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片段:
6.
裴翊之闻言错愣一瞬,旋即胸口剧烈起伏。
“公主与大哥的婚事取消了?”他一字一顿询问。
淮安侯勃然大怒,“你究竟意欲何为!非要毁了你的大哥,毁了我们淮安侯府才满意吗?”
裴翊之一语不发,径直转身离开。
“你个孽障,你要去哪里?”淮安侯追了上来。
但裴翊之脚底生风,他很快就跟不上了,只能气急败坏地立在原地跺了跺脚。
外臣不得随意进入帝后与皇子公主所居的内宫区。
裴翊之知晓公主每每在行宫遇到烦心事,便会在千顷湖的长堤上驻足许久。
他得去碰碰运气。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他想。
在前方为公主开路的小禄子远远就发现了他,双眼透着敌意。
他因发现前驸马行为不端而荣升公主身边的首领太监。
这会子遇上前驸马的庶弟,他更是警惕万分。
“公主殿下,有不长眼的东西在,奴才这就去给您清道。”
“不必。”李康宁拦下了小禄子。
她倒没有因为裴禹瑾而迁怒这位刚立下彪炳战功的年轻将军。
尤其这人在那预知梦里,约莫一年后就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了。
裴翊之墨眸生亮,不卑不亢作揖行礼。
“微臣裴翊之参见公主殿下,愿公主千秋长乐。”
他的声音清沉,富有磁性。
李康宁忽然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一躬身裴翊之才发觉自己身上穿着半旧的玄色常服,还有方才洗马留下的水渍。
应该换一身新衣再来的。
他懊悔不已。
“免礼。”李康宁神色淡淡的。
裴翊之站直,双眸一瞬不瞬凝视着眼前容颜娇美明艳的女子,视线炽热如烈阳。
头一回这般近距离接触,李康宁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这裴翊之居然如此俊美,剑眉星目,尤甚其兄。
只是他过于高大英武,肤色又在战场上晒成了浅麦色,叫人忽视了他刀凿斧刻般英俊的五官。
她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的,足有七尺高。
但眼前男子显然比她高了快两个头。
她的父皇身长九尺,这裴翊之估计也差不离。
裴翊之耳尖发烫,竭力压抑着胸腔那股汹涌、浓烈的热意。
“公主殿下,微臣前来是为毛遂自荐。”
李康宁闻言,眼皮都跳了一下。
毛遂自荐?跟她自荐什么?
7.
那日在千顷湖长堤上。
高大挺拔的男人耳根子红透了,“公主殿下若再择选新婿,可否考虑考虑微臣?”
许是千顷湖面的芙蕖格外美丽娇柔,许是那日吹拂的清风格外宜人舒适。
李康宁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应下了。
男人先是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
“当真?”他的眸中光彩熠熠,喜色显露无遗。
顿了顿,他意识到自己太过忘形了。
“微臣绝不会做任何背叛公主的事。”他认真强调,神色恳切。
李康宁看着他,忽地忆起一年多前就开始建造的公主府。
她与淮安侯世子订婚,公主府选址自然就在淮安侯府东侧,甚至还与侯府打通了几道门。
父皇母后疼爱她,修造府邸的规格远超寻常的公主府。
雕梁绣柱,碧瓦朱甍。
还将她在京城皇宫和热河行宫的两处住所都一一复刻建造了出来。
当时甚至还有言官委婉进谏,称公主府过度奢华了。
如今她与裴禹瑾退婚,公主府自然也就荒废了。
可,若是她将驸马换成同是淮安侯府公子的裴翊之呢?
她知晓裴翊之大概一年后就会捐躯疆场,但是当寡妇岂不更逍遥自在?
只要成婚了,她就可以出宫开府,外祖母也不会再催婚了……
夜深,瑶台殿。
因女儿的婚事不顺,帝后这些日子心情也不顺畅。
快睡着之前,康皇后这才想起她惦记了一整日的事。
“陛下为何答应让宁宁换驸马?哪怕是换,也别再找姓裴的呀……”她语气颇为幽怨。
男人今夜一来就把她往床上拉,害得她险些忘记这件大事。
“朕觉着那裴翊之不错,既然宁宁主动提,为何不应?”皇帝哑声回答。
康皇后娇嗔:“怎么就知道他不错了?他刚从西北回来,都没好好细查一番呢!”
皇帝思忖半瞬,才道:“玉儿可还记得三年前,宁宁在燕山……”
康皇后一听这话脸色微变。
皇帝轻叹了口气,将爱妻拥入怀中,“裴翊之,就是当时那少年。”
8.
殿外,身着一袭正红色婚服的裴翊之一跃下马,长身玉立,金冠束发,气宇轩昂。
他紧绷着脸,那双黑如曜石的双眸却闪烁着熠熠光亮。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节,这对新婚的小夫妻才离开皇宫进入公主府。
公主府位于淮安侯府东侧,面积却比侯府大两倍有余。
淮安侯立在公主府的大门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本就疑心是裴翊之那孽障处心积虑陷害长子。
如今更是深信不疑了。
作为驸马的生母,金姨娘也盛装打扮立在府前恭迎公主下降。
她含着笑,却看起来有些古怪。
趁着在场众人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金姨娘悄悄问了句,“侯爷,世子最近可好?”
自从热河行宫回京,裴禹瑾就把自己锁在院里,闭门不出。
“你还敢问?”淮安侯冷笑,压低声音怒道:“禹瑾落得如此地步,还不是拜你们母子所赐!”
金姨娘有苦难言,只能默默往肚子下咽。
她望着公主逶迤在地、缀满珠翠的裙摆出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良久后,她眼底忽地掠过一丝怪异的精光。
新房内,处处张灯结彩,四周贴满了大大的红色“囍”字。
李康宁坐在喜床上,连声催促,“佩兰芷兰,快把凤冠拆下来。”
“还没行合卺礼呢,公主您再忍一忍。”佩兰劝道。
裴翊之应付完外头的宾客,便步履匆匆回到新房内。
红木桌案上摆放着两杯盛满清酒的金盏,他们一人端起一杯,交换着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