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20世纪是人类史上最为瑰丽的一百年。
前所未有的军事对峙、殖民主义的扩张和瓦解、知识爆炸和思想进步,在这短短一百年间构成了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天我们要说的这个人,堪称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奇迹,他叫奥斯曼·卡林。
冷战期间,作为土耳其人的他,竟在东、西德为防止相互倾轧的柏林墙间以私人名义占下了一块土地,是当之无愧的德国版“钉子户”。
不仅如此,奥斯曼·卡林还得到了双方高层的认可,在他2018年去世后,他的后代继承了这片土地上的菜园和房屋。
奥斯曼·卡林为什么要“霸占”这片敏感区域的土地?他又用这片土地做了些什么事?
01、起因
二战时期,德国战败,自此一分为二,为了明确界定,便于管理。
1961年,东西柏林交界处建起了一道长达155公里的围墙,这就是历史上冷战的标志性建筑柏林墙,然而,这道柏林墙却并没有按照图纸建设。
按照原本的规划,这道柏林墙在某一段本该沿着贝桑尼恩达姆街建造,一直到圣托马斯教堂前往东拐,形成一个直角,但工人们却并没有留意这一细节。
在建设该路段时,直接一个大弯,把柏林墙拉成了个大弧线,这样一来,就把原本属于东德的一块三角地留在了西德的领土范围里。
于是,在柏林墙建成后,东德的人过不去,西德又没有管辖权,偌大一片土地,就这样沦为了垃圾遍地的“三不管”地带。
战争时期,两边的人能为了一片土地打得头破血流;战争结束后,土地却放着没人要,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就这样,这片三角区被丢了二十几年的垃圾,终于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就是我们的主角奥斯曼·卡林。
奥斯曼·卡林是土耳其移民,建筑工人出身,他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一辈子,终于退休,搬到了这片三角地的附近。
在一次散步过程中,奥斯曼·卡林无意中来到了这片土地的附近,并很快被这足有350平方米大的臭气熏天的“垃圾场”所吸引。
“这么好的土地拿来扔垃圾,太浪费了。我要拿来做我的菜园子,这里一看就很适合种菜!”
奥斯曼·卡林心里这么想着,越想越心动,连眼前的垃圾堆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他,很快就想好了这片土地的归宿。
他本就想找点事情度过大把的退休时间,毕竟,劳碌了一辈子的他一想到自己的晚年将无所事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说干就干,奥斯曼·卡林立刻开始动手清理这座“垃圾山”,可他毕竟年事已高,清理的速度实在难以恭维。
没日没夜地干了几天,才清理出一块小小的角落,还招来不少居民奇怪的目光。
换做别人,可能已经放弃了,但奥斯曼·卡林不是常人,他反而越来越有动力,做得废寝忘食,连一日三餐都是住在附近的老伴负责送过来的。
就在这“垃圾山”快要被搬空的时候,一直盯着的东德士兵终于坐不住了。
20多年来,他们虽然碍于柏林墙的存在没有办法过来,但常年驻守柏林墙的士兵可没少关注过这片土地。
曾经的垃圾堆竟被一个老头清理掉了,他有什么目的?一瞬间,东德士兵们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一个东德士兵站上瞭望塔,冲着奥斯曼·卡林的位置大声吼叫:“喂,那个老头,你为什么要把这里的垃圾处理掉?”
奥斯曼·卡林闻言,连忙向东德士兵描述了自己的想法:“士兵同志,我想在这里开一个菜园子,种树种菜!”
这位东德士兵一听,哦,原来不是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就挥挥手由他去了,但要求奥斯曼·卡林必须留出离柏林墙三米远的位置,方便他们观察,也防备一些不法分子的行动。
东德士兵们之所以这么警惕也并非毫无道理,柏林墙建成的这几十年来,士兵们不知道枪击了多少想挖地道到东德的西德人,局势敏感,容不得他们大意半分。
在获得东德士兵的允许后,奥斯曼·卡林再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原本他还有些踌躇,生怕遭到东德士兵的驱逐。
可现在这土地的主人都同意了,自己还有什么做不得的?于是,在清理完这片土地的垃圾后,奥斯曼·卡林当即投入了建设菜园的工作。
这下子,西德的警察也坐不住了,他们和东德的士兵一样,在奥斯曼·卡林开始清理垃圾的时候就关注他。
毕竟柏林墙附近是一块敏感的区域,任何不同寻常的一举一动都需要留心。
在紧急商议过后,西德的警察来到正挥汗如雨地开荒的奥斯曼·卡林面前,言辞激烈地驱逐他,要求他不得在这片区域活动。
这大言不惭的模样,可把脾气暴躁的老爷子惹火了。
“东德的人都不管我,西德的人凭什么管?想不让我种地,霸占我的菜园子,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可把西德的警察吓着了,为了这块地犯得着吗?可这地说到底也确实是东德的地盘,人家虽然过不来,但天天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正主都不介意,西德的警察没理由来硬的,于是便没辙了。
瞭望塔上的东德士兵们将这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尽收眼底,因为这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他们虽然同根同源,却对对方嗤之以鼻。
能看到西德警察吃瘪,东德士兵高兴之下,就派东柏林当局通知奥斯曼·卡林:这块地归你了,你想种树就种树,想种菜就种菜,保证没人来说你!
就这样,奥斯曼·卡林收获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土地,全归他私人所有。
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待,我们可能会觉得很荒谬,你上哪去白要这么大一块地?可在当时那个年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02、经过
350平方米的土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对于一个体力有限的老人来说,用来种点瓜果蔬菜再合适不过了。
东德士兵们长久以来,已经和奥斯曼·卡林发展成了朋友,驻守的日子枯燥又无聊,每天看着奥斯曼·卡林勤勤恳恳地种地,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奥斯曼·卡林也记得他们送地的恩情,每天早上都会向站岗的士兵挥手,圣诞节时还会互相赠送礼物。
奥斯曼·卡林将土地收拾好的第一件事,就是种自己最爱吃的洋葱,不仅如此,他还种上了桃树、苹果树,每年成熟的时节,那馥郁的果香经久不散,招来许多馋嘴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吞口水。
奥斯曼·卡林也不介意,想吃什么随便拿,只要你足够真诚友好,喜欢他的蔬果,他甚至还会请你喝茶吃点心,像朋友一般相处。
渐渐地,奥斯曼·卡林在当地有了名声,这里的居民们亲眼目睹三角地的变化,看着原本令人退避三舍的“垃圾堆”变成如今生机勃勃的菜园,都非常佩服他,时不时地就来参观一番。
到最后,连大学生都喜欢到奥斯曼·卡林的园子里来写功课,说这里优美的环境能激发他们的大脑,迸发出更多的灵感。
奥斯曼·卡林在两国交界处堂而皇之的“占地盘”的行为,还吸引了一批无政府主义者。
他们称奥斯曼·卡林像狮子一样英勇善战,在东西德之间做斗争,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奥斯曼·卡林在开辟菜园的第2年,决定放弃原本的住所,和老伴一起住进自己的菜园里。
他先是在里面搭了个棚子,但棚子太简陋了,有访客来参观的时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于是他干脆又在菜园中间的一棵大树旁建了一栋两层楼高的小房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奥斯曼·卡林不愧是建筑工人,这小房子不但有书房卧室,甚至还通了水电,当然,这是一栋标准的违章建筑,但人们怎么会在意这一点呢?
他们只会惊叹,那个聪明的奥斯曼·卡林又想出了新招,瞧他盖的房子,多么漂亮!人们还送了这栋房子一个名字,叫做“柏林墙边的树屋”。
园子有了,房子也有了,奥斯曼·卡林开始了快乐的种地生活。
他在农村长大,之后到城市里谋生,几经战乱,再也没有回到家乡,没想到晚年时期还能住在儿时一般的菜园里,这让奥斯曼·卡林非常欣慰。
奥斯曼·卡林的小日子过得极为惬意,种得菜吃不完,就拿到街上去卖,有时为了省事,就直接送给了街坊。
他还经常带着一群人在菜园里烧烤,那股子烟火气息,叫只能站在柏林墙看却吃不到的东德士兵们眼热不已。
但奥斯曼·卡林的种地计划也并不全是一帆风顺的,比如这极其重要的灌溉问题。一开始的时候,为了解决水源,他每天都要从自己的公寓里提水。
来回几趟,饶是奥斯曼·卡林再能干也坚持不住了,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他索性在附近的教堂里顺来了一个看起来被废弃了的旧水泵。
然而,这水泵却并不是奥斯曼·卡林想得那般,这是西柏林的紧急储备水泵,私用是违法的。
西德警察这下可精神了,种地奈何不了你,这明目张胆的违法还不能处罚你吗?
于是,奥斯曼·卡林很快就接到了一纸足有600欧元的罚单,很难说这高额的罚金是不是带着点私人情绪。(此处600欧元是用新钞换算的钱)
600欧元,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按照奥斯曼·卡林菜园的规模,不知道要掏空多少大蒜洋葱才能卖到这个价钱。
奥斯曼·卡林又气又急,想申辩也没办法,无奈之下,他只能派出自己的儿子迈赫。
迈赫知道这件事后,对自己的父亲也很无奈,你说这叫什么事?但又不能违逆父亲的意思。迈赫硬着头皮写了一封信,寄给了西德当局,信中说道:
“你好,你们说我爸是个贼,他很难过,他并不是。他一辈子没有干过偷窃这种事,只是以为取点水浇菜无伤大雅。我们没有钱给你,谢谢。”
令奥斯曼·卡林父子没想到的是,这封荒唐的申诉信居然打动了西德当局的人,罚款就这样轻飘飘地取消了。
奥斯曼·卡林的孙女后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些忍俊不禁。
她说:“要是让我来写这封信,我肯定言辞恳切,把事情的经过都写得明明白白。但估计也不会有这样戏剧性的效果了,我们家的罚款肯定交定了。”
可见,一向以严谨著称的德国人,骨子里也是有点诙谐存在的。
03、结果
1989年,柏林墙被拆除,奥斯曼·卡林的菜园与东德再无隔阂。
人们都很好奇,两德统一后,这片土地又该怎么处理呢?难道还是属于奥斯曼·卡林私人所有吗?
奥斯曼·卡林在这里生活多年,与周边的居民都熟悉了,但对于新政府来说,奥斯曼·卡林不过是一个占据公共地盘的“钉子户”。
他们给奥斯曼·卡林下了通牒,要他赶紧搬走,这回跟曾经唯唯诺诺的西德可不一样,人家收回领土是正当要求,
谁知,奥斯曼·卡林还没说什么,附近的居民们可不干了,他们立马发起了游行抗议,拒绝交出菜园。
一直被奥斯曼·卡林占便宜取水的教堂也没闲着,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翻出了一份两百年前的地图,告诉新政府,这块地属于教堂,他们无权处置。
新政府也是真没想到,不过是收回一块土地,却引起了如此轰动的反应。
他们不能无视这滔天的民意,只得默许了奥斯曼·卡林的行为,更改了原本的规划,奥斯曼·卡林和他的菜园从此真正获得了“自由”。
冬去春来,奥斯曼·卡林守着菜园走过了无数个春秋。
几十年过去了,一代人来了又去,周边早已盖起了高楼大厦,奥斯曼·卡林却始终留在他的菜园里,不肯将自己晚年的心血交给开发商。
他们一家虽然没有这片土地的归属权,却拥有不知道到何年何月的使用权,开发商们也毫无办法。
奥斯曼·卡林于2018年去世,含笑而终,享年96岁。他去世后,这个菜园和里面的树屋被保留下来,被高中美术老师列为世界著名建筑介绍给学生。
人们一遍遍地讲它背后的故事,说它象征着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什么样不屈不挠的精神呢?或许,正是在那个动荡的环境下,义无反顾地做自己的精神吧。
对于奥斯曼·卡林来说,没有什么比眼前的农作物更踏实,能够好好活着,就是那个年代的人们的共同心愿。
你确定罚的是600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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