状,叫“析骨而炊,易子而食”,再比如我们可爱的李白,说自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你要是现在这么潇洒,可是要被全国通缉的。
所以古诗词虽好,但也切莫贪多。
我自己浸淫古诗词有很多年,其实读的也不多,但早年就是学坏了,到现在身上还有一股迂腐之气。
我最早的启蒙是《史记》,完全是文言版的,小时候看的不亦乐乎。最后归结在《红楼梦》。其实要说起来,古代文学是很简单的,体量就那么大,把这两本书读延伸开来读,基本就能融汇贯通了。
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早年并不见得什么,除了摇头晃脑的背上几句,附庸风雅而已。后来从学校出来,才晓得自己那一份功夫,一般人没几年积淀是学不来的。
你所努力积累的,都将不辜负。
我们现在读古诗文,主要是精神的熏陶与感染,拿来消遣,慰藉心灵,至于多的,恐怕不明白。或是被义务教育带坏了节奏,追求什么中心思想,也不能得其中味。我自己有三点心得,琢磨了很久,为了能胡扯八道的像那么回事,还下了一番理论功夫。
只要能看懂我下面所说的三点,平时的谈吐立刻就会上升一个档次。
01.好的诗词就是一个人
西方哲人说“读一本好书,就像同一位高尚的人交朋友。”这话也可以用在古诗词上。而且中国古代也有这样的理论,“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至。”(曹丕《典论 论文》)
“气”这个概念,在中国古代很玄乎。怎么说呢?因为说不通。就像老子说的那样,“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与此类似的词,还有”自然”,“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刘勰《文心雕龙》),我大学时本来要作一篇有关“自然”的论文,后来越钻越大,要不是导师及时刹住,恐怕没个一年都写不完。
因此,“气”,其实都是说不好的。这么玄乎的概念一直贯穿了整个中国古代文化,从哲学到文学,再到中医。在文学很美,但是在中医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至于“气”怎么理解,最好的解释就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但是我不能这么敷衍,还是要说一说我的认知的。
这是一个前提。曹丕说的“文气”,其实也好理解。我们俗话说的“文品如人品”,跟他的意思差不多。然而还是简单了点。
“文气”,从诗文最基本的韵律、节奏、字眼,到作者表达的情感,精神面貌,这是随着作者所在的时间点所决定的。一个人是复杂的,但是诗词却是特定时候的状态,由诗词去看一个人,未免容易把人看“扁”了。
以上是可具象化的东西,好说,但只是隔靴搔痒。如果说一首诗是一个人,一个脱离作者母体的人,就应该会有一个整体的感知。这就是所谓的“气象”,《世说新语》中经常用清,神,朗,率,俊,逸,超,深等词去形容名士,是一个道理。
对一首诗的初步印象,看似玄妙,而它正是建立在前面所说的韵律,节奏,字眼,乃至作者的精气神的。
所以李白为何被人尊为“诗仙”,道理就在这里,用现在一句话说,叫“主要看气质”。放浪形骸,旷世才华,绣口一出,便是半个盛唐。李白在中国诗歌的历史地位是独一无二的。
而杜甫则不一样,读他的诗,尤其那些名篇,比如“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扑面而来就是一种萧瑟感。杜甫的一生是坎坷的,但是给人感觉特别真实,有人味。但杜甫就是沉郁顿挫的调子吗,其实也不是,早年的《望岳》也是有相当的开阖之气的。杜甫的内心其实是李白式的,这一点许多人不知道,后面说到杜甫会展开来说,很精彩。
总而言之,好的诗词就像一个人,你要看他的衣着打扮,听他的口音,看他的人品。
02.拥有一个通彻透明的灵魂
《红楼梦》中警幻仙子领着贾宝玉游太虚幻境的时候,说出来一个理论,叫做“意淫”。
“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
网络上的“意淫”,总使我们想到一些猥琐肮脏的形象,但其实我们看曹公最早提出来这个词,意思是很中性的,它表达了人的一种精神状态。就像“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对于我们读古诗词,“意淫”则意味着是一种思想激烈碰撞,一种精神磁场的吸引。
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人称“孤篇压倒全唐”,整篇浑然一体,读起来就感觉很好,不知觉中就带你走入一种渺然太虚的空间。光这一篇,就能说好多有趣经典的事。
如果嫌“意淫”二字不雅,与曹公同时代的另一才子袁枚,他提出一个叫“性灵说”,意思是差不多的,都是一种与程朱理学相左的观点。
当然,性灵是对诗人而言的,对于读诗的人,实际上也是同样的。没有一颗通彻透明的灵魂,如果你只是掌握那些客观的知识,是无法品尝其中真味的。
我们再往前追溯一百年,“性灵”最初的源头,是李贽提出来的“童心说”,什么是童心,透明澄澈,了无杂念。
老子说,“复归于婴儿”,大抵类同。所以我们看,中国古代在先秦以后其实没什么的,就是对之前的东西反复的嚼,反刍。
因此一首诗,一个人,我会从纵向时间上进行联系对比来说,你会发现,呀,原来他们都是一家的。
如果说“文气”说是从客观上去评价诗词,那么“意淫”就是从主观上来说的。
其实相比来说,对于一般诗词爱好者来说,都是有些难度的。何况当下如此浮躁的环境,人们那颗心,不就是“身世浮沉雨打萍”吗?
因此我还有杀手锏,这就是第三点要说的。
03.怎样才能为我所用?
当代古诗词爱好者有两大恨:一是自己写不出,二是用起来不趁景。
自己写不出很正常,我们基本失去了古典的语言环境,如果真要写的话,大部分都是词语的堆砌,空做典雅,反而流于矫揉造作。
用起来不趁景,说起来就复杂了。一时代有一时代流行之文化,古诗词尽管经典,但是除了特别场景,是唱不出来的。但是中国风歌曲的流行,又说明古诗词还是有一定的生命力。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肚子里至少有百首以上的诗词的,但是能用的恐怕不多。
引经据典是需要一定存量积累的,随口吟诵,除了在课堂之外,没有应景的地方的,倒不如唱周杰伦的歌。
但其实,我们这里有一个误解。这个误解是正统的教育留下来的,一首诗,它的中心思想在这,别的没有。你的感悟,你的理解呢?统统被打压下去了。
因此,领略古诗词,为我所用的一个重要方法就是撇开早年的枷锁,学会移情别恋,独表性情。
怎么解释呢?就是面对一首古诗词,你可能只是抓住了某个字眼,你可能只是沉溺在某种心境不能自拔,我所理解的就是我的,跟原作者无关。
比如说,“僵卧孤村不自哀”可以形容你宅在家里不想起床,又感到无助的情景,完全不用理会什么陆游的爱国之情。
又比如,“天街小雨润如酥”,可以形容绵绵的下雨天,一种柔软闲适的心情。“大江东去,浪淘尽”也可以表达自己一种豪放的心态。
其实上面几个例子也看到了,主要是看诗词字眼表达的情绪,以及词句整体衍生出来的气质。与原诗词的意思不大。
有人要问了,我为什么要费而巴劲的引用古诗词呢?我生气就说生气,干嘛文绉绉的呢?
这就好像有人嘲讽现代大学生,看到长城只会说“卧槽,好长啊,卧槽!好长啊”,白白沦为了别人的笑柄。我总感觉不太好。为什么不能用“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呢?看的我连眼睛都炸裂了。
有人觉得自己肚子里没有几首古诗词,我认为那是错觉。就像我前面说的,主要是之前所受的教育理念有关,只要打破禁锢,古诗词完全可以为我今人所用的。
为什么我敢这么说呢?因为我一直坚信这个观点,古诗词潜藏在我们的血液之中,是中国人的精神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