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自从第二次华山论剑打跑西毒欧阳锋后,十多年来再未见过他,没想到这日又在华山绝顶遇上了他。欧阳锋虽然仍旧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但长期逆练《九阴真经》,武功越发高强,且十分怪异。
洪七公这十余年来也没闲着,他曾听郭靖和黄蓉背诵《九阴真经》的一小部分用以疗伤,伤愈后也勤加练习,武功大为精进,他掌握的真经部分虽不如欧阳锋多,但毕竟正胜于逆,所以练下来也不比欧阳锋差。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立刻开打,但千余招过后仍难分胜负。两人从拳脚比到棍棒,连打四天,打得天昏地暗,打得痛不欲生,打得精疲力尽、瘫倒在地。
在一旁观斗的杨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想:“明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再打了,他两年纪太大了。”当晚趁欧阳锋睡着后,杨过把洪七公喊出山洞,跪在他面前,磕头求道:“洪老前辈,请您可怜我义父身患重病,神智失常,别再跟他为难了。”洪七公将他扶起,哈哈一笑道:“老叫花明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说罢,便往山下走去。
才走出几步,只听背后传来一声暴喝:“老家伙,你想逃不成?”一掌袭来,洪七公侧身避开,随后连让三招,却始终走脱不得。只见对方又一掌攻来,洪七公避无可避,只能出掌对抗,双掌相击,顿觉一股强大的内力传来,惊道:“臭蛤蟆,你要跟我内力?”欧阳锋道:“对,今天非分出个高下不可。”两人铆足了劲,内力波涛汹涌般朝对方涌去。
洪七公本不欲伤欧阳锋性命,于是只守不攻,但哪料到对方内力如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洪七公根本无法固守,只能全力相抗。他二人的内功早已练至化境,一旦比拼,便骑虎难下,进入不死不休的地步,两人只能进不能退,谁若相让半分,必定被对方的内力震死。
杨过见二人拼内力,知道大事不好,想叫二人同时停手,却怎么可能!只见二老僵持着,脸上的表情越发痛苦,二人从清晨一直拼到傍晚,身上冒出的热气越来越少。
洪七公感到内力已快耗竭,但欧阳锋的内力仍奔腾而来,心道:“老毒物竟越疯越厉害,看来老叫花今日难逃一死了。”殊不知欧阳锋也已是强弩之末,只在死撑而已。
两人又拼四个小时,此时月已中天。杨过见二老脸上毫无血色,知道再这么下去,非同归于尽不可。但自己的功力差他们十万八千里,强行拆开他们的话,非把自己震死不可,眼看欧阳锋一脸颓丧,而洪七公上气不接下气,心道:“死就死吧。”捡起一根树枝,在两人交掌处一挑,没想到竟毫不费力就把二人分开了。
原来二老内力均已耗竭,甫一分开,便同时瘫软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杨过怕他们稍有恢复,就又打起来,便躺在他们中间,把他们隔开来。二老在地上足足躺了三天,才略微恢复一些生气。
哪想到刚有点力气,欧阳锋就一掌挥向洪七公,洪七公当然举掌相迎,二人又开始了内力比拼。“Fuc……两个老不……”杨过忍不住骂了起来,却也徒叹奈何。
洪七公与欧阳锋一对上掌,就觉得不对劲,自己攻过去的内力竟然180度转弯,反过来攻击自己,这还了得,一惊之下发现欧阳锋同样如此,他发出的内力也没攻过来,也是掉了个头反攻自身。洪七公疑道:“臭蛤蟆,你干嘛?”欧阳锋道:“你又干嘛?自己打自己,不用这么客气吧。”
洪七公瞬间恍然,他跟欧阳锋使的都是九阴真经的内功,虽然一个正练、一个逆练,但《易经》有云:“物极必反”,“阳”到尽头就是“阴”,“阴”到尽头就是“阳”,他两均已将九阴真经内功练至颠覆,现在被对方一激,洪七公正练的内功转为“逆”,欧阳锋逆练的内功转为“正”。
两人继续催动内力,发现两股内力竟合二为一、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在敌对互攻,而是融会贯通,互相慰抚,就像一幅太极图,一对阴阳鱼首尾相接,圆转如意。
两人只觉四肢百骸无不通透舒畅,简直爽歪歪。两人同时哈哈大笑。洪七公大叫:“老毒物,咱俩殊途同归,最后变成‘哥俩好’啦!”说着一把紧紧抱住了欧阳锋。
欧阳锋突然心明眼亮,几十年的往事瞬间记起,大笑道:“你是老叫花,北丐洪七公,我是西毒欧阳锋!”也紧紧抱住了洪七公。
两个白发老头纵声大笑。笑了一会儿,突然声音骤停,两人一动也不动了。杨过大惊失色,连叫:“爹爹,老前辈!”无人答应。他伸手去拉洪七公的手臂,一拉而倒,已经死去。
杨过惊骇不已,俯身看欧阳锋时,也已没了气息。二人虽逝,但脸上犹带笑容,一片安详,山谷间由自隐隐传来二人大笑的回声。
北丐和西毒数十年来反复恶斗,互不相让,岂知最后同时在华山绝顶逝世。两人毕生仇怨,临死之际却相抱大笑。数十年的深仇大恨,一笑而罢!
洪七公和欧阳锋临终前,像极了萧峰父亲萧远山与慕容复父亲慕容博由死转生的过程。当慕容博与萧远山欲互相血拼时,扫地僧将两人打至断气,再透过阴阳互济让他们互相化解对方的内伤起死回生。话说只听得那老僧喝道:“咄!四手互握,内息相应,以阴济阳,以阳化阴。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消于无形!”萧远山和慕容博手掌一紧,体内的内息向对方涌了过去,融会贯通,以有余补不足,两人同时睁开眼来,相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