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三兄弟初探遮天山 父女俩舍命救恩公

话说关老夫人升帐议事，关胜奉命查点人马，唯独不见宋江和时迁二人。遂派人分头寻找。天交午时，鼓上蚤时迁回到大营。林冲问道：“你哪里去了，这时才回来。”时迁说：“唉!别提了。我等正在田虎连营拼杀，我怕在混战中被踏成肉泥，就躲到临近的大树林子里去了。我爬上大树．远远观战，不大工夫．见我们大队人马杀到。我刚想下去．忽见一个和尚，挟着宋三哥来到大树之下，那和尚面貌好似陆登云一般。后来他自己报名说叫独霸乾坤飘然和尚仇旭仇廉瑞，要请三哥去陕西遮天山阻云岭赴英雄大会。三哥不应，他就将三哥绑在马上，乘马而去。小弟本想下树救援，又怕不是凶僧对手，不敢造次，才急急赶回报信。”众人听了无不吃惊。关老夫人说：“既然仇廉瑞要请兵主赴英雄大会，暂无性命之忧。时迁，你同晁再刚．速速返回泰安禀报军师，设法救回兵主。胜儿，你和林冲等率领众位头领由大路赶回大营，以便早日破五斗三才阵。”众将称是。时迁与晁再刚用过酒饭，带了干粮、水葫芦，当即起身。关老夫人和关胜、林冲等回到山寨，略加休整，也就随后动身了。 单说鼓上蚤时迁、晁再刚二人，顺着来路日夜兼程。这日深夜赶到虎头狮子崖，到了辕门往里通报。时迁与晁再刚报名上帐，卢俊义手拍帅案喝道：“大胆时迁，为何私自出营，违反军令．该当何罪?”时迁躬身一礼道：“闯营不但无罪，而且还有功呢!”卢俊义大怒道：“你不听军令，何功之有?”时迁嘿嘿一笑：“启禀兵主，私自闯营那是李逵拿斧子逼着我们干的。我们闯出辕门，回到水泊，正遇田虎大军围困山寨，我们三人奋力冲杀，把田虎大军杀败退回幽州去了。”吴用冷笑道：“如此说来。时头领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了!”时迁以为军师夸他。胡子一翘．十分得意。吴用脸一沉喝道：“私闯辕门其罪一，谎报军情其罪二。来人哪，拉下去斩首。”时迁这才微神，忙把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详细说了一遍。吴用、卢俊义听了惊喜交加。卢俊义遂向军师问道：“三哥失陷遮天山，路途遥远，大队人马又困在此处，关胜、林冲他们还未赶到，如何是好?”吴用道：“可派时迁．暗中解救，方保无虑!”时迁道：“我私闯辕门，该打、该杀，请便。”卢俊义道：“时贤弟，不知者不怪。你解了山寨之围，立下奇功，待回山寨，愚兄与你讨功便是。如今还得请你走一道。”时迁还是不答应，燕青从旁道：“时头领一向见义勇为，今日为何使起性于，莫非去遮天山怕人家捉住不成?”时迁白了燕青一眼，心里说：“要让我去，我也得扯上你。”遂说道：“要去陕西遮天山，我得带两个帮手。”吴用说：“任你挑选如何?”时迁用手一指，吴用看时，乃是燕青与晁再刚，当即抽出令箭道：“燕青、晁再刚，命你二人同时迁去遮无山解救宋兵主，不得违误!”燕青、晁再刚应声遵令，三人收抬停当下山去了。 却说这三人离了虎头狮子崖，绕过五斗三才阵，直奔陕西而来。一路上晓行夜宿。爬山涉水，吃尽风尘雨露之苦，顾不得赏花玩景。这日来到山西地界，过了绛县、穆山、眼前就是龙门山了。燕青说：“我们三人此去遮天山，恐怕难得如愿。”时迁说：“放心吧，你跟我走吃不了亏！”燕青道：“千万要当心，可别尽说大话。”时迁笑道：“光靠我们三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出兵主!”晁再刚道：“时大叔，你说话太不沾边，不是我们三人难道还有别人帮助不成?”时迁说：“傻小子，你哪里知道，遮天山声势浩大．贼寇众多．更兼昆仑派凶僧齐聚。岂能容我等救人!”燕青忙说：“那你为何还领受军令?”时迁说：“现在大营之中，除了我鼓上蚤眼下还有何人能救兵主?”晁再刚忙问：“大叔有何妙计?”时迁说：“咱们先不去遮天山，可到周家寨去见周老侠客，请他老人家致意遮天山主，暗中相助，方能救出兵主。”燕青、晁再刚听了暗暗佩服时迁道眼多。三人说说笑笑过了黄河，来到周家寨。见了老家人周安，方知老侠没在家中．与安四侠带领小侠周天亮上姜家寨看望姜老庄主去了。三人大失所望，只得离了周家寨，赶往遮天山。三人走得过急，大汗淋漓，找个树林歇息。时迁因没有找到周老侠，心中着急，走出树林散步。这时从山上匆匆走来了一人．年约六十开外，手提一条短棍，走起路来脚下尘土飞扬。时迁暗想。此人走路甚急，定是歹人。何不把他捉了，问个明白。想到这里，猛地向前大喝道：“呔!老头儿快些留下买路钱来放你过去，说个不字立刻要尔性命!”那老人一愣，止住脚步，看了看时迁，嘿嘿冷笑道：“我看你不过是偷鸡盗狗之辈，也敢在此拦路劫人?”时迁大怒道：“老头儿，敢来揭爷爷的短处!”老头说：“你是何人?我与你素不相识，怎说揭你的短处?”时迁笑道：“小老儿，你白活了六十多岁，有眼无珠，我就是偷鸡盗狗的爷爷，人称鼓上蚤时迁的便是。”那老儿听说是时迁，“咕咚”跪倒，口称：“时头领在上，恕小老儿言语冒犯!”时迁问道：“小老儿，休要害怕，快说说山寨有多少贼寇，梁山兵主可在山寨?”那老头儿道：“咱们到树林中，我有要事相告。”二人来至燕青、晁再刚近前，老头儿向时迁问道：“这二位是你老一起的吗?”时迁笑道：“是我两个徒弟。”老头儿向前见礼，燕青忙道：“免了吧．有话快与我师父说吧!”那老头儿这才说道：“小老儿此欢冒着风险下遮天山．就是要寻找梁山众头领报信，好救恩公。不想在此遇上时头领。真乃有幸。”时迁问道：“你的恩公是谁?”老者道：“恩公就是梁山泊兵主宋江宋公明。他现被仇廉瑞带入遮天山，交与小老儿看管，我才叫他亲笔修了封书信，借故下山，打算到周家寨送信．搭救于他。没想到在此与你们相遇。”说着掏出书信，递与时迁。时迁接书在手递与燕青。燕青知道时迁不识字，接过书信，从头至尾细看一遍。时迁见燕青喜形于色，忙追问道：“信中说些什么?”燕青遂将书中所言告知时迁。 原来这送信的老头儿，名叫宋万金，祖籍山东济州府，后搬到东京汴梁在大相国寺前开了个乐器铺。因为得罪高俅府中一个豪奴，指使地方官吏查抄了乐器铺，将他全家逐出京城。全家去江州投亲．不幸老伴病死在旅店中。没办法．让女儿碧玉街头卖唱。这日在江州琵琶亭卖唱．正赶上宋江发配江州，与李逵、张顺、戴宗在琵琶亭饮酒。因碧玉歌声婉转动听，宋江、张顺、戴宗只顾听唱，疏慢了与李逵说话。那李逵正谈得高兴，被这卖唱女子打扰兴致，大煞了风景，李逵气得哇呀呀怪叫，上去一掌把碧玉姑娘打倒在地。戴宗连忙喝住李逵。宋江走过来好言安慰卖唱的父女，谈起话来，不但是同乡，而且同姓。宋江十分同情，慷慨解囊，赠给白银一百两，让他父女速回东京。宋家父女千恩万谢回京，重新开了个乐器店，又招了个养老女婿，名叫姚国。姚国为人勤俭，小俩口过得和和睦睦，一家三日，可也算丰衣足食，转眼间又过了三年，积攒了一点锻两。那姚国要领着妻子回陕西扫墓祭祖，宋老儿不放心，安排好店事，同女婿女儿一同由河南经山西奔陕西。不幸在黄河边上被贼人劫了，姚国遇害，碧玉被遮天山大寨主尚彦威抢回山寨，作了压寨夫人，宋万金作了后寨的总管。宋万金常常在没人的时候，向女儿发脾气，怪她没志气。这天碧玉含泪向父亲表白道：“爹爹请放宽心，女儿忍辱不死为的是要报这血海深仇。我常常想，总有一天我要刺死这恶贼。”宋老儿才明白女儿的心意，劝女儿从长计议，小心从事。 又过了些日子，忽见山上来了一伙贼人，其中有一凶僧，听说叫仇廉瑞，并将梁山泊主宋江带到了遮天山，交与大寨主尚彦威，押在后寨，让宋万金看守。要大摆英雄会，和梁山众英雄比武。宋万金见了恩公宋江，偷偷述说了别后情景，又暗中找来碧玉给宋江叩头。宋江这才修下书信，叫他抽空送到周家寨，转交梁山泊。这日正好大寨主尚彦威叫宋万金下山办事，宋万金偷偷将书信藏好，下山去周家寨，巧遇时迁等三人，交出书信，说明原委。时迁这才谢过宋老儿，又打听山寨的情况，宋万金说：“从这往前就是阻云岭，过几个小山峰，见到孤零零长着九棵极大的杨树，那就是九杨峰。从九杨峰再往上走，便是狼牙青松涧，和遮天山隔着一道深涧，有一块极大的青石，青石左边有个窟窿，伸进手去，抓住里边的铁环子，往外拧三扣，便由山涧中放下一个铁索桥，直达对峰，这就是有名的双龙铁锁桥。你们有功夫的人，可由这两条索链走过去，直上遮天山。遮天山顶有棵又高又粗的马尾松，马尾松南就是孤松口，由孤松口下山，便是后寨的界墙，过了界墙甩边有两栋房，东头那间便是我闺女的卧室，夹壁墙、地道口也在那栋房中。你们找到我姑娘碧玉，她会帮助你们救出宋三爷的。别的路径都有喽兵把守，万万进不得的。”时迁三人听了心中暗喜。时迁道：“你也别回山寨了，可先到周家寨，找老家人周安说明原因，定能留你住在那里。待我们救出宋三爷和你女儿，你们再远走高飞不迟。”宋老儿点头，应声去了。 这时太阳还没有落山。三人席地面坐，打开水葫芦，取出干粮，饱餐一顿。饭后躺在林中歇息，等待天黑进山。定更时分三人收拾齐备，按照宋老儿所指点的道路，过了阻云岭、九杨峰、狼牙青松涧，上了遮天山，下了孤松口，翻墙直奔后寨，果真有雨栋房。时迁叫燕青、晁再刚伏身在墙外巡风，他来到东问窗下，侧耳细听没有动静。用舌头舔破窗户纸，往里观瞧，只见床上坐一年轻少妇，拿着手绢暗自擦泪。时迁心想，此人定是宋碧玉无疑了，遂低声叫道：“碧玉姑娘。”那妇人一愣，问道：“什么人说话?”时迁低言道：“干爹在此。”说着话飞身上房，由前坡跳下，上台阶，掀软帘，进了里间。那少妇见时迁这副长相，吓得惊惶失措叫道：“哟!，你是什么人，闯进我的屋里来?”时迁悄声道：“姑娘，别害怕，你可叫碧玉吗?我姓时名迁，水泊梁山头领，白日遇见你爹爹，特来搭救宋三爷。”碧玉这才露出笑容，知道是爹爹请来的，刚要出屋去开夹壁墙的门，忽听院中有人叫道：“夫人，还没安息吧?”时迁知道寨主尚彦威来了，要走已来不及了，便一闪身钻入床下。寨主尚彦威走进房中，碧玉战战兢兢地向前迎接。尚彦威一见，忙问道：“夫人，你为何这等颜色，莫非病了不成?”碧玉镇静一下，缓缓说道：“我正要安歇，忽听你在外边猛叫，吓了我一跳，故而变色，你摸摸我此时心还在跳呢!”寨主哈哈大笑道：“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待我到前厅办完事就来陪伴。”碧玉故意问道：“天到这般时候．还不歇息，有何急事?”尚彦威道：“夫人有所不知，只因泰安打擂，昆仑掌教陆和尚败于梁山手下，他大师兄仇廉瑞已将梁山泊主宋江劫来，要与梁山再决胜负，怕梁山来人劫走宋江，他们要剁去宋江手足，以防逃走。我来乃是提取宋江的。”说话间，他右手提刀，左手拧动夹壁墙暗门机关。只听“咔叭”一声，吱扭扭暗门闪开。寨主进到里边，将宋江绑好，提了出来，放在床上，回下去关暗门。碧玉此时可真急了，她急中生智，抽出早已旨好的匕首，见他关了暗门，忙叫道：“大寨主，你俯耳过来我有话与你说。”恶贼以为夫妻间的事，不加防备，遂探身俯耳向前。碧玉假作娇态，用左手攀住恶贼的脖子，右手的匕首，猛地向尚彦威前胸刺来。这恶贼痛得大叫一声，一脚将碧玉踹倒在地。尚彦威用刀逼住碧玉。碧玉咬牙切齿骂道：“恶贼呀!你我是前生的冤家，今生的对头。你杀了我的丈夫，又要杀害爹爹，为了保全爹爹的性命，我委曲求全。现今宋三爷被擒至此，我父女曾受他的大恩，我焉能坐视不被，故而刺你，以报前仇。”尚彦威这才如梦方醒，一刀将碧玉杀死。接着转身去提宋江，可是此时宋江已不见踪影。尚彦成这才大吃一惊，呼喊喽兵捉贼。 少时锣声四超，灯球火把喊杀连天。原来鼓上蚤时迁，被恶贼堵在屋中，藏于床下。见尚彦威将宋江放在床上，绑得结结实实，不能动身。在恶贼回身与碧玉说说时，时迁趁机偷偷背起宋江溜出房门。再说晁再刚与燕青在墙外巡风，见时迁背着宋江出来，晁再刚接过宋江，挥动手中大刀，冲出山寨，直奔狼牙涧边。那晁再刚已飞身跳上双龙铁索桥，就在这时，有人搬动铁索桥机关，只听哗啦啦一声响，铁索桥沉入山涧之中。群贼见晁再刚背着宋江坠入山涧，不由一阵狂笑。这时，燕青已不得施展，不幸落于贼手。正是： 忍辱负重怀大志， 思恩图报烈女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