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文慎读)AI启示录(终章):以天地为锚,还是以语言为锚?

渊海探心 2025-03-06 21:42:24

维特根斯坦曾说:“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

以前对这句话的理解不深,

但随着AI时代的到来,

对这位哲人的话理解的更加透彻了。

当前的大语言模型(如GPT-4、DeepSeek等)是以人类语言为训练语料,

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在网上留下的语言痕迹,

都成为了AI的养料。

我们给AI提供了什么语言,

它就训练成什么用语习惯。

因为,它的工作本质上是在“语言之海”中打捞碎片化的符号。

这便是AI进化的基石,

它是以人类语言为锚定的。

脱离了人类语言,

它与真实的物理世界形成不了有效链接。

而这种以语言为锚的路径,看似高效,

实则陷入了三重困境:

第一重困境:逻辑的虚妄性

《自然》杂志近期发表了一篇分量很重的文章,

题目是“语言主要是交流的工具,而非思维的工具”。

文章里强调,人脑中管控语言网络与形式化推理的脑区存在双重分离。

尽管语言的出现无疑改变了人类文化,

但语言似乎并不是复杂思维(包括符号思维)的先决条件。

相反,语言是传播文化知识的有力工具。

如果再结合我对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衍生理解,

语言的表达力与系统性不可兼得:

越精确的形式化语言(如数学),

越受制于内在不完备;

越灵活的自然语言,

越难保证逻辑一致性。

也因此,人类对真理的认知需要超越语言:

无论是通过元语言、实践还是直觉,

人类必须依赖语言之外的能力把握某些真理。

可以这么说,把语言的归语言,

把真理的归真理。

从哲学思考回到现实中的AI产品,

AI工具的普遍幻觉暴露了它们致命缺陷:

语言符号的堆砌缺乏真实生命经验的支撑,

就像用湿抹布擦拭镜面,越擦越模糊。

举个大家熟知的例子,

比如同样的一句话,在现实中不同的场景下,

是有着不同的含义的。

这些场景,往往夹杂着人类的情绪、声调、动态面孔、

身体的气味、眼眶中的泪水、脸颊上的红晕,

这些都是真实生命体验里超越语言的素材。

第二重困境,人类的表达即将异化

当AI以排山倒海之势生成标准化文本时,

地方方言、私人化书写、高修辞的语境表达(如“反讽”“隐喻”“黑话”)或许正在消亡。

语言多样性被稀释为统一的修辞格式。

现在抖音上,很多的文案稿子,

一看一个Deepseek写的。

因为它的结构和用语习惯非常明显。

当然,我并不反对用AI来修饰、来创作,

我也一直在研究和利用挖掘它们的常处,

毕竟,君子善假于器也!

能够给我们带来高效率的工具,

一定要快速掌握。

但于此同时,

我们一定要警醒的是,

AI正在重塑我们的沟通,

它把沟通降维成了“表演性说理”。

而且说的非常棒。

很多人的大脑今后或许会被AI反向驯化。

第三重困境,时间流向导致的语言泡沫

我们人类的语言,

在农耕时代,

基本三十到六十年一变,

这是那个时代信息流通速率太慢,

但即便如此,

也会在半个到一个甲子中发生更改。

也因为如此,

中国古人发明了两套系统,

一套书面记录文字系统,

这就是文言文。

一套口语表达系统,

这就是白话。

文言文的基础结构千年不变,

白话文随着时代风气和用语习惯而产生变化。

这两套系统,

可以保证我们直到现在,

也能读懂几千年前的文字记录。

也可以记载各个时代的用语习惯。

但民国时,一大群浅薄的文人,

以国运一时之低沉,而诿罪于千古之典章。

到最后甚至偏激的要将汉字拉丁化、字母化。

但不到百年时间,

颠倒的历史重新颠倒过来。

AI时代,汉字反而凸显出其长处,

从信息密度看,汉字信息密度比英语高3.7倍,信息熵是英文2.4倍,

同等数据量下AI能从汉字提取更复杂语义。

回到当前的话题,

从农耕时代,人类语言系统三十年一变,

而现代社会,网络用语非常发达,

几乎十年甚至五年一变,

有些互联网最初始的那些梗语,

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

还有多少人经常使用?

而后面的00后、10后更听不懂了。

既然语言的更迭加速,

那么AI模型的训练数据也会永远滞后于时代。

AI把自己锚定在语言上,

注定会陷入到“西西弗斯困境”——不断追逐语言泡沫,却永远触及不到本质。

那么我们人类是和什么锚定的呢?

我们华夏文明的核心特质之一,

是始终以天地自然法则为根基,

构建社会秩序、生产生活与文化体系。

比如在《史记》与《汉书》中的“天官书”和“律历志”等文献中就记载的很清楚,

我当年初读时,从年少时无知的疑古转而变为崇拜。

华夏人通过观测天象制定历法,

以天文规律指导农耕、规范音律、统一度量衡,

最终形成“天人同构”的文明形态。

下面简单说说如何“以天地为锚”进形成华夏文明的。

首先,是观天象以授农时。

在任何朝代,吃饭是第一位的。

华夏能有现金如此多的人口,

便是因为有最发达的农业文明。

而发达的农业文明是建立在天象观测与历法制定上的。

《史记·天官书》系统记载了星宿分野、日月五星运行规律,

如“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通过观测北斗指向确定四季

斗柄东指为春,南指为夏,西指为秋,北指为冬。

所以华夏有北斗崇拜。

北斗为时间指针,

北极星为基准不动点,

在以二十八宿为背景的周天星盘上,

精准游走,划定天时。

这套系统可以维持运行千年,

这就是以天地为锚的好处,

我们要从千变万化的时空里,

找到基本稳定不变的标的物,

这才能抛锚驻足。

除了北斗体系,

再加上太阳、月亮,

组成日月星三套系统。

比如,《汉书·律历志》详细记录了二十四节气与太阳运行周期的对应关系:

“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

据此制定《太初历》,

将一年精确分为365.25日,指导农时。

因此,从大周期,到中周期(年),再到小周期(月),

我们的华夏文明如同齿轮层层嵌套般,

终于开始抛锚启程,扬帆而动。

从《颛顼历》到《太初历》,再到后世的《授时历》《大统历》,

中华历法虽经历多次改革,

但干支周期、节气体系始终未变。

这种锚定天地规律的文明韧性,

恰如紫禁城的日晷:

任王朝更迭,晷影始终指向真实的天道循环。

在锚定天时的基础上,

华夏又用天时指导农耕。

如《尚书·尧典》所言“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天文历法直接服务于农业生产。例如:

春分(昼夜均而寒暑平)则播种粟稻;

夏至(日长至而阳极致)则除草护苗;

秋分(阴阳相半而物成熟)则收割储藏;

冬至(日短至而阴极致)则休耕养地。

汉代的《四民月令》则进一步将天象、节气与农事、祭祀整合为全民遵循的时序规范。

除了指导农耕这种吃饭的大事外,

华夏又用天时地气创造了人间音乐。

因为,律历同源啊。

《汉书·律历志》里提出“律以统气类物,历以叙事授时”,

认为音律与历法同源于天地之气。

从冬至的那一个律管,因为地气上扬吹出的葭灰开始,

我们确定了黄钟之音。

而将此黄钟律管(基准音)长度定为九寸,对应冬至阳气初生;

接着讲律管长度按“三分损益法”递变,

以此模拟阴阳消长。

从而有了十二律吕(黄钟、大吕…应钟)对应十二个月。

《吕氏春秋·音律》载:“天地之气,合而生风,天地之风气正,十二律定。”

音律被视为天地气机的声学表达。

我们从天地之气机中找到了我们人籁。

华夏人又在制定音乐的过程中,

将度量衡进行了标准化。

以律定度:黄钟律管长度(九寸)为基准,

衍生出尺度(一黍为一分,十分为一寸);

以律定量:律管容积(容黍一千二百粒)定为“龠”,

两龠为“合”,十合为“升”;

以律定衡:一龠所容黍重十二铢(半两),二十四铢为一两。

这种律度量衡出于黄钟的音律体系,

将抽象天象转化为可操作的制度,

实现“天地-人伦-器物”的统一。

我当年看《汉书·律历志》时,

那种为自己所处天道文明的强烈自豪感,油然而生。

因此,《周易·系辞》里开篇就说

老祖宗伏羲,“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诸身,远取诸物”,

开创了人类文明,

而我们这个文明,就是建立在是对天地秩序的效法上。

这便是以天定人。

不仅是上面说的器物文明,是这样定下来的,

像政治伦理,也是如此。

周礼中:设“天官冢宰”总领百官,对应北极星“居中御外”;

地方官职仿效二十八宿分职守,实现“天-官-民”层级对应。

设“吏、兵、户、礼、刑”五部(或五司)

与五星:辰星、太白、荧惑、岁星、填星对应。

因此,才有岁星失色(木星昏暗),对应吏治腐败,需整顿选官制度;

荧惑守心(火星滞留心宿),对应兵灾将起,需加强边防;

太白昼见(金星白日出现),对应刑罚过苛,需减免囚徒,

种种的天人感应的观点。

以天定人不仅仅体现在以上这些宏大叙事方面,

连我们华夏人的休闲娱乐都被“渗透”。

比如我们的扑克牌,

来源于僧一行发明的叶子牌。

黑红梅方表春夏秋冬四季。

A(1),2,3到J(11),Q(12),K(13),所有相加为91。

表一个季度的天数,

四季合起来便是364天,

再用大小王来进行添补,

表365-366的周天之数。

比如我们的麻将牌,

其中的柄、条等图案都是源于河图洛书。

河图洛书则是最早描述天道生成循环的符号。

以上种种,

揭示了一个根本逻辑:

华夏文明并非“发明”于人的主观创造,

而是“发现”于对天地规律的遵循。

从观象授时到律度量衡,

从农耕周期到礼乐制度,

从庙堂政事到江湖娱乐,

古人始终以天地为终极参照系,

既赋予文明以稳定性,比如“天不变,道亦不变”,

又为其留下开放空间,如“生生之谓易”。

这种“以天地为锚”的特质,

也正是华夏文明绵延数千年的深层密码。

以天定人,实际上已经降了一个维度,

再到以人定文,文明再次降维。

因此,语言如同当代的“巴别塔”,

看似越建越高,实则让人类陷入更深的隔阂。

当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东南时,

立夏就到了——这种源自天地律动的共识,

跨越六千年仍在生效。

当AI开发者们闷头在算法里寻求智慧之光时,

或许该抬头看看真实的星空:

那里有语言永远无法穷尽的奥秘,

也有文明最本真的锚点。

“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尚书·尧典》

这或许是对人工智能最古老的启示:

真正的人类终极智慧,

永远生长在语言之外的真实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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