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张席珍重返浦东
1944年5月10日,浙东区党委派张席珍同志率杜锐、陈也男、俞叔萍、俞梅萍、倪峻,机要员刘文祥和电台工作人员王光、周岚等20余人,带一部电台,乘海船由浙东北渡,在南汇泥城芦潮港登陆。第二天,我们在奉南界河边的奉贤县瞿家宅一带会合。
我与张席珍已有近两年未见面了,他这次是自己要求回浦东来的。他的来到,使我分外高兴。我们是老战友,相互很了解,工作配合很好。浙东区党委派他回浦东是为了加强浦东支队的领导。队的领导。
根据浙东区党委指示,张席珍同志任浦东支队的支队副兼参谋长,杜锐任中队副,不久调任支队部作战参谋,其余人员均分配在支队部工作。张席珍等同志的到来,标志着我们浦东支队在浙东区党委领导下,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浦东支队装备电台后,我们与领导的联系加强了。以前,我们主要依靠张大鹏海防大队传送情报和区党委的指示。有时,我们自己在海边,找海船直接去浙东古窑浦,来回很不方便,时间又长。现在可以天天通报情况和请工作。当时,浙东纵队的每一个支队都配备了电台。电台的报务员都是在新四军军部统一培训的,所以,我们不仅可以与浙东区党委联系,在特别情况下,还能与其他支队和军部联系。
因为没有电,所以每次发报都要用手摇发电机发电。电台功率小,工作时要装很高的天线。每到宿营地,电台的同志就去找高一些的树或竹园,把天线隐蔽地架设好。工作结束后又马上拆掉。所以,有了电台又给敌人多了一个搜索目标。当时我们游击区扩大了,敌人是不敢轻易来犯的。电台工作期间,门外有专人站岗,绝对保证电台工作的安全。最累的是发电,因为发电机是手摇的,电压不稳定,又很笨重,每次转移都要抬着,而且经常出故障,遇到紧急军情真是急死人。后来王光同志动脑子,试验用100多节干电池接在一起发报,试验成功了。这样就方便多了。到1945年,我们部队基本控制了浦东平原的农村。支队部也不再天天流动了,有时在驻地一住就是二三天。这时,电台就在大白天堂而皇之地在村里架设天线。附近老百姓看到我们部队架设的"天线",就知道我们在这里宿营。群众都向着我们,外面一有动静他们就来报告。
我们浦东支队的电台还发挥了另一个作用。上海地下党也曾用我们的电台与中央联系。
张席珍同志回来后,部队继续扩大,由原来北宋突围时的两个主力中队扩展到三个主力中队,近300人。1944年6月,建立了中共浦东支队总支委员会,鲍季良任总支书记,支队部和各中队,分别建立党的支部委员会,进一步开展建党工作。在部队建设方面,除倪德庚和徐黎的"六中"等地方武装外,主力武装作了新的调整,主力部队编序是:一中队,代号英雄中队,中队长翁阿坤,指导员姚三林;特务中队,又称过大队,代号顽强中队,中队长赵熊,指导员鞠涛;三中队,原为常备大队,这是我在1943年9月回浦东后,在南汇一区成立的地方武装,由杨明德和王厉生负责。张锡祚同志调来后,杨调支队部任参谋。张锡祚接任杨明德大队长职务。现上升为主力部队后,编为中队,代号紧张中队,中队长张锡祚,指导员陈友新。当时我们主力部队采取了精干的方针,以后,就以这三个中队为基础,发展为大队。
我们浦东游击区的发展还为浙东纵队提供了兵源。浙东第二次反顽战斗后,需扩大部队,纵队司令部指派郁德祥、周九、沈臣良等到浦东扩军。经过一段时间,他们先后带领200多青年返回浙东,编入浙东纵队五支队、三支队。以后张晓初与沈臣良又带10多个人去浙东,不幸的是在转移途中,几个坏蛋哗变,杀害了张晓初、沈臣良、李俊等同志。后这些坏家伙折返浦东时,一部分被我部抓获镇压了。
6.界河桥巧遇税警队
1944年的7月7日,我们的部队宿营在界河南侧奉贤县境内的吴家宅、张家宅、北潘家宅和唐家宅,均在头桥乡北宋村一带。宿营唐家宅的紧张中队担任对界河北岸的警戒。
这条界河是奉贤和南汇两县的交界河,河不宽,但地理位置重要。时值7月,两岸护堤草木茂盛,只有站在界河桥头向北望,才能看到南汇村里的情景。我们警戒的步哨就设在界河桥北岸。
大约凌晨3点半,天快蒙蒙亮了。站岗的班长朱木良(原名朱根泉)和战士蔡文龙、倪海彬,听到界河北侧南汇县境内的乔陈家宅附近,传来一阵阵狗吠声。他们立即监视那里的动静。不一会儿,一队黑影由宅内向界河方向过来,有一人从队伍里窜出来,匆匆跑向界河桥边。为不惊动对方,我哨兵不动声色地把来人截住:"不准动!反抗就打死你!"惊慌的"来人"一看是我们游击队,就不怕了,说:"南汇那边来了一批黑壳虫,也有日本人,他们可能要过河,抓我来探路的。"原来他是被敌人威迫来探听情况的老百姓。站岗的把他带到中队部,中队长叫这个老百姓留下暂时不要回去。
敌人见派出去探路的不回来,以为前面没有事,就向桥边走来。约走到离桥50米处,我们哨兵鸣枪警告,命令他们停止前进。
这股日伪税警共27人,是从奉城出动,经南汇县永庆乡第四保,再过界河桥返回奉城的。他们为了"围剿"我们,已经走了一个晚上,准备天亮前赶回去睡觉。哪里知道,我们部队比他们先到一步,已先于他们在界河桥南安营扎寨了。日伪税警队一夜搜索没有发现情况,到了家门口总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听到枪声,怕发生误会,也没有还枪,就大声喊叫:"我们是中央税警团!你们是哪一部分?"嘴里还不清不爽地乱骂:"他妈的!老子跑了一夜,困死了,还在这里开玩笑!"中队长张锡祚,已带部队跑步上了界河沿哨位,作好了战斗准备。他听是税警团的,便轻声命令:"中央税警团是敌人,打!"令出枪响,一阵机枪射向对方。敌人立即散开,胡乱向我还击。我们居高临下,猛烈开火,敌人开始后退。由于我们对界河桥北敌情不摸底,紧张中队又是地方常备队发展起来的,新战士多,不宜追击久战,迅速撤离了这一地区。这一仗,击毙奉城日军宪兵队下士伍长丹生谷等3人,他们是由日本宪兵队和税警团混合组成的夜间袭击队。我部无一伤亡。
奉城日伪军在界河挨打后,经常出动军警到这一地区骚扰,目的是迫使老百姓疏远我们。7月20日上午,奉城伪中央税警团第三大队,由郭大队副带领士兵共17人,又到东新市一带"清剿"。其时,我们正活动于朱行埭、顾家宅、槽坊头等地。我们以静待动,等候敌人送上门来。当伪警行进到朱行埭时,等候多时的翁阿坤中队,从屋顶上突然向敌人开火,击毙伪警中士阙广发,重伤伪警施树根、樊茂昌、刘坤3人。伪税警队遭到我们痛击后,慌忙逃回奉城,我部无一伤亡。从此,这一带的伪警队就不敢再放肆了。
7.激战夏家圈
在奉贤的中部和西部地区,马伯生、丁锡山的徒子徒孙分布很广。奉贤的河流,多数又是南北向的,港上桥梁较少,从黄浦江到杭州湾区域狭小,而且在奉贤中部又有县城南桥的日军大据点,等于卡住了喉咙口。我们要向奉贤西部发展,必须跳过南桥,困难实在不小。
1944年7月中旬,我们派遣赵熊同志率领顽强中队的3个区队,约80名指战员,挺进南桥一带,争取在这里立住脚,以达到打通浦南、浦西的交通线,为部队更大范围的发展创造条件。时值江南夏收夏种季节,我们以保卫夏收夏种为口号进入该地区。
赵熊部队从南汇西南一带出发,进入奉贤西南地区后,黄志英"西南行动大队"一二十人也奉命配合行动。24日晚10时许,到达西新寺东南1公里的夏家圈(今新寺乡前胜村)以南的夏家宅宿营。夏家宅是村庄,共20多户人家,由东向西排列在夏家浜北岸。赵熊的顽强中队一区队住宅东,二区队与黄志英短枪队住宅中,三区队住宅西。部队派出步哨后休息。
这里虽是日伪的腹地,但地形条件较好,四面环水,芦苇丛生,只要消息封锁得好,部队安全是没有问题的。25日,由于周围据点里的敌人无异常动向,司务长便去西新寺镇采购面条,因为数量较多,引起日伪密探的注意。这天,又正逢农历六月初六,这是上海郊区一带的"猫狗生日",有"六月六,猫狗洗冷浴"的习俗,天气又闷热,个别战士就下横泾港洗冷浴,这又被日伪密探发现。
敌人得到情报以后,日军一部和伪税警400多人,立即出动,从南桥、柘林分两路,分进合围我夏家宅营地。下午5时左右,顽强中队正在用晚饭,准备夜幕降临后穿过沪杭公路。这时,夏家宅四周均发现了敌人。赵熊中队长立即作出战斗部署。一区区队长李阿全率一个小队,迅速占领宅北有利地形,攻击北路敌人。赵熊中队长和张正贤指导员率一三两个区队和短枪队,迅速抢占官路,保证部队顺利越过,朝七仓墩方向转移。中队副杜锐为减轻中队部及两个区队的压力,率二区队向南突围,几乎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相互交替,边打边撤,冲过了十几条沟浜,突出重围,来到日伪柘林据点的边上。中队副杜锐判断柘林的日伪军已倾巢北去,便毅然率队冲进日伪据点柘林镇,打得一些守军措手不及,他们通过据点后,跃上海塘,向奉城塘外地区撤退,并在那里与中队部会合。
这一仗,以赵熊同志为首的顽强中队,在孤军深入、四面受敌、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能够英勇顽强地组织抵抗,最后冲出了重围,毙伤日伪军10余人,包括击毙税警大队副1人。我部在突围中敢于冲进柘林敌据点,击毙日伪军后安全转移,粉碎了日军袭击围歼的阴谋,扩大了我部在奉西南的影响,也显示了我军的战斗力。这是应该充分肯定的,是有意义的。突围中,我部也付出了重大代价,顽强中队机枪手祝老福,战士陈祥生、龙青山3人当场牺牲,另一位战士因受重伤被俘,后被敌人杀害。陈应根、李少锋等4人负伤。这一仗,也说明由于这个地区敌人力量较大,群众基础薄弱,我部要用武装割据办法,通过打通奉西南和浦南的交通线,实现浦东浦西连成一片的设想,当时还是困难的。这次遭遇战后,我们撤回部队,开始选择直接通过黄浦江,打通与浦西联系的新途径。
8.朱家店大捷
1944年8月21日,我们支队部和3个主力中队驻扎在南汇朱家店以南的几个自然村里。侦察员从周浦获悉,周浦镇据点的日军,要配合南汇、新场据点的日军,从周浦出发到六灶,再转向新场进行一次"清剿"。
得到这个情报后,我与张席珍研究,鬼子从六灶转向新场,再回周浦,很有可能要走朱家店以南这条通向新场的小道。如果经过我们驻地,我们就打它一个伏击,如果不经过,我们就不去动他。我命令侦察员密切监视敌人的行动。
我们之所以要选择朱家店这个地段伏击敌人,原因很多。朱家店是个小集镇,位于六灶之南,五灶港北岸,在市南口跨五灶港上有一座三逸石桥。桥南不远处,有一个南北向的狭长池塘,池塘东岸是从朱家店通过来的人行道,池塘南端路东的宅基就是张家袜厂,是一个制高点。在张家袜厂到五灶港南滩之间,是四五百米长、五六十米宽的一片开阔地,地里种着棉花。靠五灶港边及棉花地中央,各有几个土坟墩,棉花地东边又是一条南北向的小河浜。这些地方既可隐蔽,又可追击,离敌人的据点都很远。在3月20日左右,我们曾在这里打过一仗,消灭了4个日伪军。大家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打好这一伏击战,比较有信心。
为了争取时间,做好充分准备,我叫联络员杨金泉伯伯赶到六灶镇,要区长王季贤,镇长徐志良,拖鬼子在六灶吃中饭。10点左右,他们来报告说,鬼子已到了六灶,有四五十人之多,饭后要去新场,可能经过朱家店。
我们根据敌情和伏击的地形,研究了作战方案。决定翁阿坤英雄中队的张宝生带一个班,带一挺"九六式"机枪埋伏在五灶港三逸石桥西北,封锁石桥,切断敌人退路。张锡祚紧张中队的一个班带两挺机枪隐蔽在庄稼地南端,正面打击敌人,由张锡祚阵地指挥。赵熊顽强中队留守在张家袜厂浜东,从东部打击敌人,并调出一挺机枪和一部分战士,由陈金达带着机枪伏于张家袜厂屋顶,控制制高点。翁阿坤中队在指挥部左侧,准备随时追击逃窜的敌人。由于这次来犯敌人较多,而且都是鬼子,因而在敌人进入伏击圈的田埂上设置了"土地雷"。由紧张中队的顾志清负责,把16个手榴弹,4个一束捆扎好,打开保险,每隔七八米埋一束,用一根50多米长的青色麻线把"四束""地雷"连接在一起,由战士严海彬操纵。各中队按我们的计划,在中午12点以前隐蔽进入预定位置。
这次下来"清剿"骚扰的鬼子是小队长龟田率领的一个小队,共47名。他们在翻译陪同下,10点多钟到了六灶,在那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宴席。下午1点多钟酒足饭饱后,大摇大摆地穿过朱家店小镇,往南再经过五灶港石桥,进入了伏击圈。开头是向导和3个尖兵,20多米后是一纵队鬼子。当敌人全部进入了伏击圈后,我举枪命令:"开火!"顷刻,正面和侧面埋伏的战士,机枪、步枪齐发,地雷也"轰"、"轰"、"轰"、"轰"连锁爆炸。战场顿时子弹呼啸,枪声震耳,硝烟弥漫,敌人不知所措,乱作一团。张锡祚立即命令冲锋,不可一世的鬼子有的负隅顽抗,被战士当场用枪打死或刺刀戳死。由于路西和路南是池塘,鬼子要么往回走,要么绕过池塘往西走,因五灶港石桥已被我堵死。余下的敌人只能争先恐后绕道向西逃窜。翁阿坤中队按预定路线迅速追击,由于圈子绕得大了些,机枪封锁石桥时已有七八个鬼子逃过石桥;没有逃过去的,沿五灶港南岸,过小河直往朱家店以西孟将堂逃去。敌人在过河时,被我埋伏在五灶港北岸的战士用枪打死,有的被手榴弹炸死。
在打扫战场时,我们发现有两个鬼子赤膊钻在棉田里。傅银华等就和鬼子拚刺刀,敌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不几个回合,就被刺死。在搜索"地雷"阵地时,一个躲藏在池塘芦苇丛中的鬼子向战士毛林生打了一枪,毛林生不幸牺牲。战士们怒枪齐发,把这个鬼子打死在池塘里。
这次伏击战,从打响到结束,不过1个小时,共歼日军34名(仅13个鬼子带6支步枪逃回周浦据点),缴获掷弹筒1门、机枪2挺、"九九"式新式步枪10多支(这种步枪是当时日本最新式步枪,可以打飞机),其他枪支20多支,弹药400多发,还有太阳旗、望远镜、子弹盒、钢笔、钞票等东西。我们还从鬼子尸体上,搜到许多护身符,形状像一块墨样的木牌,上面写着"武运长久"四个字。这些东西还在部队墙报上展览过。
日军在朱家店受重创后,驻浦东南汇大本营的司令长官召集全县伪区长、伪乡长训话。他直言不讳地承认:"东洋先生心里明白明白,区长的百分之三十相信东洋先生,乡长的一半的一半相信东洋先生,保长的统统的不行。诸亚民部队,狡猾狡猾的、坏东西的。"他下令要伪区、乡、保长报告游击队情报,威胁说:"不汇报要死了死了的。"为了报复,日军出动了日、伪军数千人,把整个南汇地区的路、桥全部封锁起来,进行整整半个月的"扫荡"。而我们的部队早就跳出南汇,转移到海塘一带,正在很好地进行休整。
朱家店伏击战对敌人,特别是浦东的日本鬼子打击很大,因为他们进入浦东以来,从来没有遭到如此大的厄运。因此,那些小据点的日军全部撤退到大据点,少数鬼子也不敢出来"清剿"、"巡乡"了。南汇城里有5个鬼子听说要下乡"扫荡",就上吊自杀了。南汇、大团据点里有两个翻译逃跑,伪军处处向我们打招呼,刘铁城部下主动找我表示"不再为敌"。我军深得民心,部队也有了新的发展。
朱家店战斗也是敌人占领上海郊区以来,被我军一次性消灭日军最多的伏击战,浙东区党委对这次伏击战评价很高,在《新浙东报》上专门作了报道。全国解放以后,这一战斗被总参谋部军训部、军事科学院战史部作为步兵连第一个优秀"进攻战例"写进教材。这一仗,我们所以打得好,原因有几条:一是依靠群众掩护,伏击部队保密工作好。当敌人进入伏击圈时,在田里劳动的群众毫不惊慌失措,很沉着,积极配合我们的伏击;二是选择了一个有利的地形,既能隐蔽又便于发扬火力;三是布置比较周密,攻、守、追、堵分工合理,没有让敌人有可逃的地方;四是指战员斗志高昂,不怕牺牲;五是摆"地雷阵"取得了成功。
为了纪念朱家店伏击战的胜利,解放后当地政府还在我们的战场上竖起了朱家店伏击战胜利纪念碑。让那些侵略者永远记住,欺侮中国人民决不会有好下场的,中华大地处处是他们的坟墓。
【朱亚民,1916年12月出生于江苏常州戚墅堰石家桥。早年积极投身工人运动。1937年任香港印刷业工会执委,监察委员。1938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任港厂党总支委员,组织部长。1940年2月受命率抗日服务团"返沪,赴浦东领导抗日武装斗争。历任中共浦东工委委员,军委书记,新四军浙东纵队浦东支队支队长,淞沪支队支队长,淞沪地委委员等职。解放以后,历任松江军分区副司令,嵊泗列岛军管会主任,江苏省工业厅厅长、党组书记,省委委员,苏州市市长,市委副书记等职务。1982年正式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