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国将帅中,陈赓是出了名的会打仗,再加上干过特工,搞过军校,当过外交顾问,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全能型人才。不过在另一方面,陈赓也是出了名的“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陈赓生性豁达,为人风趣幽默,人缘极好,无论是性如烈火的彭德怀,还是缜密果敢的刘伯承、沉默寡言的徐向前,都能和他配合得来。
所以无论哪方面出了岔子,遇到了困难危急,只要把陈赓调过去,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同样的,陈赓的鼻子也很灵通。哪位老帅在家做饭,陈赓闻着肉香酒香保准上门;哪支部队打了胜仗,缴获了新式装备,回到驻地,陈赓就在那毕恭毕敬地摊着手等着。所以在部队中,有这么一种说法,遇到难打的仗,交给陈赓就行。打了胜仗,开个洋荤,躲着陈赓就行。对于这种说法,上将王宏坤是最有体会的。1931年9月,陈赓结束了长达3年的特工生涯,在组织的调派下离开天津,前往鄂豫皖根据地,担任红4军第13师318团团长。这也是陈赓在南昌起义4年之后,再次回归军旅。刚到根据地时,陈赓就舌绽莲花地向战士们介绍自己:“毛主席大家知道吧?我和他是老乡兼校友。彭军团长大家知道吧?我和他一个团里当过兵。蒋介石大家知道吧?我在东征战役中救过他的命。另外,我还指挥过林彪打仗。”
当时鄂豫皖的战士,大多都是朴实憨厚的农民子弟,哪里见过陈赓这样能说会道的人,各个如同听天书一般,越看越觉得这个新来的团长不靠谱,牛皮都能吹上天。有几个稍微有些见识的,就提出质疑:“听说林彪是红一军团的军团长,你一个团长咋指挥军团长嘞?”陈赓故意顿顿了,然后答道:“南昌起义时我是20军3师的营长,而林彪只是我手下的一个排长,你说我是不是指挥过他。”陈赓见多识广,能力强,还时常“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显得平易近人。独特的行事风格,也让他短时间内就在部队中确立了威望。不久之后,红4军在黄安七里坪接受改编,正式成立为红四方面军,陈赓也升任红12师师长。红四方面军成立之初,周边环境并不乐观。国民党集结15个师的兵力,发动对鄂豫皖的第三次“围剿”,企图将红四方面军一举歼灭。面对这样的局面,当时担任红四方面军总指挥的徐向前,选择主动出击,跳到外线来歼灭战,其中最主要的目标便是敌人屯驻在皖西的12个团。
1932年3月21日,红四方面军兵分三路:红10师、红11师作为主攻部队,围攻敌人兵力较为薄弱的苏家埠和青山店阵地。陈赓的红12师则前往商城、潢川地区牵制数师的敌军。调陈赓是打牵制和阻击,是因为在不久之前的商潢战役中,他刚刚指挥部队守卫杜甫店阵地,以一个师阻击敌人两个师进攻,打得非常出彩。陈赓沉稳有谋,能打狠仗,打硬仗,给主力部队当绿叶打阻击也没有二话。皖西一战,红四方面军大获全胜,歼敌3万余人,俘虏的高级军官名单更是列了一长溜,其中包括1名师长,5名旅长和12名团长。更值得庆贺的,是这一仗的缴获实在太多了!用徐向前自己的话来说:“一次战役的缴获抵得上前五年战斗的总和。”战后,四方面军的战报中记录:“共缴获15000余支步枪、4门山炮、40门迫击炮、250架机关枪、1000余支手提冲锋盒子、5架无线电、数台电话机,其余军用品无数。”当中,作为主力接收了苏家埠6个团装备的红10师,更是真正称得上肥得流油,师长王宏坤更是一跃成为军中最大的“土豪”。
1个师拿着2个师的装备,怎么不阔。红10师全师进行换装,排以上的干部都配上了驳壳枪,普通战士的子弹更是自取,能带多少带多少。一向张扬的王宏坤更是心血来潮,成立了全军中唯一的一个迫击炮连。红10师一仗下来盆满钵满,其他部队的首长都看不下去了,都跑到总部去告状:“完全乱了规矩,驳壳枪我们师只有团以上干部才有资格带,红10师竟然下发到了排长!”不过徐向前一席话反驳得他们无话可说:“你们要是有能耐,也可以配到排长,我不拦着。”告状不成,就攀亲家。各路师长、团长纷纷上门拜访王宏坤,诉说战友情,拉家长,明的暗的软硬兼施,就是为了从他手里匀点战利品。王宏坤的态度也很坚决,笑嘻嘻地迎客,但一颗子弹都不给,十足的铁公鸡。那种战争年代,武器大半靠缴获,这家分一点那家送一点,人情是有了,部队战斗力就下去了。但是王宏坤也很聪明,别人要他不给,但该送的还得送。他专门挑了一副最好的望远镜,送给徐向前,哪知道徐向前眼睛有些散光,看不清楚。“没关系,多少倍数的望远镜我都有。”王宏坤又赶回部队,拿来了10副各样式的望远镜,往桌上一摆:“首长们自己挑。6月上旬,红10师移驻双柳树,与在此休整的红12师挨着。陈赓一见红10师的装备,眼睛都直了。3个月前,两个师的装备还差不多,现在怎么一个像龙王,一个像乞丐了。
当天夜里,陈赓就跑到了王宏坤家里,拉着他就诉苦:“你看我帮你们打阻击,打得太艰苦了,弹药消耗也很大,又得不到补充。”陈赓是什么人,王宏坤心里太清楚了,这摆明了要装备嘛,惹不起就装糊涂?整整一夜,陈赓都赖在王宏坤家里,从傍晚到黎明,嘴都秃噜了,王宏坤愣是一直装傻充楞,一提装备就岔开话题。陈赓自诩口才非凡,但也拿王宏坤这种人精没办法,铁青着一张脸就回去了。一回师里,陈赓就叫来手下的3个团长,一个一个问:“你们谁能撬开王宏坤?”看见团长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陈赓便直接开始点名:“绍先,要不你去。”35团团长高绍先,打仗是一把好手。面对陈赓的点名,他倒是很干脆:“我也想去,但我不认识他啊。”陈赓愣了愣,转头看向徐海东:“徐老虎啊,你跟王宏坤可是老乡,你去!”徐海东苦笑道:“你也见识了,这家伙油盐不进,别说老乡,亲兄弟也没用。我这张嘴,还不如师长你呢。”
最后,陈赓把目光看向许世友。许世友是憨直的汉子,平时没爱好,除了打仗,就是喝酒、练刀。师长让干啥就干啥,许世友倒也没那么多小心思,接了命令就要出门。倒是陈赓一把拦住他:“你这么直接去可不行,得动动脑子。”接着,陈赓在许世友耳边轻言几句,教他怎么对付王宏坤。这办法别人还真来不了,只能让许世友这莽和尚出马。许世友是四方面军的一员悍将,来的比陈赓还早,打仗勇猛,一身武艺,自称“专职敢死队长”。整个四方面军,任谁都要让他三分。
许世友回家之后,就摆上一桌大菜,掏出全部家底弄肉弄汤,然后叫警卫员去请王宏坤。王宏坤也是机灵,一进门看到桌子上的菜,就知道许和尚心里肯定藏着事,他试探性地问道:“叫我不光是喝酒吧?”许世友把手搭上王宏坤的肩膀,指着桌上的一面盆酒和两只大碗:“没事,就是喝酒!”许世友是出了名的爱酒,也不多多跟王宏坤寒暄,举起酒杯就是咕噜咕噜地往嘴里倒。王宏坤起初还有些顾忌,不知道许和尚想干嘛,等酒过三巡,便也喝开了。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就着一桌菜,对付了几个钟头。许世友突然站起身,大喊着要喝水,踉踉跄跄就往外面走。王宏坤愣住了,许和尚的酒量是军里出了名的,怎么今天自己没还醉,他就醉了。不过来不及细想,王宏坤拦不住许世友,又怕他喝醉了不安全,便跟在后面。许世友出了门,径直就跑到了四方面军的总部内,“有意无意”地推开了一间房门,又是大喊:“我要喝水!”这是张国焘的房间。张国焘看着许世友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再看他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知道是喝醉了。许世友也不管张国焘,进门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桌上的东西翻来翻去,嘴里还一直嘟囔着找水。许世友脾气火爆,平时没少闹事,喝醉了更是啥都敢干,这一点张国焘是最了解的。他指了指许世友身后的王宏坤:“你快把他拉回去,别闹出事来。”
王宏坤刚上前,许世友就一把把他推开,声音越来越狂躁:“我要水!还要装备!不给我就不走了!”张国焘哭笑不得,也惹不起这个冤家,只想早早把许世友打发走,便没好气地对王宏坤说:“帮他找水,再匀他一点装备,快点带回去吧!”事情到这里,王宏坤彻底明白了,好家伙,弄这么一出,就是打我装备的主意。但碍于张国焘的面子,王宏坤也不好当面解释什么,只好拉着许世友回去,路上还苦笑着对许世友说:“莽和尚,刁啊!”第二天,王宏坤也是信守承诺,命令各部队都匀出一部分枪支弹药,给红12师送过去,说是巩固巩固友军的革命友谊。对于许世友的豪气,和背后默默支招的陈赓,王宏坤心里也是服气的。武器装备嘴上说舍不得,实际送起来也是大方,一下就给12师补充了数百条枪、十万发子弹。陈赓这一出赖皮的计谋,让12师的实力一下壮大的不少,再打什么仗,底气就足了。1932年9月,陈赓在新集西北扶山寨战斗中右腿负伤,因为当时部队医疗条件很差,只能取出弹头,但里面的碎骨却难以清理,整个小腿肿了起来。伤病困扰,陈赓只能骑着马指挥部队,长距离的行军更是无法坚持。偏巧又正遇上四方面军转移,徐向前便为陈赓破例,让他前往上海疗伤。就这样,陈赓装扮成小贩,拄着根拐棍,一瘸一拐地前往新野,并在当地同志的帮助送往上海疗养。对于在红四方面军的当师长的这一段经历,每次一提起来,陈赓都是充满了自豪之情,说自己当时“东征西讨,未尝一败。”回忆起麾下的那几员猛将,陈赓更是赞不绝口。1955年全军授衔时,被授予大将军衔的陈赓,就曾经跟同行的人说:“我虽然是个大将,但指挥过两个上将和一个大将,这比当元帅神气多了!”
别人问他是哪一位大将,哪两位上将。陈赓答道:“当年在鄂豫皖的时候,徐老虎,许和尚那都是我麾下的团长,还有一个小钢炮陈锡联我也指挥过。”陈赓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贪小便宜,却大公无私;他爱嬉皮笑脸,却铮铮铁骨;他有小聪明,也能统筹千军,破敌制胜。他的朋友,从司令到列兵,从战友到敌人,每一个人都服他,敬他,这是一种特有的人格魅力,也是伟人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