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著名作家孙甘露的最新长篇小说《千里江山图》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千里江山图》是一本我们从上个世纪等到这个世纪的书。这本书的发生,就像谍战。饭桌上第一次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发挥极致的想象,我对对小说作出山河驰骋。吃着红烧肉,想象这个小说应该是青一章,绿一篇,既分离又交互,就像孙甘露过往的缠绵,既是此地,又是他乡,是少年,也是秦娥。
后来在一次活动中,孙甘露透露,《千里江山图》的发生和当代画家徐累、孙良有关。受徐孙两位影响,他自己也很喜欢去博物馆看各种展览,大家碰面,也会经常聊到画,因此我又有了关于北宋画家王希孟(传世画卷“千里江山图”的作者,当时年仅十八岁)的想象。
几年后,媒体描述,这部小说关乎《千里江山图》,也关乎一个男人。大意是,在错失一生中最珍贵的感情之后,男人重新认识女人、家庭、国族之于一个中国人的意义。
光阴荏苒,每个人都对孙甘露的《千里江山图》有了自己的想象。朋友聚会,看到孙老师,都会问,《千里江山图》快了吧。孙老师总是笑笑。反正呢,在上海,提到《千里江山图》,直接关联人不再是王希孟,是孙甘露。
然后,2021年,在上海文艺社的重点出版书介绍中,《千里江山图》的介绍画风突变:此书以细腻的日常描绘反衬斗争的惊心动魄,以知识分子的从容献身反映信仰的强大感召,以精致舒朗的故事书写历史的宏阔辽远,在更深层面上展现历史进程的惊心动魄,慷慨悲壮。
乍一看到,我有点懵。《千里江山图》,不是应该关乎青绿巫山,春风十里吗?用孙甘露自己的修辞,不应该是,用比缓慢更缓慢的流水,给嗷嗷待哺的读者一种款款而至的慰安?怎么突然变成上世纪30年代中共地下组织的千里江山图行动了。
终于,上海封控期间,《千里江山图》开启预售。书中描述1933年,腊月十五,不同战线上的11个地下党员,每个人携带几张骨牌,从上海的四面八方出发,进入秘密会议点,等待携带骰子的人给他们布置任务。然后,这个在小说第一节就被特务打断的千里计划,成为叙事麦格芬(MacGuffin),一直到小说最后,整个计划都语焉不详。我们看到的是,在内外特务的强力监视下,陈千里受中共委派来到上海,矢志不渝地重启计划。他们的身影出没在上海、广州、南京的市井街巷,他们在漆黑的夜里开始一段深不可测的航程。
《千里江山图》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打捞出隐秘而伟大的历史事件,用文学的方式去想象和呈现它的过程。作者捏土为骨,化泥为肉,将散落于历史尘埃中的理想主义者,重新聚起他们的精神和血肉,于焦灼乱世中躬身入局。他们是父亲,是爱人,是兄弟,他们在漆黑的夜里开始一段深不可测的航程。孤寂的至暗时刻,一个人看到什么,愿意看到什么,他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据了解,小说家孙甘露创作时参考了当时的城市地图、报纸新闻、档案、风俗志等真实材料,力求靠近历史真实,重现了三十年代上海、广州、南京的社会环境、风物和生活,重点还原了当时上海的建筑、街道、饮食、风俗和文化娱乐等日常生活,一条马路、一件大衣、一出戏、一部交响曲、一道菜抑或穿街走巷的脱身路线,建构出了令人身临其境的小说空间感,给读者创造了沉浸式阅读氛围。真实的街道路线进入小说,既是对经典小说传统技艺的一种接续,又是对虚拟现实地图思路的大胆征用。为安放小说人物建构合适的物理空间,是孙甘露小说的重要特点,从代表作《我是少年酒坛子》里的酒馆,到《千里江山图》的街道。
本来,革命题材不构成孙甘露的写作履历,奇妙的是,这一次,他立地成佛般扔下了所有过往装备,所有过往的情和爱,他的新男主用截然不同的速度行走江山,逆流而上。这是孙甘露小说史里的新人,忧郁的先锋派小说诗人突然变成了动词的巨人。他们一路飞奔,为江山千里飞奔。
疫情封控期间,很多人一步都不能挪动,再看看周围为我们默默奉献的“大白”曾经如何飞奔吧。虽然不是一个年代,但是精神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