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国际评论员钱克锦

苏联最后一任领导人戈尔巴乔夫8月30日去世。

在评价戈尔巴乔夫一生功过时，不少分析，特别是一些西方媒体，比较刻意强调他“在西方备受赞誉，在自己的祖国却饱受指责”。有些分析还认为，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和结束冷战的做法，和今天俄罗斯领导人普京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还有人认为戈尔巴乔夫和普京几乎是对立面。

这种说法过于简单。戈尔巴乔夫是个复杂的人，他和普京之间的关系也相当复杂。

积极

如果我们梳理一下普京执政后戈尔巴乔夫对他的看法，就可以看出，戈尔巴乔夫既不是完全反对普京，也没有完全支持他。但在很多重大外交事件上，戈尔巴乔夫支持普京的做法，特别是在俄罗斯与西方对抗方面，戈尔巴乔夫更是对西方多有批评。

普京1999年年底接替叶利钦担任代理总统，2000年3月赢得总统选举，并于5月就任。戈尔巴乔夫参加了普京的就职典礼，那是他自1991年底苏联解体后第一次重返克里姆林宫。

在随后的几年里，戈尔巴乔夫对普京的评价都很积极。在俄罗斯国内反对派和西方媒体批评普京有集权倾向时，戈尔巴乔夫认为，普京采取的一些强力手段，是为了整顿叶利钦执政导致的混乱局面（叶利钦是戈尔巴乔夫真正的政敌），“符合大多数俄罗斯人的利益”。

不过，在2012年梅德韦杰夫卸任总统（他2008至2012年担任总统，普京担任总理）后，普京继续参选总统，戈尔巴乔夫对普京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普京的做法给俄罗斯带来负面影响。当时莫斯科等地出现了反对普京的游行示威，戈尔巴乔夫赞扬并支持这些示威者。

对外

在重大外交事件上，戈尔巴乔夫支持普京的做法。2008年俄罗斯出兵格鲁吉亚，引起西方的强烈指责。而戈尔巴乔夫则公开指责西方国家试图通过支持反俄的萨阿卡什维利，将格鲁吉亚纳入西方势力范围，侵犯了俄罗斯的国家利益。

2014年3月，克里米亚地区举行公投加入俄罗斯。西方强烈指责俄罗斯并对俄进行制裁。戈尔巴乔夫则为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辩护。他认为，1954年，赫鲁晓夫为了纪念乌克兰和俄罗斯合并三百周年，把当时属于俄罗斯的克里米亚赠送给乌克兰（俄乌当时都是苏联加盟共和国），并没有征得克里米亚民众的意见，而2014年的公投则是当地民意的真正体现。

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在2014年爆发冲突后，西方也指责俄罗斯支持当地的俄罗斯族武装，破坏乌克兰主权。但戈尔巴乔夫认为，顿巴斯地区的双方都有违反协议的行为。他还指责西方，特别是美国在对待与俄罗斯的关系时，总带有“胜利主义”的架势，认为这是导致新冷战的一个重要原因。戈尔巴乔夫一直认为，冷战没有胜利者，结束冷战是美苏合作的结果。小布什曾说美国“赢了冷战”，戈尔巴乔夫对此甚为不满。

戈尔巴乔夫也强烈反对北约扩张。2016年，北约决定增加在东欧部署军队时，戈尔巴乔夫就说，这将导致北约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他支持美俄之间首脑会谈，即普京和特朗普2018年7月在赫尔辛基的会晤，认为俄美增加沟通可以避免新的冷战。2021年拜登上台后，戈尔巴乔夫呼吁他改善美俄关系。不过美俄关系显然越来越差。2021年12月，在接受俄新社的采访中，戈尔巴乔夫认为，苏联解体后，美国越来越自大，这也是北约不顾俄罗斯感受不断东扩的主要原因。他当时表示支持美俄之间关于安全的谈判。

不过，美俄安全会谈显然没有起到效果。2022年2月，普京下令进行“特别军事行动”。戈尔巴乔夫没有对这次军事行动有具体评价，他只是在战事开始两天后发表了声明，希望能够尽快和谈，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人的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复杂

普京如何评价戈尔巴乔夫？塔斯社8月31日报道称，戈尔巴乔夫去世后，普京第一时间发表声明，表示“最深切的哀悼”。这篇报道还说，普京最后一次与戈尔巴乔夫互动，是今年3月份戈尔巴乔夫生日时，普京向他表示祝贺。在贺词中说戈尔巴乔夫是“最闪亮最杰出的政治家中的一员”。

9月1日上午，普京还来到莫斯科中央临床医院，向戈尔巴乔夫遗体献花、鞠躬、告别。克里姆林宫称，“因为日程安排”原因，普京不能参加戈尔巴乔夫的葬礼。西方有媒体说这表明了普京对戈尔巴乔夫的“轻视”，但实际情况也许不是普京轻视戈尔巴乔夫，而是有更复杂的原因——毕竟，戈尔巴乔夫代表了一个复杂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