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的一天,武汉武昌督府堤41号民宅的门被敲开。
这是时任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毛泽东的家。
而敲门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二人因为仰慕钦佩,特来拜访。
他们在保姆的带领下进了屋,不一会儿,身着灰色长衫的毛泽东就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待他们,同他们侃侃而谈。
这对青年男女中主动提议来拜访毛主席的女子,听得更是津津有味。
当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若干年后,她会成为毛泽东的亲家。
而这个女子正是刘思齐和邵华的母亲、我党隐蔽战线的传奇女杰张文秋。
一、1903年,张文秋出生于湖北京山县一大户人家,打小就接受到了同龄女子所难以享有的教育。
我党创始人陈潭秋和董必武都曾是她的老师,也正是在老师的影响下,张文秋的思想启蒙很早,并一早投身革命。
1919年,浩浩荡荡的“五四”运动爆发,而张文秋就在其中。
此后,张文秋更是全身心投入到工人运动和妇女运动工作中,当年武汉著名的汉阳兵工厂罢工、汉口纱厂工人罢工、汉口黄包车工人罢工以及京汉铁路大罢工等,张文秋都曾参与组织其中。
1926年,张文秋正式入党,开始为北伐军大造声势。
1927年,张文秋和同为共产党人的刘谦初相识相恋。
也就是在这一年,读过《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此文,对毛泽东十分崇拜的张少秋亲自前往拜访。
而陪她一同前往的,正是同样十分敬佩毛泽东的刘谦初,时任北伐军第十一军政治部宣传科社会股股长。
二人与毛泽东初识,在武昌督府堤41号民宅,他们侃侃而谈,湖南话、山东话和湖北话交织,畅聊农民运动、革命工作,对革命前景充满希望。
谈话中间,杨开慧也走了出来,端来了茶水、花生和瓜子,招待客人。
而两个儿子岸英和岸青,当时一个四五岁,一个两三岁,就紧紧地跟在母亲屁股后面。
彼时,张文秋和刘谦初刚刚订婚,张文秋看着机灵可爱的岸英和岸青更十分欢喜,还特意给兄弟俩一人抓了一把花生。
而稍年长懂事一些的岸英接过花生,还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后来为了不影响谈话,保姆将两个孩子领了出去。
临出门前,两孩子还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冲着张文秋挥挥小手道:“再见!”
张文秋顿时笑逐颜开,也不自觉地挥手。
时隔多年回忆起来这个场景,张文秋都觉得十分神奇,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两个孩子日后都会成为她的女婿。
当然这都是后话,总之同毛泽东的这次初识,令张文秋同刘谦初受益匪浅。
一转眼,天色不早了,二人告别离开毛家。
两个月后,张文秋和刘谦初在武汉结了婚,然后,挥泪告别,各自奔赴,为共同革命事业奋斗。
二、紧接着就在不久后,巨大的打击已经迎来。
伴随大革命失败,全国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众多革命者惨遭杀害。
张文秋是躲在棺材里装死人被人抬着才躲过了敌人视线,逃离了京山,绝处逢生。
张文秋晚年
而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张文秋开启了堪称传奇的地下工作经历。
特殊时期,为躲过敌人的追捕,更好地开展工作,已经结婚的张文秋选择了听从组织上的安排,先后有了四段特殊的婚史。
之所以说特殊,那就是因为这四次婚姻,都是假扮夫妻,就如同电视剧《潜伏》所演。
人生中第二段婚姻经历,也就是第一次假扮夫妻,即发生在张文秋躺棺材里从京山逃到武汉之后,这一次,她的“丈夫”是时任湖北省委秘书长刘先源。
刘先源化名李文清,对外身份是中学教员。
张文秋化名“李丽娟”,对外身份是小学教员。
他们的“家”是湖北省委秘书处的掩护机关,上对中央,下对基层,是省委上传下达的中枢。
假扮夫妻的第一个晚上,保姆帮助收拾床铺时疑问:“少奶奶,你们怎么只有一套被褥?”
张文秋机警地回答说:“刚搬家没有带来,先生的被褥在学校,等一会儿他去拿。”
刘先源故作亲热地说:“不必拿了,我们就盖一床被子。”
保姆离开后,张文秋紧张了:两人睡一张床,盖一条被子,这假夫妻怎么做?
刘先源看出张文秋的担心,很快出去弄来一套被褥和枕头,又从另一间房拉出一张行军床,摆在窗户下面,铺好被褥,说他明天上午要去开会,今晚要早睡,便倒头酣睡起来。
张文秋和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是睁着眼睛熬过了假扮夫妻的第一夜”,两天前,她还根本不认识这位同处一室的“丈夫”,就是现在连对方的真实姓名和确切来历也不知道,而她真正的丈夫现在所在何处,是生是死,也全然不知……
就这样思索到快天明,张文秋才迷糊睡了一小会儿。
早上,二人又假扮夫妻吃了早餐,“丈夫”出门“上班”,“太太”留下来收拾新“家”。
假扮夫妻的生活一直进行到这年秋天,刘先源调往中央工作,“夫妻”二人就此分别。
组织上当时对假扮夫妻实际制定了严格的纪律,其中一条就是:假扮夫妻在外人面前要像演戏一样,“上台”要演得像,“下台”后各奔新途。
三女儿为张文秋(右二)祝寿
张文秋也离开了武汉,去往上海,接受新工作。
三、到1929年6月,已经独自战斗奔波近两年的张文秋终于有了丈夫的消息,并如愿调到了山东,和丈夫一起工作。
不过好景不长,由于叛徒出卖,不多久,张文秋和刘谦初先后被捕,这时的张文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在狱中一待大半年,张文秋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张文秋坚持了下来。
期间,被关在不同监舍的张文秋见到了一次自己的丈夫,当时刘谦初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迹浸染。
张文秋见状,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而刘谦初却鼓励她说:“不要哭,在敌人面前,我们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张文秋闻言当即打起精神,擦干了泪水,她对丈夫说自己也已经准备好了牺牲。
而刘谦初却表示:“对你,敌人还没有证据,你腹中还有咱俩爱情的结晶,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听到丈夫近乎临别遗言般的交待,张文秋的心在泣血,而对此,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点头。
1930年1月,在组织上坚持不懈的营救下,张文秋作为“怀孕的嫌疑犯”得以出狱。
刘谦初
出狱前,在张文秋的一再央求下,典狱长让她同刘谦初见了一面。
也就是这一面,已经被折磨得脸色苍白的刘谦初给妻子腹中还有两个月就该出生的孩子起了个名字——“思齐”。
因为刘谦初出生齐鲁大地,同张文秋也是在齐鲁大地再相遇才有了爱情的结晶,“思齐”,即寓意“思念齐鲁,思念父母”。
出狱后的张文秋回到了上海,1930年3月,生下了女儿刘思齐。
四、一个月后,张文秋接到任务,这一次,还是假扮夫妻,“丈夫”是中共早期著名革命家林育南。林育南
彼时,林育南化名“赵玉卿”,同张文秋初次见面时,他西装革履,鼻子上还架着个墨镜。
张文秋还心想,这次是什么洋阔佬吗?结果等对面那人找下墨镜,她才一下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早年间在武汉工作的老乡、战友和老领导林育南吗?
于是,本就相熟的二人一拍即合,默契扮起夫妻,并接手了一项重大任务——在白色恐怖下的上海筹备、组织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
中央为此专门成立了准备委员会,简称“苏准会”。
林育南的对外身份是南洋华侨富豪,实为“苏准会”总支书记。
而张文秋化名“张一萍”,对外身份是富豪夫人,实为“苏准会”办公厅副主任兼机要秘书。
领受任务后,“夫妇”二人选中今北京西路常德路口一处三层联栋楼房,以每月60两白银重金将此“豪宅”租下,作为“苏准会”机关30多人的办公地。
“老板”和“太太”的豪华卧室在二楼。
周恩来主持上海地下工作
周恩来作为上海地下工作的总负责人,还对二人的卧室亲自进行了检查,检查后特意嘱咐张文秋在卧室的衣帽架挂上男式睡衣睡帽,在床前摆放男式拖鞋,使卧室更像“赵老板”夫妇的起居之处。
当时林育南已有家室,妻子李莲贞和3岁的女儿住在愚园路全国总工会机关。
林育南原是“全总”秘书长,调来“苏准会”后,原来机关的人按规定不得与他公开接触。
有一次李莲贞收到一份紧急文件,必须立即交给林育南本人处理,情急之下带着孩子赶来“苏准会”机关,因为这时林育南公开的“妻子”是张文秋,李莲贞只能以“妹妹”身份出现,称林育南“大哥",称张文秋“大嫂”。
女儿听了连说不对不对,爸爸不是妈妈的哥哥,妈妈也不是爸爸的妹妹,又指着张文秋说,这个阿姨也不是我们家的人。
李莲贞晚年
林育南严肃批评李莲贞不应该带孩子来,万一碰上敌人,孩子刚才那番话就会暴露党的机关。李莲贞母女此后严守规定,再也没有来过。
林育南白天在“公馆”办公,夜里悄惜回去看看妻女,他和“太太”那间豪华卧室自天是周恩来等中央领导谈工作、批阅文件的办公室,晚上则由张文秋独自居住。
1930年5月20日,来自中央和全国19个根据地的代表共80余人齐聚“赵公馆”,在敌人眼皮底下召开了全国苏维埃区城代表大会。
闭幕后,“老板”林育南和“太太”张文秋“解除婚约”,各自奔赴新的战斗岗位。
1931年2月7日,林育南不幸被捕牺牲,年仅33岁。
张文秋闻讯悲从中来,她失去了自己的生死战友。
不到两个月后,又一坏消息传来,刘谦初在狱中牺牲,年仅34岁,他再没有机会看一眼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
而接连饱受心灵折磨,为革命事业付出了特殊的代价与牺牲的张文秋,作为革命战士,她的任务还在继续。
五、1931年9月,周恩来亲自介绍张文秋到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派驻上海的“拉姆扎小组”工作,直接听命于小组负责人佐尔格。
佐尔格后来转战日本,获取了纳粹德国进攻苏联的准确时间而被后世誉为“红色谍王”,张文秋因此成为少数与“红色谍王”并肩战斗过的中共情报人员之一。
佐尔格交给张文秋的任务,是与他的手下谍员、华裔德籍共产党员吴照高假扮夫妻,负责每天将报刊上有关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方面报道分类摘录,整理成文。
这便是张文秋第三次接受假扮夫妻的任务,这次她的“丈夫”是德国籍华人共产国际情报员吴照高。
彼时,吴照高和张文秋以“夫妻”名义在福开森路和吕班路各租下一栋三层洋楼,作为搜集、研判情报信息的秘密机关。
两处楼房里都“雇用”了中文秘书、翻译、报务员、打字员、厨师、采购、司机、保姆、门户等工作人员。
夜晚,“太太”张文秋独自住在二楼主卧,“丈夫”吴照高则与其苏联妻子住在三楼,每天与张文秋共进午餐、晚餐,交流工作。
1933年6月,吴照高随佐尔格撤回苏联,张文秋则转往江苏省委秘书处工作。
六紧接着第四次假扮夫妻,张文秋的“丈夫”是中共浦东区委书记李耀晶。
时任浦东区委书记的李耀晶在为张文秋租房时,房东们都不肯租给单身女租客,只愿租给有家室的人,李耀晶只得说张文秋是自己的妻子,并以他的名义租下了房子。
他建议张文秋把女儿也带来住在一起,说有个小孩就更像个家庭了。
李耀晶的意见得到吴照高同意。
于是,张文秋与吴照高假扮夫妻的戏还没演完,又与李耀晶假扮夫妻,建立起一个“三口之家”,上演了假扮夫妻的“剧中剧”。
毛岸英、刘思齐
而这个一家三口的女儿,正是张文秋与第一任丈夫刘谦初烈士所生的女儿刘思齐。
最后,“夫妻”商定,李耀晶平时不在这里住,只在每星期三和星期六下午来看望“妻女”,实际上是来交流情况、研究工作。张文秋则每周去一次远东情报局机关传递情报。
一次,俩人谈工作至深夜,为避免房东和保姆怀疑,李耀晶决定留宿不走了。张文秋正心生疑虑,担心李耀晶图谋不轨。
李耀晶却抱起一套被褥铺在地板上,“不声不响地睡了”,第二天一早悄然离去,恰遇保姆,便说有事要一早出门。
张文秋晚年
张文秋躺在床上想:“我又碰上了一个严守纪律的共产党员。我们有这么多好同志,事业怎么会不兴旺发达呢?”
此后不久,李耀晶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受尽摧残宁死不屈,终被敌人折磨致死。
张文秋再度失去一个生死战友,组织上让她以“妻子”的身份料理了李耀晶烈士的后事。
此后国内外形势急剧变化,张文秋奉命参加抗日救亡工作。
1937年,经组织上批准,张文秋终于可以带着女儿回延安。
在从上海到延安西行的列车上,张文秋回想起自己的丈夫刘耀初,回想起自己的一个又一个“家”,一个又一个生死战友,或牺牲或下落不明,她不禁泪流满面。
后来到延安后,张文秋又认识了彭老总的老部下——老红军陈振亚,二人喜结良缘。
张文秋、陈振业
在此之前,张文秋为革命工作假结婚4次,而这次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二段婚姻经历。
婚后第2年,张文秋生下了二女儿张少华,后改名邵华。
1941年,陈振亚因受伤住院遭敌人暗算牺牲,张文秋第二次被捕入狱,在狱中,她生下了小女儿张少林。
此后,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张文秋将3个女儿拉扯长大。
邵华、张文秋、张少林、刘思齐
多年后,刘思齐、邵华先后与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次子毛岸青喜结良缘,张文秋与毛泽东成了双重亲家。
2002年7月11日,几乎经历了中国革命全程的张文秋在北京逝世,享年99岁。
从左向右,毛岸青、张少林、毛泽东、刘思齐、邵华、杨茂之(刘思齐改嫁之夫)
邵华为怀念母亲写了这样一段话:
我的妈妈张文秋,在一个世纪的漫漫征程中,历经坎坷,她的两位丈夫、两个兄弟和一个女婿都为中国革命献身,妈妈传奇式的一生,以及与开国领袖毛主席双重亲家的特殊身份,国人尽知。但在我的眼里,妈妈只是一位平凡的母亲。
向张文秋老妈妈致以深深的敬意,她为中国革命做出的贡献后人都不应忘记!
世代英名,满门忠诚;英雄不朽,精神永恒;铭记初心,一心为民;私者一时,公者长存!
私者一时,公者长存!伟大领袖,光耀千秋!
中国人民不会忘记!!!
张文秋,令人敬佩的女中豪杰、革命家!
私者一时,公者长存!伟大领袖,光耀千秋!7
先张文秋老人致以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