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死的那天,老公正在和初恋缠绵,重生后,我要一步步让他们坠入地狱

忘忧读物 2025-01-20 17:41:04

“女儿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谢雪清咆哮道。

改革开放第二年,萧斯年的白月光回国了。

谢雪清看着丈夫一步步为另外一个女人沉沦。

甚至,在女儿性命垂危时,都要把唯一的特效药让出去!

带着满腔悔恨,谢雪清重生回了1979年。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

拉着女儿小手,谢雪清目光温柔却坚定。

“我们不要爸爸了,跟妈妈去深圳好不好?”

1

“你要离婚?”

闺蜜潘怡看着谢雪清,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说着,她伸手过来想试试谢雪清的体温。

谢雪清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定。

“我要和萧斯年离婚。”

十年好友,潘怡看出她话里的认真。

一时之间,她神情复杂。

“你要是真能想明白,也好。我实在不想看到你后半生像个怨妇一样活着。”

谢雪清一震,上一世闺蜜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失望,是因为看到了她被嫉妒和怨恨扭曲的模样了吗?

这么一想,上一世她过的还真是失败。

众叛亲离,连身边的家人也守护不住。

潘怡面色凝重,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要离婚的话,孩子怎么办?”

谢雪清眼神坚定。

“当然是跟我!我想好了,带她去深圳。”

如今是1979年,改革开放第二年。

整个中华大地政通人和,百废待兴,所有目光长远的商人都看向了沿海那个小城市。

上一世,她眼看着萧斯年把所有积蓄交给了许芊芊,让她带着舞团去深圳闯出一片天地。

而自己家却节衣缩食,错过了改革开放的良机,以至于父亲好不容易找到了肾源,却凑不齐手术费。

她哭着跪在萧斯年面前,求他向许芊芊要回当年借出去的钱。

可萧斯年却铁石心肠,冷言拒绝了她。

“我是一家之主,钱怎么用我自有打算!芊芊的舞团正在发展关键期,不能少了这笔资金!肾源,我再让人找就是了。”

后来,她支撑着刚流产的身子为父亲送葬时,萧斯年已经飞去深圳看许芊芊的演出了。

往事一幕幕回荡在她脑海,谢雪清心痛如绞。

重活一世,她不会傻到再把所有期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钱也好,人生也好,她都要握在自己手里!

潘怡看着她,苦笑。

“你在萧家当了几年家庭主妇,怎么变得这么天真?”

“如果离婚,萧斯年可是军区团长,你没有工作,孩子定然是判给他的!”

谢雪清脸色煞白,前世女儿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似乎又浮现在她面前。

她看向身为律师的闺蜜,咬紧牙关。

“我绝不能把孩子留给萧斯年!”

潘怡轻叹了口气,点点手上的笔记本。

“钱!你得证明你有能力抚养女儿,更不要说,栩栩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抓住了谢雪清,她皱眉。

“我想试着做生意,投资一些小产业,你有渠道吗?”

身为律师的潘怡当然有人脉,她看向谢雪清,奇道。

“你什么时候会做生意了?”

谢雪清看着掌心没说话,前世她为整个家奔波不停,一边带孩子一边赚钱养家,多重多累的活都干过了。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被养在温室里的大小姐了。

回到家,谢雪清从柜子最底下翻出一个包裹。

里面装着的,是她去世母亲给她留下的遗物。

一件凤凰祥云纹的红色舞蹈服。

她的母亲是苏绣大师,国内外享有盛誉。

临终前,母亲强撑着病体,一针一线为她做了这件舞蹈服。

世上仅此一件。

可惜,那年的桃花杯,她还是没能穿着它夺冠。

自那以后,母亲去世,她嫁人生子。

这件舞蹈服,也被藏在了衣柜最深处。

摸着柔软的布料,她又回想起,母亲身上的温度。

晚上萧斯年回来时,脸色不是很好。

“赵工跟我说,你要回文工团了?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芊芊回国了,我知道你心思又开始活络。可你怎么能跟她比?她现在已经是首席舞者,你还会跳舞吗?”

羞辱的话就这样一股脑倒下来,谢雪清闭了闭眼,按耐住心里翻腾的情绪。

“我不是要跟许芊芊比什么,只是想着女儿也大了,我该出去找工作忙自己的事业了。”

听到忙事业,萧斯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前的谢雪清,生活里只有她的爱情和舞蹈。

结婚生子后,生活的重心就变成了他和孩子。

他以为,谢雪清这一生都是要围着这个家庭打转,从没想过,她会有选择其他生活方式的可能。

想到许芊芊私下同他说过的话,萧斯年眼色微沉,冷哼一声。

“你最好是为了事业!五年没跳过舞,你现在和许芊芊已经是云泥之别,过去那些小心思该放下的就早点儿放下吧!”

谢雪清心底涌上一阵烦躁,她不知道萧斯年为什么总是要把她的事跟许芊芊扯在一起。

好像她要回文工团,重新把舞蹈捡起来,是为了跟许芊芊争个高下。

好像她的人生,永远都是以他为中心。

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为了和另外一个女人争夺他的目光。

“你误会了。”

谢雪清淡声开口,看向萧斯年。

“我回文工团,是为了赚钱。”

2

钱?

萧斯年拧眉不解,随即不耐烦道。

“缺钱就从我账户那边支一些过去,我们萧家难道还缺了你什么不成。”

随即,他又忍不住提到许芊芊。

“原本以为你还热爱着跳舞,没想到是为了这些铜臭。许芊芊能比你走得更远,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她桃花杯受伤退赛,将出国名额拱手让给了许芊芊,这事是谢雪清心底挥之不去的痛。

可萧斯年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起往事,在她心口插上了一刀。

他从不在乎她的感受,她的伤与痛,都是为了衬托另外一个女人光芒的工具。

谢雪清嗤笑一声,为自己前世的不肯放手感到悲哀。

她怎么直到失去了一切,才看清面前这个人的冷血呢?

看着萧斯年脸上的嫌弃,谢雪清指甲陷入掌心,轻声开口。

“从你账户上支钱?萧斯年,你有多少钱?”

在萧斯年诧异的目光中,谢雪清当面给他算起了账。

“每个月家里支出……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还有婆婆和栩栩的医药费,这些也是大头。”

萧斯年从来不关心这些琐事,看谢雪清将家里经济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一时也有些愣住。

萧家虽然是军人出生,但作风节俭,门风清正。

萧斯年虽然是军区团长,薪水也算丰厚,可家里有俩个病人,医药费压在肩上,日子也过得紧巴。

看着摆在面前的账目,萧斯年面上露出些许不豫之色,他不喜欢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从前这些小事,谢雪清从来不会拿来烦他,如今这是怎么了?

因为嫉妒芊芊,所以迫不及待要强调自己的付出吗?

萧斯年冷漠的视线在屋内扫了圈,忽然落在了桌子上叠好的红色舞蹈服上。

一看就价值不菲。

“家里日子过得这么紧,你还花钱去置办这些东西?”

谢雪清牵起嘴角,冷淡道。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这次去文工团,我当然要带上。”

说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缀着补丁的衣服。

“我上一件新衣服,还是两年前过年的时候买的。”

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萧斯年一时有些狼狈,他摆摆手。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转身,掀起布帘进了卧室。

谢雪清垂眼,自嘲地笑了一声。

萧斯年性格向来是这样,清高不凡。

在他看来,柴米油盐这些都是女人该干的活,满是铜臭味。

他自然不会关心这些琐事,也更不会在意,她这个在灶台边上打转的糟糠之妻。

那个仿佛永远不染凡尘,高贵温柔的青梅,才是他心底永远的白月光。

苦笑一声,她正要进屋,卧室里传来女儿的嬉笑声。

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隔着布帘传过来,听得她眼睛一酸。

前世,就是为了栩栩,为了让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她才一直坚守着不肯离婚。

可在病床前,女儿临终时却像是看明白了一切。

她冰凉的小手擦去谢雪清脸上的泪,留下了最后一句遗言。

“妈妈,你要过得快乐。”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栩栩什么都知道。

她都看在眼里,却还愿意陪她这个糊涂的妈妈演完这场戏。

完整的家,到底是栩栩的愿望,还是她的执念?

屋里男人的声音难得软了下来,萧斯年抱着小女儿逗她开心。

这个一向冷峻少言的男人,只会在许芊芊和女儿面前露出温情的一面。

从前,因为他对栩栩的在乎,谢雪清便以为,他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直到那天,许芊芊和栩栩同时住进了医院,萧斯年把唯一的一剂特效药给了许芊芊,她才从幻想中清醒。

正沉浸在往日的情绪中,布帘被掀开,萧斯年抱着女儿大步往厨房走。

“吃饭吧。”

谢雪清站在原地,淡淡道。

“我和孩子已经吃过了,厨房有剩饭,你自己热热吧。”

萧斯年转身,看向谢雪清,一双浓眉拧了起来。

往日,无论他从部队回来多晚,家里总会等着他一起吃饭。

怎么今天,谢雪清身上好像有些东西变了?

他看着谢雪清,面色沉凝,等着她的理由。

要是从前,谢雪清肯定已经急着开口解释了,她生怕萧斯年有一丝不满。

可现在,她只是上前从萧斯年怀里抱过孩子,淡淡道。

“明天早上栩栩还要去上学,我带她去洗洗睡了。”

怀里骤然失去了温暖,女儿乖巧地伸出双手抱住谢雪清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见两人都没有在乎自己的意思,萧斯年顿了顿,眼神微沉。

谢雪清抱着女儿回到卧室,又打来了热水。

给孩子擦脸时,栩栩抱住了她的手。

“妈妈今天不喜欢爸爸。”

忽然听到这句话,把谢雪清吓了一跳,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孩子说大人之间这些事。

深吸一口气,谢雪清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笑着摸摸女儿的头。

“因为爸爸今天惹妈妈生气了。”

栩栩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下。

“可是,爸爸每天都在惹妈妈生气,妈妈从前还是很喜欢。”

谢雪清一震,孩子明澈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天真又单纯。

她什么都知道。

谢雪清鼻头一酸,按下心底涌上的酸涩,忽然有了勇气。

或许,有些事情,她不应该瞒着孩子,只一厢情愿地为她好。

想清楚后,谢雪清认真看向女儿,轻声问出那句在她心里藏了很久很久的话。

“栩栩,妈妈要和爸爸离婚,你愿意吗?”

3

问出那句话后,谢雪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见女儿咬着手指一脸苦闷,她一时之间又有些后悔。

早知道,不跟孩子说这些了。

她还小,这种事情应该先铺垫铺垫,不该这么直接。

正在谢雪清内心纠结的时候,她听到女儿清脆的声音响起。

“妈妈,是你和爸爸离婚,不是我呀。为什么要问我愿不愿意啊?”

谢雪清看着女儿单纯稚嫩的小脸,忽然醒悟。

是啊,这是她和萧斯年之间的事,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前世所谓的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还是现在问女儿愿不愿意他们离婚,这都是她下意识推卸责任的行为。

自始至终,这都是萧斯年和她之间的事,她不应该让一个孩子来背负这一切。

想明白这些,她心底压着的大石松动。

这一次,她换了个问题。

“栩栩,如果我和你爸爸从今往后分开生活,你愿意跟着我,还是跟着爸爸?”

女儿扑到她怀里,往她脸上重重亲了口。

“我最喜欢妈妈,妈妈去哪里我去哪里!”

谢雪清眼底一热,抱紧了怀中的女儿。

这一次,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珍爱的家人!

有了女儿的承诺,谢雪清也有了干劲。

她没有对萧斯年说谎,回文工团,就是为了赚钱。

做生意,自然需要本钱,没有本钱怎么投资?

她是重生回来的人,知道改革开放带来的时代红利有多大。

为了栩栩的心脏病,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要抓紧时间累积足够多的资本,才能乘上这股东风。

潘怡是律师出身,也有些积蓄,可毕竟家里也有老人孩子,拿不出来多少。

所以,她得靠自己。

这俩年文工团改制,经常接受邀请去乡镇表演,收入算下来可不低。

只要她能吃苦,扛得住,这第一笔启动金很快能攒够。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谢雪清怀抱着女儿陷入黑甜的梦乡。

一大早,谢雪清就背着包赶到了文工团。

领队是她熟人,在得知她要回文工团时,高兴的不行。

见到谢雪清来,连忙拉着她站到了众人面前。

“这是我们学校出来的,也是个好苗子,可惜在咱们团里待了没俩月就结婚了。”

“大家现在认识认识,也算是你们前辈,往后负责舞蹈指导这方面!”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少不了人情往来和勾心斗角。

特别是文工团这种地方,你要是手上真没俩把刷子,可降不住这群心高气傲的人。

谢雪清正想着要怎么来个开场白,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当年桃花杯的冠……啊不对,亚军。”

谢雪清眼眸微冷,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亚军这种水平来咱们团里不合适吧?我听说许首席最近刚回国,准备定居在京市,为什么不请正儿八经的冠军来呢?”

文工团领队脸色一变,脸色有些不好看。

在这里的人不是有能力,就是家里有关系,他也不好得罪人。

看到领队为难,谢雪清也不好让人家为了自己出头,主动站了出来。

“我知道大家对我的水平有怀疑,这也正常。不如我现场跳一支《关雎》,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当场提。”

说着,她背着包进了后台,准备换衣服。

可包一打开,里面准备好的舞服不翼而飞。

谢雪清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她记得清清楚楚,昨晚睡前把舞蹈服好好放在包里了啊?

众人在门口等了半天,没见人出来。

那个女生冷笑:“牛皮吹大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圆了是吗?”

人群里传来一阵嘘声,谢雪清在屋内如坐针毡,正想着要不先出去跟大家解释一下,回家去拿衣服,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萧团长来了!”

“啊?今天也不是演出的日子啊!”

“不会是来看谁的吧?”

谢雪清推开门时,众人吵吵闹闹,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顺着大家的目光,她看向了站在舞台中央的俩人。

萧斯年身形挺拔、高大伟岸,身侧的许芊芊穿着一身凤凰祥云图案的红色舞蹈服,娇媚动人。

她忽然想起萧斯年今早跟她说,今天有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原来这个事,就是陪许芊芊来文工团啊。

身边的女生们叽叽喳喳。

“那是萧团长妻子吗?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听说是萧团长的青梅竹马,刚回国的首席,那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呢!”

“都说萧团长结了婚,该不会是和这位隐婚的吧?”

听到这句话,一直发愣的谢雪清忽然低声笑出泪花。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结婚七年,萧斯年竟是从未在外面提过自己是他的妻子。

4

在众人的吵闹声中,谢雪清听到萧斯年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我给你推荐的领舞,她刚回国,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

身边的小女生们还在雀跃欢呼。

“真的是首席,真的要来我们团了吗?”

一片欢腾热闹中,谢雪清面色平静,走到俩人跟前。

“许芊芊,好久不见。你可以把身上的舞服脱下来吗?”

她的话音虽然轻,却在舞台上砸起一片惊雷。

“她这是在干什么?就算是嫉妒,也不能让人脱衣服啊!”

“真是有病,就是嫉妒人家水平比她高吧!”

“看萧团长怎么收拾她!当着人家面欺负人家老婆,疯了吧!”

看到她出现,萧斯年一愣,皱着眉问她。

“你怎么在这里?”

谢雪清没回答,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萧斯年心底不舒服起来。

但片刻后,他面色有些复杂。

他想起来了,昨天他还同谢雪清为去文工团的事发生了争执。

只是,事情一多,关于谢雪清的事就又被他抛在脑后了。

想到这里,萧斯年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但很快,这点不自在被许芊芊的话打断。

“清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只是随口问了萧哥哥一句,能不能帮我找件合适的舞蹈服,他就给我送来了这件。”

“你也知道的,我刚回国,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好。要是你介意,我肯定不会穿这件衣服!”

许芊芊脸色焦急,眼睫上都要挂上盈盈泪珠。

萧斯年的注意力被拉过去,斜睨了谢雪清一眼,随即温柔安慰许芊芊。

“多大点儿事,你别心里过意不去。”

“不过是一件衣服,她小心眼是她的事,你穿完送回去就是。”

俩人几句话之间,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把这件舞蹈服的去向定了下来。

谢雪清气极反笑,她看着许芊芊的目光愈发冷淡。

“我最后说一遍,把这件舞蹈服脱下来。”

许芊芊面色一僵,脸上的温柔和假装的委屈都要挂不住了。

看到身边人受了委屈,萧斯年脸色也变了。

他看向谢雪清,沉沉压下的眉眼里满是不悦,声音里带着警告。

“你别太过分!”

谢雪清冷笑,不甘示弱反击。

“谁过分?”

“偷偷拿走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的人过不过分?”

“穿上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舞蹈服,死皮赖脸不肯脱下来的人过不过分?”

萧斯年愣在原地,脸上的错愕难消。

相识十年,结婚七年,这还是第一次谢雪清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

从前,她待他一向是温柔小意,从不会在任何地方违逆她。

更别说,是在这种公共场合给他难堪。

他面色僵硬了半晌,才从复杂的情绪里找回理智。

“就算是我忘了知会你一声,你也不应该用这么重的语气跟芊芊说话!”

“谢雪清,向芊芊道歉!”

看,无论发生了什么,即便她没有半分错,但只要跟许芊芊对上,她就会输的一败涂地。

萧斯年的下颚紧绷着,看向她的目光也越发冰冷。

谢雪清知道,这是他动了真火的预兆。

这些年,他们夫妻之间虽然相处冷淡,但吵架却很多。

很多时候,只要他一冷脸,她就会立刻过来哄着了。

她的百般伏低做小,总是将争吵的火苗早早扑灭。

他们之间真正的争吵,还是七年前桃花杯。

她不肯退赛,非要和许芊芊争一争冠军,萧斯年那时候是真的生了气。

一把火将她这些年送给他的所有东西,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后面,她比赛时意外受伤,不得不退赛,许芊芊出国拿到名额。

再后来,萧斯年跟她求了婚。

那时候她想,多半是见许芊芊出国,萧斯年也就断了念想。

他愿意主动低头一次,她自是欢天喜地答应了下来。

只是婚后的生活,冷淡的像是一潭死水。

直到许芊芊回国,那些曾经的温情与体贴,才又在萧斯年身上出现。

只是,他将这些都给了另外一个人。

谢雪清忽然觉得很累,她不想再忍受下去,不想再像从前一样,做一只温驯的羔羊。

她高昂着头,看向萧斯年,语气平淡。

“如果我不道歉呢?”

5

这话一出口,整个舞台都静了静。

在一片安静中,萧斯年面沉如水,眼底越发冰冷。

“谢雪清,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下去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要用离婚来威胁她吗?

谢雪清站在原地,继续用方才那副从容的姿态看着他,平静道。

“不想。”

轻轻两个字,又将萧斯年砸得微微一震。

看着他的反应,谢雪清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最听不得离婚二字的人是谢雪清。

当年结婚那天,有人送来的果篮里,不小心放进去了一颗梨。

她为这事,在心里念叨了好久。

梨同离,听起来就不吉利!

她和萧斯年两个人,要长长久久,永远都不分离。

那以后,她连梨子都不怎么吃了。

如果当时有人跟她说,她会是主动提出离婚的那个人,谢雪清是怎么都不肯信的。

就像现在的萧斯年,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

“谢雪清……”

他喊出了她的名字,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只是陪她一起来文工团,你又在瞎想什么!

乱七八糟的话在脑海里打成死结,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最后,他只丢出一句。

“你别在这里丢人了,有话回家说!”

谢雪清索性不理他了,只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许芊芊。

意思很明显,如果她今天不把这身舞蹈服脱下来,她绝不会走!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眼看着萧斯年也说不动谢雪清,许芊芊委屈地咬了咬唇。

“清清,我把舞蹈服脱下来就是,你别再怪萧哥哥了。”

“他性子一向直来直去,只想着我缺一件合适的舞蹈服,就拿了。没想那么多,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谢雪清对这女人的本性早有了解,自然听得明白她语气里的明嘲暗讽。

要是以前,她心里又得像靶子一样被扎的千疮百孔。

可现在她已经不在乎萧斯年了,这些挑衅的话听来也只像是耳旁风。

许芊芊去后台换衣服,谢雪清也跟了过去。

眼看着许芊芊正要不拉拉练就把舞蹈服脱下,谢雪清冷声道。

“收起你的歪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的什么心!”

她关上换衣室的门,冷冷看着许芊芊。

“这件舞蹈服要是有什么损伤,这些伤就会同样出现在你脸上!”

许芊芊动作一顿,放在在萧斯年面前的温柔小白花嘴脸也不见了。

“要我说,还是你了解我。怎么样谢雪清,这几个月不好过吧?”

“我早说过了,只要我想抢,萧斯年就一定会是我的!”

她眉眼间都是志得意满。

回国后,发现当初的舔狗不仅飞黄腾达,还对自己痴心不改。

这怎么能不让她得意?

十年前,自进入文工团,谢雪清就处处压她一头。

长相也好,舞蹈水平也罢,样样都比她强!

好在谢雪清是个眼瞎的,偏偏看上了来接她吃饭的萧斯年。

看到谢雪清对萧斯年的痴恋的目光,她就知道,她绝对能靠着萧斯年将谢雪清拉入泥潭。

想到往事,许芊芊几乎乐不可支。

她挑眉,得意洋洋看向谢雪清。

“有时候想想,觉得你也挺可怜的。你说你,为什么非得抓着这么一个不爱你的人不放手呢?”

谢雪清冷眼瞧着她,没说话。

她现在不仅想放手,还想把萧斯年丢得越远越好!

纠结犹豫这么久,不过是担心栩栩会被判给萧斯年。

以许芊芊对她的恨意,她都不敢想女儿将来要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萧斯年的声音在门板后响起。

“你们好了吗?谢雪清,你怎么还不出来?”

他冷冽的声音里带着紧张。

谢雪清讥讽一笑,这是在担心她会对他心爱的女人做什么吗?

对啊,她在萧斯年面前,一直都是个恶人。

许芊芊甜甜的应了声,起身往外走。

路过她时,把换下的舞蹈服像抹布一样往她手中一塞,轻蔑道。

“我说过的,谢雪清,你这辈子注定被我踩在脚下!”

她压低了声线,在谢雪清耳边投下一颗重弹。

“对了,你要不猜猜,那年桃花杯,是谁害得你受伤的?”

6

谢雪清骤然抬头,紧紧盯着许芊芊。

可门已经打开,许芊芊一闪身躲在了萧斯年身后。

看着萧斯年脸上戒备的神情,谢雪清只觉得心寒。

她知道萧斯年很在乎许芊芊,但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许芊芊能做到这种地步!

当年若是她的脚伤再严重一些,只怕往后再也不能跳舞了。

他怎么能狠心至此!

可她眼底的怨愤,落在萧斯年眼里,便是对他和许芊芊的不满。

萧斯年声音又冷了几分。

“舞蹈服已经还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再惹是生非!”

他看向许芊芊,语气里带上了怜惜和歉意。

“舞蹈服的事,我再帮你找找关系,一定能让你在演出的时候穿上!”

许芊芊红着眼,微微点了下头。

只是转过身时,目光仍停留在谢雪清怀里的舞蹈服。

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的!

萧斯年护送着许芊芊离开,文工团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谢雪清身上。

谢雪清语气平静。

“抱歉,舞服弄脏了,我得回去洗一洗。给大家表演的事,下次再说吧。”

领队也是才知道她竟然就是萧团长的妻子,一时眼神复杂,随她去了。

那次吵完后,萧斯年又是好些日子没回家。

谢雪清不在意这是怄气又或者其他,她只关心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

这些日子她靠着上辈子的知识,和闺蜜一起赚了些钱,可还是远远不够去深圳打拼。

而文工团……

自从许芊芊在萧斯年安排下进了文工团,她没少被针对。

即便有个萧夫人的名头在,可明眼人在那天都看了出来,她在萧斯年心里根本没什么分量。

文工团赚钱的路子看起来也要走不通,谢雪清愁眉苦脸,一时没想到合适的出路。

正纠结要不要再寻出路时,萧斯年赶了回来。

回来的目的,正是为了她。

“你是说,要我把那件舞蹈服借给许芊芊?”

谢雪清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萧斯年神色有些狼狈,却也坚定。

“她是这次领舞,你现在只是舞蹈指导,用不上这些。”

“我知道那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会让她好好保管,到时候一定原样送回来。”

“我拿我的名誉为她作保,雪清,你就当是为了我。”

谢雪清有些出神,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斯年低头。

他的骄傲,还有自尊,有时候也是可以为了别的女人放下的。

谢雪清瞧着瞧着,忽然就开了口。

“为什么你七年前,不能像现在这样求我,为什么非要用那种手段?”

藏在舞鞋里的细针,让她跟冠军失之交臂。

她失去的不仅是出国进修的机会,还有母亲临终前看她夺冠的期望。

受伤的脚踝,让她的梦想在桃花杯折戟沉沙。

萧斯年微怔,抿唇低声道。

“什么手段?我当初是不该跟你吵架,可芊芊说,如果她失去这次机会,就要被家里带回乡下结婚。”

“你还有我,可她什么都没有。”

谢雪清不知道萧斯年在装什么傻,为什么不敢承认陷害她的事,但她也懒得追根究底了。

“要我借出舞服,可以。你把离婚协议签了,孩子归我。”

萧斯年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

“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我同许芊芊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龌龊关系!”

“婚姻不是儿戏,这种话往后不要再说!”

说到最后,他甚至有些疾言厉色了。

谢雪清看着他,忽然莞尔一笑。

“那行吧,换个条件。”

萧斯年却在刚刚那个笑容里有些失神,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谢雪清这样明媚的笑容了。

心底莫名有些慌,他下意识开口问道。

“什么条件?”

谢雪清伸出俩根纤细手指。

“俩百块,我把衣服卖给她。”

两百块,是她资金缺口刚好差的两百块。

也是她攒足钱,和萧斯年提出离婚的底气的两百块。

他们的感情,从来都是萧斯年主导。

可如今她不愿意了,不想如从前那样把事情的决定权交到这个男人手里。

她要用这俩百块,买断他们的婚姻。

就是不知道萧斯年究竟舍不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讨好他的白月光了。

###7

听到谢雪清斩钉截铁说出两百块时,萧斯年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情绪是庆幸还是愤怒。

庆幸她没有再把离婚两个字说出口,愤怒她狮子大开口,居然要这么多钱!

现在是1979年,两百块不是个小数目。

萧斯年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心里仅存的内疚也淡去。

他看着谢雪清,眼里带出一点鄙夷。

“你嘴上说着多看重母亲的遗物,原来,这遗物是可以花两百块就能买到的吗?”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谢雪清淡然一笑,没放在心上,只平静道。

“我的东西怎么处理,不需要去过问别人的意见。”

“明天如果没送钱过来,舞蹈服我就不卖了。与其在这里讽刺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筹钱。”

她转身要走,却被萧斯年拉住。

萧斯年眼中黑云聚集,眉头紧皱。

“你现在……”

他话说了一半又打住,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

别人?

什么时候,他成了谢雪清嘴里的别人?

不过是一件舞蹈服,她居然小心眼到了这种地步,至于吗?

“芊芊说,这次是回国后首次比赛,对她而言很重要,所以才想借你的舞蹈服,没有其他意思。”

破天荒的,在面对谢雪清的冷脸后,萧斯年居然肯耐心跟她解释起来。

说完这话,萧斯年心里也生出些许别扭,他顿了顿,松开手淡声道。

“我会让她保护好舞蹈服的,绝对不会损害半分。”

谢雪清抽出手,内心丝毫不为所动。

“即便是夫妻,也要明算账。”

算完这笔帐后,她和萧斯年也该走到了分开的十字路口。

听到夫妻明算账这句话,萧斯年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自许芊芊回国后,他和谢雪清越发生分了。

或者说,是她刻意离他越来越远了。

女人总是这样,为一点儿小事争风吃醋。

萧斯年心里难得升起来的那点耐心也消耗殆尽,他看向谢雪清的目光逐渐冷淡。

“这几年,倒是我看错了你。”

他随手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凳子还没坐热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明天我会让小张把钱送过来,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走的毫不留恋,谢雪清轻轻吐出一口气,抚摸上手边的舞蹈服。

“妈,这次,的要你来帮我了。”

萧斯年果然说到做到,说送两百来就送两百块钱。

谢雪清不关心他从哪里弄到钱的,家里的账目一直都是她在管,没几个钱。

这笔钱,多半是萧斯年从战友或者其他人那里借的。

到时候还钱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头疼吧。

就像她说的,夫妻也要明算账。

只是让谢雪清没想到的是,许芊芊居然亲自来取舞蹈服了。

来萧家这天,许芊芊特意画了精致的妆容。

她长相虽一般,但胜在保养的好。

相比整日操劳家务的谢雪清,倒是更年轻几岁。

这次,萧斯年居然没有陪着她一起来。

独自面对谢雪清,许芊芊也懒得伪装出那副单纯小白花的模样。

“还以为你会死咬着不给呢,没想到,两百就卖了。亏我还跟萧哥哥说了那么久。”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拿衣服,刚伸出手,就被一只素白手掌按住。

“怎么,反悔?”

谢雪清抬头,看向许芊芊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讥讽。

“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说动萧斯年跟我提离婚?”

许芊芊的瞳孔骤然紧缩,随即又混不在意笑笑。

“我和萧哥哥说一句话的事,你这么担心啊?”

谢雪清看着她,视线像是看穿了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我瞧着,萧斯年好像没有离婚的意思呢。”

她这话可不是瞎说,之前她提离婚时,萧斯年的态度已经让她瞧出来几分。

她和萧斯年这段婚姻虽然算不上美满,但毕竟也是军婚,更何况,俩人还有一个孩子。

不管萧斯年如何看重许芊芊,他都没有离婚的意思。

上一世,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经历了丧夫丧女之痛后,对萧斯年恨之入骨。

可就算这样,萧斯年也没提过离婚。

方才看许芊芊的反应,只怕她也有旁敲侧击过,只是没在萧斯年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谢雪清不知道,明明萧斯年的心已经偏向许芊芊,为什么还非要纠缠着她不肯放手。

不过,她现在也不在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看着许芊芊脸上勉强支撑的微笑,谢雪清将舞蹈服放到了桌子上,语气笃定。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8

听到这话,许芊芊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嘲讽。

“怎么?两百块钱还不够你花的?”

谢雪清笑笑,没接这话。

“这件舞蹈服,你在演出结束后全须全尾还给我。作为报酬,我会和萧斯年离婚。”

这话说完,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对面的许芊芊睁大眼睛看着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伪装的惊诧。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谢雪清说,要和萧斯年离婚?

这怎么可能?

这个女人当初喜欢上萧斯年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辈子估计都要缠着萧斯年不放。

回国后,她看着谢雪清对她的嫉妒、憎恶还有藏都藏不住的艳羡,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

一个曾经需要自己仰望的人,如今因为一个男人被自己踩在脚下,这滋味别提让她有多舒坦。

可现在,她好像清醒了过来,说要离婚。

面对许芊芊审视的目光,谢雪清很冷静,她敲了敲桌子。

“你不是一直想成为真正的萧夫人吗?想好了没有?”

许芊芊咬唇,目光死死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做戏的痕迹。

谢雪清没猜错,她早在回来和萧斯年重新联系上时,就有暗示过他离婚。

可萧斯年像是完全没听懂。

即便他会百忙之中抽出空陪她逛街,为她重新回文工团上下打点,甚至还无数次为了自己抛下谢雪清。

可在离婚的问题上,他永远都是回避的态度。

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要空耗多少青春?

指尖陷入了掌心,许芊芊看着舞蹈服像是在看猜不透想法的萧斯年。

最后,她重重一点头。

“好,我答应你!”

这笔交易总算完成。

许芊芊不知道,她早就存了一定要离婚的意思。

只是正好撞上了许芊芊来借舞蹈服,索性就拿离婚的事当报酬,把衣服又要了回来。

相当于用两百块给了许芊芊一个离婚的承诺,双方都不亏。

看着手里一大把零钱,谢雪清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去找潘怡商量生意的事。

如今改革开放刚一年,她一定要趁着这波时代东风,尽可能攒足足够资金。

孩子的病,父亲的身体,都是压在她身上的重担。

谢雪清想要涉足的,是外贸这一行业。

早年她在母亲影响下,也学过一些英语,日常使用和交流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深圳是个对外开放的窗口,对外文人员需求非常高,她有这样的长处,必然不会放过。

文工团这段时间忙着汇演的事,事情虽然多,但和她没什么关系。

许芊芊进入文工团后,有意排挤她,在一群拥簇的刻意孤立下,谢雪清已经被团内逐渐边缘化了。

可惜,这种针对谢雪清毫不在意。

反而,她还挺开心有更多时间放在自己的事业上。

就像今天,她还得跟一群沪上来的商户谈一谈南边茶叶远销海外的生意。

正巧的是,这群商人也是观看这次汇演的人员之一。

酒席间,开始还有些人不太瞧得起谢雪清一个孤身弱女子。

可见过谢雪清沉稳从容,和随行的翻译用英语聊得热火朝天后,也都改了看法。

酒席上,少不了要喝上几口。

想到家中的女儿,谢雪清不着痕迹拒绝。

“晚点还要回去哄孩子睡觉呢,我就不喝了。”

举着酒杯的男子脸一沉。

“不给面子?”

生意场上,最忌得罪人。

更何况,她的声音才刚起步。

谢雪清咬着唇纠结了片刻,正要喝,一只手从她前面拿过酒杯。

“咱们几个大男人喝喝就行,人家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妈妈,也不容易。”

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笑着拦下酒,其他几个人嘀咕了两句也就把这事揭过了。

谢雪清多看了那人几眼。

之前大家介绍时,听说是深圳一个大公司的合伙人,叫叶连云。

看样子在这群人里颇有威望,也难怪他一开口,众人便不再提要她喝酒的事了。

谢雪清默默记下,后面如果有机会,她得换了这个恩情。

一场宴席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

酒宴尾声的时候,谢雪清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出来,打开钱包来到了柜台。

“买单,213包厢。”

她刚要把手里的钱递过去,就察觉到背后有道冰冷的视线。

一转身,是萧斯年。

他阴沉着脸站在不远的玄关处,看她的目光冷淡之极。

###9

说来可笑,自从上次的事之后,萧斯年和她见面次数最多地方竟然是文工团。

他似乎是要逼着谢雪清低头,在军区没有任务的情况下,直接搬去了宿舍住。

除了每周抽空回家一趟看看女儿之外,两人见不到几面。

倒是好几次在文工团,谢雪清撞见萧斯年接送许芊芊下班。

这一举动,更加证实了她萧夫人的位置摇摇欲坠,团里孤立她更甚。

谢雪清现如今已经不在意这些了,看到萧斯年,连打个招呼的念头都没有。

她转过脸结完账,正要离开,一只手拉住了她。

“这些天不见人影,原来是在干这事。”

什么这事?

谢雪清皱眉,萧斯年知道自己在做外贸生意的事了?

下一秒,她听到萧斯年冷淡厌烦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嫉妒芊芊抢走了你的领舞位置,但你要清楚!她实力确实比你强。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又来了。

谢雪清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厌倦,又把她和许芊芊扯到一起了。

怎么无论她做什么,在萧斯年眼里都是和许芊芊争风吃醋。

“什么手段?”

谢雪清拧着眉看向萧斯年,忍不住反问。

她不过是和做外贸的合作伙伴吃个饭,到底跟许芊芊有什么关系!

萧斯年沉着脸,眼神像是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

“还需要我点明吗?你在请谁吃饭?你以为请这几个人吃饭,就能用下作手段抢了芊芊领舞的位置?”

谢雪清恍然,原来萧斯年把她请人吃饭的事当成了自己想走后门,找关系把许芊芊位置挤掉。

她气极反笑,心里又生出一丝悲哀。

“萧斯年,在你眼里,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啊。”

“是,我是和许芊芊在跳舞上争了很多年,但我哪一次不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去比试?”

“你自己做过脏事,就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吗?”

想到当初桃花杯他陷害自己伤了脚踝的事,谢雪清眼神越发愤慨。

她气自己识人不清,居然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了近十年的光阴。

萧斯年却一脸茫然,看着她不解道。

“我做了什么脏事?芊芊是首席,她本来就比你更有资格……”

话还没说完,谢雪清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我知道我不如她,可以了吗?”

她看着萧斯年的眼里没有了失望痛苦,只剩下厌倦和不耐。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走了。”

萧斯年张了张嘴,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看到谢雪清眼睛一亮,往包厢门口一群人那边跑去。

他目光微沉,心底涌上一丝不悦。

谢雪清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敷衍了。

甚至,她的目光都懒得在他身上停留,或许他应该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

可他最终还是没找着机会。

谢雪清为了生意的事俩头跑,一天到晚忙得晕头转向,回家也是随便收拾收拾,倒头就睡。

也正是因为太忙了,所以听到那个有关自己的流言时,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文工团的流言,是关系不错的食堂大妈告诉她的。

“我?出轨?”

大妈嘴一撇,犹犹豫豫道。

“她们都是这么说的,还说你跟一群陌生男人吃了好几次饭,看到的人还不少。”

“说你不守妇道,要给萧团长带绿帽子好报复他呢!”

听到这样离谱的传闻,谢雪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摆摆手,随口道。

“都是生意上的事,别听她们瞎说。”

可没想到,这句话传了出去。

不仅传了出去,还被传变了样。

说是她跟那群商人经常吃饭,是为了生意。

再加上她在文工团工作,那群人刚好也是文工团汇演嘉宾,就有舌头长的人说她干的是拉皮条的活。

这话一出,文工团的女生们不干了,吵吵嚷嚷找到领导,让他把谢雪清这个作风不端的开除了。

谢雪清被叫到办公室时,外面乌泱泱站了一群女生,看向她的眼神个个不善。

许芊芊被众人簇拥着,见她望过来,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谢雪清,你说你,在文工团这些日子,活没怎么干,尽惹事了!”

见到萧团长对这个夫人的态度后,大家对谢雪清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

谢雪清在来的路上,已经被告知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刚和许芊芊对视那一眼,她就已经明白这些流言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她不在乎。

她有六七年没跳舞了,重回文工团,更多的目的是为了赚钱。

如今已经有了别的路子,她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干下去的意思。

离许芊芊和萧斯年俩人远点儿,也是好事。

听到领导这种话,她脸色淡淡。

“抱歉,这些日子给大家带来了不少麻烦,我自愿离职。”

“只是有一点,这些日子往我身上泼的脏水我不认!”

那些暗示她出轨,拉皮条的谣言,她绝对不能忍!

领导听完前半句刚松口气,就为后半句皱起眉。

“你这些日子和那群人吃了好几次饭,还都是你请客的,这些不少人都看到了……”

他话还没说完,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一个年轻男子探头过来看了眼,笑了起来。

“抱歉,打扰一下。”

“我听说文工团对我们产生了一些误会,所以来澄清一二。”

###10

是叶连云,他怎么来了?

谢雪清疑惑一瞬,随即了悟,多半是因为那些流言。

流言虽然主要是为了给她泼脏水,可也拉他们下水了。

正经生意人,转头被扣上这样的污名,相比他们心里也不满。

领导看到来人,神色微变,让人进了办公室。

文工团汇演的工资有不少是靠这些嘉宾赞助,都是金主,不能得罪。

叶连云办事也干净利落,拿出几张单据。

“有些话可不能随便说,我们这些男人无所谓,谢雪清有家有子的人,被这样污蔑往后怎么做人?”

单据上,是他们几次交易往来证明。

领导拿起仔细打量了几眼,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拿着丝帕擦起脑门上的汗。

“哎,这事办的,是我误会了。谢雪清同志,不好意思。”

“我让人去澄清一下,你放心,以后我决定不允许这些谣言再出现!”

外面围着的女生们自然也听到了对话,有几个性格直率的,直接问叶连云要了单据来看。

众人传阅一遍,面面相觑。

真的是外贸生意啊,原来谢雪清还会英语和法语。

这么说来,那些传言,是真的有人刻意污蔑的了。

文工团里多的是心思灵活的人,谢雪清若是被泼上这种脏水,收益最大的人是谁就不用说了。

感觉到周围似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许芊芊脸上假意的微笑都快挂不住了。

她看着谢雪清面色平淡的模样,牙关都要咬碎。

怎么她的命就这么好,又一次被她躲过去了!

谢雪清没什么反应,只是平淡地跟领导提了离职。

她本就决定专心干外贸的事,今天的事刚好是个离开的契机。

只是有一件事……

和叶连云并肩走出文工团的时候,谢雪清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今天的事多谢了,一起吃个饭吧。”

说完,谢雪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

上次叶连云帮她拦酒的事,她还记得。

就像他说的,这种流言对于他们这些商人来说无关大雅,澄清不澄清无所谓。

但是对于她来说,背上这样的名声只怕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对上谢雪清真诚的眼神,叶连云鬼使神差应了下来。

原本他今天只是路过,刚好看到文工团的人聚在一起八卦。

讨论对象还是谢雪清。

他对谢雪清印象不错,听说是萧团长的夫人,但身上没什么大小姐脾气,反倒很宽厚平和。

说话做事也认真,也没有动用特权的意思。

总体来说,他还是愿意交这么一个朋友。

所以听到那些传言后,他带着单据急匆匆赶到了办公室,还了她一个清白。

叶连云知道她手头紧,本打算选个小饭馆,但没想到谢雪清直接请他去了本地的宁安大酒店。

“举手之劳,不必这么破费。”

他想拒绝,谢雪清一笑。

“这笔单子刚做完,款早上打了过来,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她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叶连云也就不再推辞。

俩人没有去包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饭菜刚上来,还没动筷,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就在谢雪清身边响起。

“之前说吃饭是声音,那你们俩单独吃饭,是因为什么?”

谢雪清抬头,对上了脸色极差的萧斯年。

他目光沉沉,神色不愉,看向叶连云的眼神满是敌意。

“这位是……”

叶连云愣了下,视线在俩人之间来回打转,试探着问道。

谢雪清眉头微不可查一皱,随即舒缓开,淡声道。

“萧斯年。”

她只说了萧斯年的名字,并没有说俩人之间的关系,但叶连云一向心思活络,立刻明白了这就是那位萧团长。

看来,果然跟传言中一样,夫妻两人关系并不好。

他不想因为自己导致谢雪清被萧斯年误会,连忙起身解释。

“我和谢雪清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今天路过文工团刚好听到了一些对谢雪清不好的传言,我帮忙澄清了一下,所以谢雪清特意请我吃饭道谢。”

叶连云几句话把来龙去脉解释地清清楚楚,可萧斯年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依旧只看着谢雪清,语气不自觉带上了莫名的敌意。

“道谢?什么道谢还需要单独请客吃饭?”

谢雪清挑眉,轻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首先问我,文工团流言是什么。”

萧斯年面色微僵,神色变幻片刻,深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

“文工团的流言又是怎么回事?”

谢雪清平静回望:“我觉得这件事,或许你去问许芊芊最合适。”

听到她主动提起许芊芊,萧斯年神情微冷,正要说什么,谢雪清已经不耐烦地赶人。

“我们要吃饭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这样明晃晃的抗拒,连叶连云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只知道他们夫妻关系不好,没成想差到了这种地步。

听到这话,萧斯年面色一沉却也没走,他拉开凳子,直接坐了下来。

“我今天没什么别的事,一起吃饭吧。有人帮了我妻子,道谢的事自然要夫妻俩人一起请客。”

他摆出这幅姿态,叶连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礼节性笑谈了俩句。

“萧斯年,这样挺没意思的。”

谢雪清抬手,放下了筷子,看向萧斯年,认真道。

“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

###11

萧斯年身形微微一僵,顿了顿,他面不改色拿起筷子。

“先吃饭吧。”

谢雪清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你知道的,我没在开玩笑。”

叶连云苦笑,起身。

“这种场合,我好像不合适待在这里。”

看着他拿起靠背上的外套,谢雪清神情带着几分歉意。

“下次我再请你。”

这顿饭,最后还是没有吃成。

萧斯年面色冷凝,看着她的目光中阴沉中带着几分不解。

“谢雪清,离婚不是小事。”

谢雪清已经懒得再回他的话了,来来回回,不过是那个意思。

觉得她在吃醋,在以结婚为借口胡闹罢了。

她也没了吃饭的兴致,一边喊来服务员打包,一边准备走人。

“有空的话,今晚回家一趟吧,把该说的事说清楚。”

说完,她毫不留恋离开,只留下萧斯年一人。

看着她的背影,萧斯年一时间有些茫然和心慌。

他在心里说着这不过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可在理智的角落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反驳他。

不是的,这次不一样,谢雪清变了。

萧斯年有些头疼地支着脑袋想,哪里变了。

好像,是从她的人生不再围着他打转开始。

她不再为了他和许芊芊靠近而生气,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敷衍,甚至并不再像从前那样,事事顺从着他。

刚开始,他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可直到看到她一次次将他推远,心里的憋闷也越来越多。

可那时候,他只觉得是她在吃醋。

等他安顿好了许芊芊,再回过头跟她解释俩句就行了。

女人之间,不过是这些事。

但没想到,她居然跟他提了离婚。

她的表情,是那样的认真。

萧斯年拧着眉坐在饭店里,直到服务员忍不下去了,提醒他离开,他才回过神。

难道,这事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哪儿。

他今天确实没事,但是,此刻他也不想回家。

回家后,就得面对谢雪清口中“把该说的说清楚”。

正茫然无措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萧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一抬头,是许芊芊。

她红着眼上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委屈的表情。

萧斯年飘忽的情绪找到了一个落点,回过神来,注意到了许芊芊的神情,他皱眉问道。

“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

许芊芊连忙摆手,楚楚可怜地解释道。

“没有人欺负我,就是清清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萧哥哥,你有空帮我跟她解释一下吧。”

听到许芊芊的话,萧斯年想起了什么,他低声开口。

“是文工团的事?”

许芊芊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可一瞥萧斯年的神色,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

她大着胆子开口,把事情变了个样子。

“今天清清主动离职了,她走之前说了些语焉不详的话,现在团里都以为是我逼她走人的。”

“她们说的好难听,说我是小三想上位什么的。那几个人跟清清平时关系也很好,我不知道是不是清清误会了什么,才让她们对我有这样的误解……”

说着说着,她眼眶又红了,宛然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

萧斯年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眉心。

“我说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原来还是恶人先告状。你别担心,我会去和她说清楚,让她跟你道歉的。”

谢雪清现在越来越过分了,萧斯年心底想着,又生出些许火气来。

晚上和谢雪清对话时,也忍不住带了情绪。

“自从芊芊一回来,你就没停过折腾!几次三番提起离婚,你真以为能拿离婚两个字来威胁我吗?”

谢雪清略带着诧异瞧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刚过去半天萧斯年又变了脸。

仔细一想,她又有了答案。

能让萧斯年态度改变的,也就只有许芊芊一人了。

她扯扯嘴角,懒得跟萧斯年纠结所谓的争风吃醋,直接将今天下午从潘怡那里拿来的离婚协议丢到了萧斯年面前。

“是啊,我是要用离婚来威胁你。要么签字,要么从今往后再也别见许芊芊,你选哪一个?”

看到面前的离婚协议,萧斯年差点儿气晕过去,他没想到,谢雪清居然真的准备了这东西。

“做戏还挺会做全套的!”

萧斯年不理他的嘲讽,也不解释。

“那你签还是不签?”

萧斯年冷着脸,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信手翻了几页。

里面条款写的很详细,孩子的抚养权归谁,赡养费怎么付,财产怎么分割,如此之类,一应俱全。

越看,萧斯年脸上的笑越挂不住。

他意识到,谢雪清这次好像是认真的。

看他翻看完离婚协议书,谢雪清淡淡开口提醒。

“如果你不想协议离婚,我们也可以打官司,走诉讼离婚程序。”

“如果是细节条款有疑问,可以商量,但有一点,孩子必须归我。”

听到这话,萧斯年气血上涨,条件反射反问。

“凭什么?”

凭什么?

谢雪清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凭你既没精力,也没经济条件去养孩子。”

这句话,谢雪清说得掷地有声。

她已经不再是上一世的那个谢雪清了,不会当一个丈夫即是天,丈夫大过一切的傻子了。

萧斯年看着她,咬紧了牙关。

“要是我不签呢。”

谢雪清毫不犹豫,立刻回答。

“那就走诉讼离婚程序,这些是你这段时间和许芊芊亲密接触的证据,可以在法院上当佐证。”

说着,她丢出一堆照片,显然是有备而来。

萧斯年呆呆站在原地,像是第一次认识谢雪清。

“你真的要跟我离婚?”

他脑海中思绪万千,最终,只问出这一句。

###12

纵然萧斯年再怎么不愿,谢雪清还是在闺蜜的帮助下,成功拿到了孩子的抚养权。

离开京市那天,她收到的还有一个包裹。

里面是那条舞蹈服。

难得许芊芊守信一次,把舞蹈服原样还了回来。

女儿站在一边,抱着谢雪清给她买的新娃娃,安安静静看着妈妈收拾行李。

离开这天,萧斯年没有回家。

像是刻意避开了告别的场景,又像是不愿意面对婚姻的失败。

总之,谢雪清走得还算安静。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几件旧衣服从春穿到夏,从秋穿到冬。

即便手上已经有了第一笔资金,谢雪清仍是舍不得浪费钱,没舍得给自己添置几件新衣服。

潘怡一直送她到车站,拉着孩子感慨万千。

“你们到那边了记得给我写封信,先去打打头阵,等我们这边家事处理好了也过来。”

谢雪清用力点头,话不用多说,她会在深城等着潘怡。

汽笛响了一遍,谢雪清在火车员的催促下,拉着孩子上了火车。

她们刚落座,火车就鸣笛慢慢启动。

忽然,栩栩趴在车窗上,惊讶大喊。

“是爸爸,我看到了爸爸!”

谢雪清一愣,她以为萧斯年不会再出现在她们面前,或许是女儿看错了?

她转过脸,顺着栩栩的视线看了过去。

站台上,那个穿着军大衣的挺拔身影,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见她看过来,他拢在袖子的手微微抬起,像是要做个挥手的动作,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就好像刚刚那个举动,只是她一晃眼的错觉。

火车开始加速,那个身影很快成了身后一个小点。

谢雪清摸摸女儿的头,接下来,她们要去更远的地方。

深圳作为对外窗口,是很鼓励大家创业的。

更别说,像是谢雪清这样会英语和法语俩门外语的人才。

凭借着之前转到的第一笔资金,谢雪清成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公司,安励。

人一旦忙起来,就没空伤春悲秋了。

她上一世虽然做过些生意,可到底都是些小生意,像这样自己开公司的,两辈子都是第一次接触。

首先是得招人,怎么招,工薪开多少合适,又是新的难题。

等她跌跌撞撞摸索着,好不容易把班底做起来了,麻烦来了。

这次的麻烦,就是招人带来的。

她招的一个员工,和行业内另外一家公司有过节。

那家公司本身就带点儿灰色产业的意味儿,算是本地地头蛇。

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是上门敲谢雪清一笔。

可偏偏谢雪清是个愣的,没看出来这个意思,只因为是上门想洽谈的客户,见人没提什么具体要求,就把人送走了。

这下,可算得罪人了。

公司大门旁,忽然出现了摆摊卖冥币纸扎人的小贩,长得五大三粗,还有几个人守着摊位,保安也不敢动手赶人。

做生意的最信玄学,恨不得出门都得找个庙拜一拜。

见到有公司门口有这样的东西,都是绕着走。

一时之间,公司营业额下降了快一半。

外出谈生意的谢雪清被助理紧急叫回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急的不行。

她主动去找那些人商量,想用钱把这事解决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结果那家公司本就是杀鸡儆猴的意思,看准了谢雪清这个外地人好拿捏,就准备拿她当个典范。

这事在本地圈子里也有不少人耳闻,可大家向来是喜欢抱团的,对于谢雪清看热闹的居多。

就在谢雪清咬紧牙关,准备拼着打架斗殴的罪名,也要跟这些人拼一拼的时候,那些人忽然搬走了。

走的毫无声息,甚至那边公司也透露出不再计较的意思。

谢雪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几方打听,才听到点儿风声。

是叶家有人说了几句话,帮忙化解了这次的麻烦。

助理好奇:“叶家?是深圳那个有名的房地产公司叶家吗?姐,你还有这人脉啊?”

谢雪清愣了愣,握紧了手里的文件。

她欠他的人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13

思来想去,谢雪清还是给叶连云打了个电话。

“深圳的事,多谢你了。”

叶连云还是像从前一样和善,闻言轻轻笑了笑,声音清朗干净。

“正好是家门口的事,顺手而已。”

谢雪清嘴角也忍不住带出些笑意。

“顺手而已,举手之劳,算下来,你已经帮了我三次了。”

她语气里带上几分认真。

“你什么时候回深圳,我请你吃饭,这次必须得请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叶连云多半会以为,是对方想借此加深双方关系。

生意场上,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

就像他很多这种顺手而为,也是为了扩充人脉。

可这一刻,阅人无数的叶连云听得出来。

谢雪清想请他吃饭,真的就只是请他吃饭,想好好谢谢他,没有别的想法。

叶连云下意识收敛了脸上公式化的笑容,认真想了想。

“半个月后吧,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

俩人约了饭局,又谈了些近况。

叶连云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谢雪清真的离婚了。

在这个年代,离婚可不是一件小事。

在不少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更何况还是女方提出的离婚。

难怪,当初那家公司会把她看成软柿子。

可一个敢跟团长离婚,敢带着孩子孤身前往异地打拼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个软柿子。

他当时插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就算他没出现,靠着谢雪清自己,她也能疏通关系,把这事办妥。

“还真是不简单。”

挂了电话后,叶连云呐呐自语,心里对半个月后的会面,也隐隐有了期待。

这头,谢雪清刚结束这通电话,办公室门就被敲响。

助理探头进来,问她。

“谢总,外面有个人说是你熟人,想跟你见一面。”

谢雪清往外走,有些好奇,她刚来深城没多久,哪里来的熟人。

下一刻,她就看到了坐在走廊长凳上的萧斯年。

她刚一皱眉,那个男人就站起了身。

“雪清。”

只喊了一个名字,萧斯年就住了嘴,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谢雪清看向萧斯年,两个多月没见,谢雪清瘦了很多。

他本就身形劲瘦,现在脸颊更是颧骨微微突出,瘦的有些明显了。

下巴上微微露出的胡茬,青黑的眼圈,都显示着这段时间他过的并不怎么好。

谢雪清站在原地,淡淡开口。

“有什么事吗?”

萧斯年正呆呆看着她,听到这话,猛地回神。

他迟疑了下,轻轻摇头。

“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谢雪清顿了顿,回道。

“我挺好的,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萧斯年急了,连忙叫住她,结结巴巴开口。

“我这次来,其实,其实还是想顺便见见女儿的。”

说完,他有些紧张得看着谢雪清,生怕从她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谢雪清垂下眼,轻轻吐出口气。

“好,下午她放学后我带她来。”

说完,她转身回了办公室,只留下萧斯年站在原地。

萧斯年有些颓然地靠在墙边,心情复杂。

他这次来,是听说谢雪清公司遇到了问题,他在深圳军区这边也有些人脉。

得知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联系了当时的老友。

可没想到,谢雪清的问题已经有人解决了。

他没事可干,一时也不想回去。

迷迷糊糊间,就跑到了谢雪清公司这边,还预约了见她一面。

可见面后要说什么,他却什么都没有想好。

等了半日,到最后只问了一句。

“过得好不好。”

谢雪清今天穿着一件驼色风衣,长发微微挽起,面容比起从前更沉静几分。

看上去,精气神比当初和他在一起时好多了。

他忽然有些头疼,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结婚之前的画面。

那时候,谢雪清还是文工团数一数二的舞者,家世好,长相也好,追求者甚多。

可偏偏,她一眼就看上了他。

那时候,她也是光彩照人的,活泼自信的。

但自从桃花杯脚踝受伤,离开舞台后,她整个人低落了很多。

他向她求了婚,可娶回家后,也没有好好珍惜过她。

那天她扯着身上的衣服说,她上次做新衣服还是俩年前时,他心里一闪而过的,到底是内疚还是心疼呢?

萧斯年一时之间想起了很多事。

和谢雪清离婚后,他越发不愿意回到那个家。

谢雪清带走的东西并不多,甚至装不满一个包。

可他回到家里,却感觉整个家都被搬空了。

就像他的心一样,被挖出一个大洞,只听得到呼啸的风声。

晚饭时分,谢雪清按照约定,将栩栩接了过来一起吃饭。

饭桌上,萧斯年努力找着话题跟女儿聊天,视线却忍不住往谢雪清身上瞟。

谢雪清只当作没察觉,安静吃着饭。

栩栩跳下饭桌去卫生间时,萧斯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雪清,我们之间,真的没可能了吗?”

谢雪清垂眼,拨弄着碗里已经凉了的饭粒。

饭店内暖黄的灯光将一缕细小的光芒照进了她眼里,那缕光线的来源是萧斯年的无名指的一枚戒指。

婚戒。

###14

她和萧斯年结婚的早,那时候,还没有婚戒这个说法。

从前,她也没见萧斯年带过。

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吗?

这个念头在谢雪清脑海里一转而过,平淡地没有带起一点涟漪。

看着萧斯年仍诚恳地看向她,谢雪清忽然有些想笑。

她摇摇头,淡声道。

“我想,没这个必要。萧斯年,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人应该往前看。”

萧斯年望着她,视线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往前看,她已经走了出来吗?

可为什么,他还被迫停留在原地。

他现如今已经是团长的身份,虽离了婚,可孩子是跟着前妻走了。

这些日子有不少人上门打探口风,想要给他介绍新人。

在家里长辈的催促下,他也去过不少饭局。

那些相亲对象,有比谢雪清年轻的,有比谢雪清更漂亮的,也有比她更温顺没有棱角的。

可他看着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直到事后,他后知后觉发现,他竟是无形中都拿了谢雪清跟对方比较。

明明在谢雪清主动提出离婚后,他怒不可遏,甚至对她都生出几分恨意。

但此时,他却一次又一次忍不住在深夜回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有人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以为他是对许芊芊有意思,也就不再给他介绍人。

就连许芊芊,也误会了。

可面对许芊芊的猛烈攻势,他竟也觉得乏味,委婉拒绝了许芊芊。

萧母忍不住了,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在意谢雪清,为什么当初答应离婚?

如果不在意,为什么现在又摆出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得知她在深圳遇到困难后,立刻赶了过来。

本来只是想帮忙,可见到她后,却情不自禁说出了想要复合的话。

谢雪清冷淡的回绝,让萧斯年有些狼狈不堪。

但好在,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谢雪清答应他如果他来看孩子,她不会阻拦。

这段日子军区没什么事,萧斯年索性暂时在深圳住了下来。

每日,他都会主动去接送放学的栩栩。

谢雪清虽不耐烦见到他,可毕竟如今的萧斯年对孩子没有过半分亏待,也就当没看见了。

可安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一个熟人找上了门。

见到谢雪清出来,原本有些烦躁的许芊芊立刻露出一个得体的笑。

“有些日子不见,谢总如今更加光彩照人了。”

谢雪清略一扬眉,神色淡淡。

“我如今已经离婚了,我们之间应该也没什么要见面的必要了吧?”

此刻谢雪清是真的有些烦了。

她以为离了婚,离开了京市,就能远离这些纠纷。

可先是萧斯年追了过来,紧接着现在许芊芊又来了。

她实在不想再陷入三人的纠葛之中。

“我只是觉得,谢总作为一个单身女人,应该洁身自好一些,跟有妇之夫少些来往。”

听到许芊芊说出这样的话,谢雪清差点儿荒唐地笑出声来。

大厅人来人往,听到许芊芊毫不掩饰的声音,投来了八卦的目光。

许芊芊抱臂,露出无名指上的婚戒。

“如果谢总能和我家那位保持一下距离,我也不介意在新婚的时候送来一张请帖。”

这话说的直白,大厅中其他客户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谢雪清离婚带着孩子在深圳闯荡,长相身材又不差,身边少不了一些流言蜚语。

今天许芊芊这话,倒像是坐实了那些绯闻。

谢雪清看着许芊芊,有些动了真火。

从文工团到深圳,许芊芊还是喜欢用这些下作手段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正要开口,一个男声打断了对话。

“什么保持距离?这位小姐,你怕是误会了。”

那人上前几步站在谢雪清身侧,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雪清是我的女朋友,她和别的男人可没什么关系。”

看到来人,许芊芊面色一僵。

“没想到谢总这么快就另觅新欢,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可叶连云却不打算就这样把事轻轻揭过。

“许小姐指责我女朋友跟你的男人交往过密,可许小姐好像忘了,那个男人是雪清的前夫,前夫来看看孩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在许芊芊阴沉难看的脸色的中,叶连云夸张地一拍额头。

“也是,好不容易盼着人离婚了,怎么能不看紧点儿?”

周围传出阵阵嘘声,还以为是正室来捉奸,没想到是小三上位来找原配耀武扬威。

在一群人指指点点下,许芊芊脸上装出来的笑也挂不住了。

“既然知道自己离婚了,就别再来纠缠他!”

谢雪清冷静提醒许芊芊。

“是他从京市追过来找我的。”

一句话把许芊芊堵的无话可说,她恼恨地摔了下包,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我会带他回去的,你别得意!”

###15

解决完许芊芊的事,叶连云转身看向萧斯年,担心道。

“你没事吧?”

谢雪清笑笑,摇头。

“只是有些烦而已,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叶连云连忙摆手,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想起方才情急之下,假装谢雪清男朋友的事。

他当时看到许芊芊来找茬,还没反应过来,嘴就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了。

明明有很多种办法,他却偏偏加了句她是他的女朋友,叶连云耳根有些热。

谢雪清没注意到叶连云的不自在,解决了许芊芊的问题,她现在心情颇好。

“之前一直说请你吃饭,这回可算赶上了。”

俩人找了家饭店坐下,看着谢雪清拿着菜单点菜,叶连云下意识想,谢雪清看起来比在京市时气色好了很多。

虽然深城公司刚起步,事情也多,谢雪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可毕竟生活有了盼头,未来都握在自己手里。

不仅是叶连云,就连谢雪清自己,都觉得现如今的她比从前更年轻有活力。

吃着饭,叶连云顺便问起了谢雪清的打算。

深圳这地方机会多,竞争也大,有的是敢拼敢闯的人。

谢雪清还要兼顾家里身体不好的女儿,叶连云有些担心她忙出病来。

听出叶连云话里的担忧,谢雪清安抚地冲他笑笑。

“外贸这一行最需要的就是货源,过段时间我准备亲自去江南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商家。”

谢雪清走的还是老路,外贸主要干茶叶瓷器这一行。

这些东西溢价高,在外又受追捧。

她想走的是小而精的路线。

衣服鞋子裤袜这些需求虽然大,可做的人太多了。

大家都挤破头去做,好一点儿的货源都被牢牢把持在那群大公司手里,其他人连喝汤都做不到。

她没什么人脉,舞蹈这一行倒是可以开个培训班什么的,只是难免会和许芊芊撞上。

以许芊芊难缠的性子,只怕往后少不了麻烦。

思来想去,谢雪清想到了远在美国的姨妈。

国内对外开放就这俩年,外界对中国仍然存在着很强的好奇心。

外国人喝咖啡,可也喝红茶。

茶和瓷器,自清以来都是与海外贸易的硬通货。

她和姨妈书信来往,倒是找到了一小部分固定的客户群体。

如今要解决的,就只剩货源的问题了。

叶连云边吃边听她的打算。

起初还只是随便听听,到了后面却忍不住凝神,连手边的饭都忘了吃。

他惊诧地看了谢雪清一眼。

“你倒是大胆,另辟蹊径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运输和保存上是个难题。”

说到这个,谢雪清眉眼弯弯,她当然早有打算。

上一世,她为了萧家生计四处奔走,也尝试过一些小买卖。

那时候,有一种泡泡纸,用来运输易碎的东西最为合适。

那种东西,她已经让助理去工厂定做了。

说着,她从大衣里掏出纸笔,认真给叶连云画起示意图说明原理。

俩人的距离忽然靠近,叶连云看着谢雪清清秀的侧脸,微微晃神。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人最美的模样,是认真专注于一件事的样子。

俩人在这边热火朝天商量着生意时,另外两个人却是气氛冷凝。

萧斯年看着面前的许芊芊,一时有些头疼。

“你怎么来了?”

看出萧斯年神色中隐隐的倦怠,许芊芊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文工团最近来深城有活动,我就提前过来了。”

说着,她状似不经意问道。

“你最近在深圳也待了不少时间,什么时候回去啊?”

萧斯年微愣,这些天,他每日接送栩栩上下学,听着孩子一口一个爸爸,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段日子。

他和谢雪清还没离婚,两人相处虽然平淡,但也算温馨。

可许芊芊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假象。

萧斯年沉默地摇了摇头。

“再说吧。”

许芊芊坐不住了,她急切道。

“斯年!你到底怎么想的,谢雪清那个女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可下一刻,许芊芊就住了嘴。

萧斯年面色沉沉看了过来,目光是她从前从未感受过的冷淡。

“我和谢雪清的事,不需要外人多嘴。”

一句外人,把许芊芊定在原地。

她看向萧斯年,不可置信。

“斯年,我是外人?”

“你和谢雪清离婚,难道这其中没有因为在乎我的原因吗?”

“你明明知道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会义无反顾嫁给你,你又为什么就放不下她呢!”

听到许芊芊的话,萧斯年愣住,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话。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许芊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对你从来没有那种意思。”

“我只把你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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