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湖北宜昌的网友在长江岸边发现了大量搁浅的刁子鱼,原因是宜昌江段水位下降,滞留在浅滩中的刁子鱼没能及时游回干流,随着水量的持续减少,鱼群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在现场的图片中,搁浅的刁子鱼密密麻麻聚成一片,有些已处于“瘫痪”状态,引得过往路人争相捡拾。对于在长江边捡鱼的行为,网友们的意见却出现了分歧。
第一种观点认为,长江禁渔期间,搁浅在岸边的刁子鱼属于“天然鱼类资源”,不能随便捡拾。第二种观点则认为,长江禁渔禁止的是“生产性捕捞”,鱼类搁浅的事件具有偶然性,即便不去捡,水滩中的鱼最终也会死亡,造成资源白白浪费。还有网友持“中庸”观点:如果搁浅的鱼类是国家一二级保护物种,按规定需立即抢救,放归长江;如果是习见的普通鱼种,捡鱼行为倒也无可厚非,可视为娱乐性质的活动。
几种观点都有道理,至于孰对孰错,还需要渔业管理部门提出针对性的规范,明确长江禁渔的边界性问题,并就鱼类搁浅等新情况提出科学、合理的引导性措施。
大量长江刁子鱼搁浅,反映出了什么问题?刁子鱼是湖北宜昌一带对鲤科-䱗属鱼类的俗称,并不是指某种具体的鱼类。我国常见的䱗属鱼类有5种,分别是贝氏䱗、䱗、兴凯䱗、蒙古䱗、张氏䱗,长江流域最常见的是贝氏䱗和䱗。
䱗属的概述图
䱗条是国内很常见的初级淡水鱼,个体普遍较小,一般不超过15cm,但繁殖能力很强,在长江的干流和通江湖泊中是优势鱼种。研究发现,刁子鱼食性颇杂,以水生昆虫、高等植物碎屑、浮游动物、藻类为食,偶尔也会吞食小型鱼类。在生产中,刁子鱼不仅会和鲢鱼、鳙鱼抢食,还会吞食鲤鱼、鲫鱼的卵粒,在国内曾被视为有害鱼类。
刁子鱼最大的习性特点就是成群活动,往往是一大群出现在江河湖泊的最上层,经济价值并不高。在长江流域,湖北宜昌江段的刁子鱼种群尤其丰富,早在上世纪70~80年代,当地的刁子鱼就已经家喻户晓,一年四季寻常可见。
据老一辈宜昌人回忆,当年下河洗衣、洗菜,只需用竹篮随手一兜,就能撮到小刁鱼和小河虾,即便是没经验的钓鱼人,挂上两三只爆炸钩在江水中抖一抖,不多时便能钩出一碗刁子鱼,用来油炸、香煎堪称一绝。自禁渔后,宜昌的刁子鱼也多次火上热搜,比如:在2021年3月5日,有网友在枝江的百里洲江段(隶属宜昌市)发现了高密度的刁子鱼,鱼群聚集在岸边形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白色鱼带”,不时闪出白光,网友们见状纷纷为长江禁渔点赞。
如今,宜昌江段的刁子鱼在岸边搁浅,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宜昌江段丰富的刁子鱼资源。刁子鱼作为高繁殖力物种,一年就能发育成熟,种群结构简单,增殖速度极快,是体现长江生态恢复的先驱鱼群,释放出了长江自我调节的有利信号。
除了刁子鱼,宜昌江段近期还出现了大量鲢鳙、鳡鱼聚集的现象。相关视频、航拍图像显示:鲢鳙的体重普遍在数十斤以上,估计有成百上千条,鳡鱼大多超过1米,最大体重超过100斤,数量多到要把水面染黑。鲢鳙和“水老虎”同时聚集的自然现象非常罕见,据推测,这批鱼群应该是为繁殖后代而来,最终在三峡大坝下的宜昌江段聚集,震撼场面引发网友惊叹。
宜昌江段为何会有这么多鱼?鱼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主要得益于优越的自然环境。湖北宜昌位于长江上游和中游的分界处,古时就有“上控巴蜀,下引荆襄”的说法,地理位置显要,被誉为“三峡门户”、“川鄂咽喉”。
宜昌江段具有承前启后的天然优势,当地既是长江三峡的起始地,也是三峡工程的所在地。三峡大坝在宜昌市三斗坪镇拦江蓄水,塑造出了复杂的长江水文形态,坝址上游和下游的环境适合不同鱼类生存、繁衍。
在大坝上游,蓄水作用使库区水位提升,水深可达数百米,最深处是在西陵峡某段,据信深度超过300m。按照设计标准,三峡水库的正常蓄水水位为175m,相应库容393亿m³,为鱼类的生存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据资料记载,三峡库区内的鱼类约有200种,铜鱼、圆口铜鱼、大口鲶、长吻鮠等重要经济鱼类有20多种,是喜静缓流和定居性鱼类的天堂。
在大坝下游江段,水面骤然开阔,江流趋于平缓,“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沿江形成了胭脂坝洲滩、虎牙滩、宜都弯道、芦家河浅滩等江滩和江湾,为长江鱼类营造了栖息地和繁殖场。这一江段流速较快,水环境适合鳡鱼、鲢鳙、鲌鱼等喜流水性鱼类的生存,部分生境还能为长江刀鱼等溯河洄游性鱼类提供繁殖的条件。
此外,湖北境内水资源丰富,内河水网纵横,湖泊星罗棋布,汉江、沮水、清江、东荆河、倒水河、巴河、富水、浠河等众多支流汇入长江,丰富的水网系统造就了著名的渔业经济。长江中的鱼类是流动的,河湖互通的格局对宜昌江段的鱼类资源起到了补充、协调作用。特别是对洄游性鱼类来说,宜昌江段更是洄游途中的必经之地,每年5~7月经常出现鱼群聚集的现象,这也是鱼多的重要原因。
长江护渔:标志性鱼群出现不得不承认,长江水生生物资源的恢复效果日渐显著,标志性的鱼群越来越多见。以长江刀鱼为例:作为“长江第一鲜”,刀鱼自古就在美食界享有盛誉,产地范围覆盖从长江口到湖南洞庭湖的上千公里江段。
在70年代,刀鱼渔获中3~4龄的个体占比在80%以上,平均体长超过30cm,均重117.7g。受过度捕捞、水质污染等因素影响,80~90年代的渔获结构出现显著变化,渔获逐渐以1~2龄为主,平均体长降至20cm以下,单位渔船的捕获量骤减,历年在2~3月出现的标志性渔汛逐渐消失。资源的衰退意味着长江刀鱼深受“创伤”,扭转不利趋势的正是长江禁渔政策。
人们通过科研监测为长江刀鱼“把脉”,调查显示:长江禁捕三年来,水生生物资源持续向好,长江刀鱼的洄游范围已抵达历史分布上限:洞庭湖水域,湖南、湖北的刀鱼种群明显增多,“刀鱼集群顶水”不再是长江下游省市的独有现象。不仅如此,科研人员采捕的个体规格均比禁捕前偏大,这说明刀鱼繁殖群体的年龄结构有从“低龄化”向“高龄化”转变的趋势。
刀鱼的变迁只是长江环境变化的一个缩影。事实上,长江禁渔的目的是让子孙后代“年年有鱼”,一方面,野生鱼类免于过度捕捞和非法捕捞,另一方面,野生鱼的栖息环境也得到了改善,配套实施的水质提升、增殖放流、湿地保护等工程都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可以说,禁渔保护的是整个长江生态系统。
禁渔保证了长江鱼类可自由繁殖,像四大家鱼等需要3~5年才能性成熟的鱼类,中间至少能繁殖2~3代,像刀鱼等只需1~2年就能性成熟的鱼类,则能繁殖5代以上。因此,长江中的鱼群具有“自我治愈”的能力,只要保护措施到位,鱼的产卵量就能再创新高,长江刀鱼再现鱼汛也并非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