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女子呀》作者:牙牙阿图

芳芳看小说 2024-11-22 08:35:14

“哎呦喂,肚子疼,竟然对这些纯绿色食品水土不服……”

  这不是造孽吗,别人穿来好衣好食,最不济还让这些绿色食品养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容貌出来。她倒好,求爷爷告奶奶才好容易碰上给二小姐选陪嫁丫头的机会进了陈府,想的是不过签几年卖身契给人打几年工罢了,总比刚穿来就要饿死强的多。

  谁曾想人牙子那儿求了半块窝头没觉得拉嗓子眼儿,在陈府吃了顿二小姐赏下来的丰盛饭菜就半夜闹肚子了……说出去谁信啊,听说了的也要骂一句,这个没福气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式更名为陈碧华的女人,哆哆嗦嗦起床随意披了件外裳就奔茅房。她又不是千金小姐,屋里备着小说里一定会有却几乎不会写的“恭桶”,也就是马桶。

  以前在现代,她盼的不过是能回到家就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上厕所不用把衣服穿周全了大冬天的谨防感冒,结果这个美好的愿望还没实现,她就来了古代。

  现在她的愿望改成了屋里有个马桶,不知道会不会太奢侈。

  “碧蚨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好啊。”

  茅房里的碧蚨姐姐很不幸也是吃了二小姐赏下来的丰盛饭菜闹腾了半夜。多亏陈碧华在现代吃的垃圾食品多,防腐剂多,有了一定的抗毒性,否则再跑个几趟茅房也未必能好。比如里面的碧荣、碧蚨还有碧贵。

  没错了,因为她们四个是一起进府的,于是便取了荣华富贵四个字,前面加上一个必须的必的谐音,于是便有了一定会荣华富贵的说法。

  说起来,这陈家怎么听起来像是那种暴发户家的起名方式?小说里得大家闺秀不是都给身边的丫鬟起名要多文雅有多文雅吗,最不济还有吉祥如意一类的名字呢。

  后来闲聊的时候才发现,吉祥如意之类在陈碧华看来要比自己的名字高档不少的名字府里果然是有的,不过都在老太太那儿。

  被人占了,好吧。

  小姐夫人之类的贵人们用马桶,只有他们这些下人才会用茅房。大概陈家的太太们也从没想到过下人会三更半夜往茅房扎堆,所以,下人房这边的茅房里只有三个坑,至于后面那个大坑?打死她也不去!

  陈碧华只好再催。

  里面传来碧蚨有气无力的声音,“我怕是一时半会儿出去不得了,实在不行,你去清风苑吧,我记得那边也有个茅房。”

  碧华肚子又是一阵闹腾,茅房里的三个人眼见没一个要出来的,说不得只好往那边跑一趟了。

  在陈府里呆了四五天,碧华倒也学了些规矩。清风苑那地界儿是主子用的,清风苑里的茅房也是给伺候主子的下人用的,轻易进不得。

  清风苑是个不大的园子,里面种了面积不小的一丛竹子,引了水进来,借地势变成活水,在水面上盖了幢房子名“淌幽居”,有厅有室,端得是避暑最佳去处。不过现在已经入秋,里面肯定不会有人呆了。

  那儿跟下人院子就一墙之隔,连门都只差了五六步,再没有比那儿更好的去处了。三更半夜,她穿来的又是外裳即便遇到人也不怕走光穿帮。

  想清楚这些的时候,陈碧华已经蹲在清风苑一角的茅坑上了。

  嘁里扑哧好一通放松,顿时眼也不花了头也不晕了肚子也不涨了,跟喝了那啥啥排毒养颜茶似的呢。拿水舀了,把茅坑冲洗干净,又洗了手,这才神清气爽的出来。

  路过淌幽居门口,只是用余光一扫,顿时吓得三魂跑了七窍,赶紧给做心理建设,我也不是人,我也算半个鬼,我也不是人,我也是半个鬼……贞子姐姐吓不倒我……好想尖叫一声晕过去怎么办。

  夜半的凉风飕飕的往,碧华想起来自己的打扮,拿不准到底是问问是谁还是赶紧趁着夜黑跑掉。

  犹疑不决的时候,碧华的腿已经选择了跑。

  一边跑一边心里啪啪的扇自己耳光,让你肚子疼,让你半夜上茅房,让你跑清风苑,这回见鬼了吧……

  要么说思想永远比行动快得多呢,想了这么多,才只到清风苑的门口,距离那可爱的小门还有好几步呢,就让人一把拽住了后脖领。

  原本就是一层的包裹,拽的力气又大,碧华眼睁睁的看着自个蔽体的衣服被拽开了大半,来不及拽衣服,脚反射性的向后蹬了出去。

  怎一个糗字了得,陈碧华这辈子,包括现代社会那小半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鬼,还把鬼给踹了,还让鬼吃了自己豆腐。

  “放手,放手!”不敢高声喊,恐惊了值夜的内院婆子,只把着那人的手好不让自个衣服彻底离体,只是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已经来不及遮住了。

  身后那人果然松了手,只是却改为拽她的胳膊。碧华知道自己不可能逃出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刚刚离这人那么远,他都能抓到她还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就知道自己那两下子是别想在人家面前跑掉了。于是勉强整理了下衣襟,让外裳好歹把腿挡一挡。回过身想起自己来陈家受的几天训练,无视胳膊上的那只手低眉颔首行了礼,“请问是府里哪位少爷,奴婢是新进府里的碧华。”

  “抬起头来。”

  碧华把头低的更厉害,“奴婢不敢。”

  “你刚刚踹都踹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声音不辨喜怒,碧华听得抖了起来,“请二少爷饶了奴婢吧,奴婢是无心的。”不会真要像小说里一样跪下吧,脚下可是鹅卵石铺成的路,咯脚着呢。

  “怎么就知道我是二少爷了。”

  大半夜的抽什么风,怎么没完了还,碧华抖了三抖,“奴婢听调/教我们的王妈妈讲过,清风苑是二少爷最喜欢的地方,让奴婢们没事少往这儿凑。实在是院子里几个姐妹都闹了肚子,奴婢急得没了办法这才斗胆跑来清风苑的。二少爷,饶了奴婢吧。”

  “要饶了你也容易,”这位少爷顿了片刻,“跟我进来。”说着便松了手,背转身往淌幽居走。

  碧华无比留恋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院门怨念得跟了进去,还好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不然被训到三更半夜第二天起得来床才怪呢。

  跟着进了淌幽居,正面三扇屏风床上垂足而坐的二少爷不开口,她也不敢说话,里面几个筌蹄(注)自是没她坐的份,只得站着。初时不觉得,一会儿腿就凉了,到底已是秋天。倒是这位二少爷腰间并无束带弄得衣裳大开袒露出大半个胸膛,还好腿上的里衣并未解下不然她真怕长针眼啊。

  良久才听二少爷道,“我的被子凉了,你去帮我暖起来。”

  碧华一下子抖了,剧本玩瞎了吧,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如果这算惩罚的话,代价也太大了。

  “少,少爷,奴婢找人给您送,送个汤婆子进来吧。”说着脚往后蹭了蹭,距离本就不远的屋门又近了三指。

  “太麻烦了,等不得。”声音又低了三度,碧华用穿越女主的气质感觉出了声音里面的怒气。

  “少爷,奴婢,奴婢刚从茅房出来,木有梳洗,怕脏了少爷的被子。”磕磕绊绊的叫完少爷,又想起一个理由。

  “不碍的。”

  再也没了推脱的办法,碧华战战兢兢的往里屋的床榻走去,天爷爷地奶奶,她已经遵从了种田文宅斗小丫鬟路线,不要再搞了,她不想做那些通房丫头、姨奶奶啊,她没那个脑子跟正房斗智斗勇啊。

  “把外裳脱了。”碧华刚钻进被窝,桌边少爷的话就吓得她险些滚下床来。他明明知道她就穿了这一件衣服!“少爷!少爷……奴婢……”

  “穿着外裳才真是脏了爷的床。”说着这位少爷就走到了床前。

  再明显不过了,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位少爷真的是要她帮忙暖床,现在她该怎么办。这可是古代社会啊,就算她不是大家小姐,可也是不敢轻易把身子舍出去的呀,要知道这可是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古代社会!

  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过一劫?想,想……那边的少爷已经在脱衣服了,他本来就只穿了一件中衣……

  “少爷!”豁出去了!碧华突然想到之前闲着没事看了几集《美人心计》,里面林心如扮演的窦漪房以退为进保住了清白,她此时不妨借来用用。

  打定主意,碧华一脸绝决的阻止这位陈家少爷的靠近,屋里灯光昏暗,到现在她也没看清这位少爷长什么样子,不知道跟电视里那位相比怎么样,如果长成那样,也许……不行!这是古代,不是玩的!

  “少爷,如果您要奴婢的身体,您尽可以拿去,”心里想着对方这个时候如果有镜头打在他脸上的话应该是惊讶的吧,缓了缓又继续悲切切的说道,“只求少爷过后忘了奴婢,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对了,还有什么台词来着,时间太长又跨了时空她记不太清了呀,“只求少爷……成全奴婢,奴婢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不会因为少爷的宠幸被人算计,跟人勾心斗角,奴婢只想本本分分的做好差事,攒些银子好回家种地,安度余生。”说着说着碧华就哭了,想想自己铁定是没有做生意的天分,如果能攒些钱找个地方种地也是好的,只是她没有随身文里那种神奇的空间,对种地又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怕这种田文的角色她演不好啊,哇,她没想着真要穿越一把来种田啊……

  这边哭的难过想的伤心,那边的少爷却逐渐走近,碧华想起此刻的处境,照电视里来说,现在,他应该是过来帮她披上衣服,然后放她离开了。

陈府祖上倒出过几个做官的,据说最高的曾做过四品的知府,显赫过的。只是近几代战乱频仍,陈家没跟对主子(对曾经跟哪位主子私下里的八卦也是不敢提的),以致近几代开始经商韬光养晦。而这位二小姐的夫婿就是陈老爷反复思量挑给嫡出女儿的。

  可惜大女儿死活不乐意,陈王氏便透过风去说八字不太合,不如改聘二女儿,也是记在正妻名下的。

  那边派了人过来亲自合了八字这才同意。

  下聘的时候大小姐不知道哪听来的消息说亲爹给她选的夫婿本来是极好的,被她误听谗言给推开了。屋里砸碎了一套汝窑的茶具直骂“贱人、下作胚子”,骂的谁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相邻的那个院子。

  事到如今陈家不好反复无常,又不愿舍了这门亲事,便只能照常按俗礼将婚礼置办起来。私下里主妇陈王氏,大小姐嫡亲的亲娘狠狠戳了女儿脑门一指,骂她“你也是个没心肝的”。当初怎么劝都不肯听,信流言悔婚,这会儿又信流言后悔,也不知道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骂完又开解了女儿一番,道那边其实也不是个好去处这才让小冤家息怒。这之前,二小姐青娘的嫁妆便已经悄悄缩水了不少,比如官窑的换成民窑的,良田换成薄田,山庄换成丘林,店铺也是现盘了几个赔钱的给她,还对人好言道特地置办了京城附近的田地方便女儿嫁过去之后照管,那里的田如何如何金贵。私下里省下来的好大一笔银钱买了堆精细玩意儿去哄亲生女儿。

  面上,智商高情商却明显不怎么样的陈老爷看着不停忙碌的夫人王氏满意的不得了,毕竟数目一丝没变。

  只是原本姐妹情深的大小姐跟二小姐算是彻底决裂了,大小姐常常见了二小姐便是冷哼一声无视过去。二小姐却仍恭恭敬敬,率先避让,屋里琢磨出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也照常给大小姐那边送一份过去,照常该给嫡母请安请安。就是这样,才促使陈王氏这个执掌后府内院的女人下狠心把她贴身的丫头全都换了。免得这个女儿嫁出门去就彻底成了泼出去的水。

  这一点上,陈老爷是不反对的。

  府外才来的,青娘用着未必贴心,但是大太太也不一定有多放心,于是预备把自己信任的两个一等丫头给陪嫁过去。也就是说,荣华富贵几个,做得再好怕是也轻易挣不到一等丫头的位置,还得受二小姐娘家嫡母的节制。

  陈府在外人看来是落英城一等一的富贵人家,碧华身在其中却明白,现在的陈家顶多算是个富极,贵却未必,正所谓士农工商。也因此陈老爷才处心积虑要恢复祖上荣光。这辈子他只一个儿子读书好些,也是辛苦近十年才考下来一个举人,他便知道指望儿子辈回归仕途无望了,只得让他们继承自己的衣钵,改盼能用为数不少的女儿结几门贵亲。

  这次结亲的对象是京中太常寺少卿李光普李大人第二子李致远,取诸葛亮《诫子书》“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之意。这位李少卿家的二公子在京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大家公子。

  太常寺少卿是干嘛的,她们都不知道,只知道是皇帝身边的重臣,上朝的时候都要站在前面的!这位李二公子在京中素有才名,当然风流名声更显。置外室,包戏子,青楼更是长住的客,不然也不会打听出他得了那见不得人的病来,吓得大小姐死活不愿嫁。

  陈家现在是陈仲坤陈大老爷当家,其余兄弟三人都被老太太默许着分家另居了。老太太陈袁氏跟大儿子过,陈大老爷是一家之长也主一族事物。他的三个弟弟不过是攀附在陈家产业上经营几家不同的店面而已。

  陈大老爷后院由正室夫人王氏主事,或抬或买了几个妾,如今只剩下三个,目前碧华一个也未见着。值得注意的是二小姐青娘的生母姚氏在她五岁时病故,据说是为了救失足落水的青娘。青娘人小活泼火力壮些不过着了一场风寒倒是生青娘时就落下病根的姚氏反倒没了性命。临死因是个不上台面的妾,连块让闺女磕头的牌子也没的。

  带碧荣、碧华“实习”的二等丫鬟彩桦嘴快,这些八卦多半是从她口中听来,说到数年前青娘大病的场景仿佛她亲眼见过似的,“可怜咱们二小姐还不知道她亲娘已经没了,直抱住来看她的夫人喊娘。”碧华暗忖,恐怕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活了下来又得了陈王氏的青眼。五岁,好沉的心思,直到要出嫁才微露端倪,怕也是有陈王氏对这次联姻过于看重的原因。

  五岁啊,难道这位青娘也是穿越来的?不然她实在不敢相信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能把心事埋藏的陈王氏那样精明的人都看不出来。

  她想起刚进府里的情形。

  刚穿越过来,碧华,哦,当时原名青青的女人,看着陌生的一切惶惶不可终日,卖了头上戴的一个水钻发卡才得了身不那么伤风败俗的衣裳,正头疼怎么填饱肚子的时候听到路边几个女人谈话,这才知道是人牙子王氏正往落英城最大的富户陈家招丫鬟。

  这王氏是陈家主母隔了不知道几房的远亲,只要经了她的手就一定能进去。要知道这陈家可是落英城第一等的有钱人家。

  青青想到宅斗小说里丫鬟的好福利,立马蹭了过去。

  王氏哪肯要来路不明的人,何况青青年纪着实不小了——她实在不会装嫩,幸亏长了张娃娃脸又加上一直挺注意护肤,最主要的是她把手上莫名其妙少了颗珠子的佛串送给了王氏这才进得府里来。

  跟着一群名副其实的小姑娘到陈夫人王氏面前,她个子高些站在后面,以为没人看到,就偷偷的打量四周的布置。殊不知倒让王氏以为她是个不安分的,着意留了下来。

  其余七个也多是漂亮或者畏畏缩缩不堪大用的,可见王氏的心思了。到了陈大老爷面前,她也有话说。“老爷,这是给二姑娘准备的陪嫁丫鬟,你看这模样这长相再稍加调教还怕不能帮二姑娘笼络住夫君的心?”陈大老爷听到这个深以为然。

  “再看这几个,”她点着荣华富贵之外的四个小丫头片子,“性格内向,定不怕她们欺到青娘头上去,再调教些日子帮青娘妥当办事不成问题。”陈大老爷不通内务,对夫人叫他来相看丫鬟本就不耐,听到这话便嗯啊点头应声。

  其中有个丫鬟他看着实在可心,惜乎要陪二女儿进京怕是不能得手了。只是有个丫鬟……陈大老爷沉吟再三,“夫人,这个丫鬟,既无美貌,年龄又看着着实不小,做陪嫁丫鬟不合适吧。”

  这人,当然说的就是避青娘名讳改名为碧华的青青了。听到有人当面如此议论自己相貌,这么不客气,要搁早前,早冷嘲热讽的回过去了,可是自从签了那张卖身契就没了说话的自由了,剩下满心的尴尬与害怕。

  可这里实在没她说话的份,只能忐忑的纠着手指头玩。

  王氏急忙解释,“老爷有所不知,这碧华在乡下独自奉养母亲,直到月前去世这才出来谋生,实在是至诚至孝之人。”看到老爷面色缓和不少,继续说道,“而且她无父无母,跟着青娘自是加倍的贴心,将她作为终身的依靠,办起事来还怕不比别人多用心几倍。等青娘在婆家稳妥了,寻上个信任的人家嫁了,不就是现成的办事媳妇子了嘛。”可惜卖身契在我这里,王氏心里补充道。这样一个大龄未嫁女自然不可能在青娘身边老实太久,青娘短时间内根基未稳,必不肯放人,就算打发她配人也未必能配多好的。看她一身素服却把指甲挑染(青青哭道,夫人冤枉啊,这是超市购物人家送的美甲体验,就给染了一个小指甲啊),两眼骨碌碌乱转明显不是个安分的,到了那边,青娘若处理的好还罢了,如若不然,哼哼!

  陈大老爷用罢午饭又出府处理公事,荣华富贵兼其他四女由王氏贴身妈妈王妈妈亲自带去仆人房安置,用过午饭再带来听训。

  王氏坐在后院正厅左侧主位,手里正端着钧窑锦绣密瓷茶碗儿用茶。一碗茶喝了至少十几分钟,荣华富贵等八人收腹挺胸垂首而立,风吹不动,人惊不动。比当年军训站军姿还要难受些。

  茶终于用完,丫鬟又斟上一碗,王氏这才有时间打量她们四个,对八个人中间各自不同的神情反应表示满意。“你们都是我用心选出的,只要对主子忠心,主子定会许给你们一个大大的前途。”话不多,说完就让王妈妈带她们下去学学规矩,没有碧华想象中的诸如出了陈府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陈家的话,倒是中间碧华等人清楚听到了她们的卖身契在谁手里。

  她们都知道的,卖身契在谁手里,谁就是她们的主子。

  完事儿王氏赏了她们一人五两银子。

  五两,苍天,前世她一根细细薄薄的银项链顶天五钱重就花了她一百块,五两银子……要顶她大半个月工资了。据她所知,除了她签了八年的卖身契,其他几个签了死契的也不过给了二三两银子。这打赏好重!看来宅斗小说里说的丫鬟福利好果然不假啊,哇咔咔,发财了。

  后来王婆子带她们去见二小姐青娘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五两银子还有另外一个用途。青娘每月月例也不过八两银子,明面上因为婚事近了提到十五两,可是拿来比照陈王氏的打赏要不吃不喝三个月才能凑得上这么一大笔银子。也因此她们彻底的明白府里到底谁是她们真正的主子。

  青娘当然不会那么做,当着王婆子的面,一人赏了两套她归置出来不能带到婆家去的衣裳。

  碧华签卖身契的时候昧着良心写了个十九,未见牙婆说什么“姑娘长得老相”之类的话还是有几分得意的。可是,现在手里捧着的粉嫩嫩的裙子,脸皮终于齁不住了。

听说等下王婆子还要教她们梳路上见过的那种两个朝天角的丫髻……心理有点承受不鸟啊,碧华暗泪。

  青娘如此做法,既没有跟陈王氏这位正方嫡母比拼财力收买人心,又给了丫鬟体面,在价值上其实远远高于五两银子的,不过她们现下还不知道而已。

  王婆子却已经变了脸色,阴阳怪气道:“二小姐好不体恤下人,竟拿自己的衣裳来赏赐下人。”言外之意,再贵重也是别人穿过的旧衣服。

  青娘不好意思的对众人笑笑,“妈妈过奖,在咱们府里衣食都是不缺的,我不过是给她们几件体面的衣裳,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咱们陈府的脸面。”

  王婆子噎了下,硬声道:“丫鬟们小姐都见过了,不过都还不知礼数,待老身调/教了再让她们来服侍小姐,方才是不丢咱们陈府的脸。”

  碧华粗神经尚不觉得的有什么,只是那左一句不知礼数有一句打赏的很伤她那从现代社会穿过来的自尊心。当初给那五两银子的时候她们都给陈王氏磕了个头,不会以后每次有什么打赏都要磕头吧,丫卖爹!

  幸好王婆子在讲规矩的时候解开了她的纠结。原来古代女子除非有大恩大罪或者初见长辈需要磕头以外几乎只要轻轻下蹲屈膝行个福礼就可以了。

  在碧华看来王婆子居心叵测的很是用心教了荣华富贵她们怎样走路怎样行礼怎样看人。这个怎样不止包括作为一个丫鬟应该“怎样”,还以列举反面典型的方式详细讲解了怎样的举动行止才能展现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应有风情。

  碧华被钦点演示那些所谓不是正经女子才有的举动,例如见到男主子不应该偷瞄,路上遇到男主子不应该欲拒还迎……碧华真想大吼一声,王妈妈,你是司马昭穿来的吧!

  紧急培训了四天,给小姐整理衣箱选了碧华个什么都不懂的,碧华大囧,红配绿是撞色潮搭好不;给小姐梳头,选了个碧蚨个子小巧玲珑的,拿碧荣当模特的时候就把个子高挑的碧荣给拽的两眼泪汪汪;给小姐选首饰,选了碧荣个见到金子就两眼发光的,总是把金闪闪的首饰归置在首饰盒最显眼的地方;给小姐铺床斟茶,选了个碧贵两眼比碧华更不安分的,嗯,这个木有预演示范……

  到第五天里丫鬟们学习传菜、布菜,给小姐做了一桌子酒菜,也算是让丫鬟们跟几位小姐认个脸熟。

  二小姐前个夜里偶感风寒只碰了几筷子,看大小姐用餐完毕就做主把菜赏给了她未来的丫鬟们。

  大小姐脚还没迈出门口听到这话却顿了顿,青娘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可是,这跟她现在被叫来面对一脸趾高气昂的碧荣有什么关系?

  “碧荣姐姐,你在说神马?”刚刚的话她是有听没有懂啊。

  碧荣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而对床上的青娘道:“二小姐,你看这个贱蹄子惯会装傻充愣的。”

  青娘咳了几下,低声道:“碧荣莫急,都是姐妹你且好好问。”换来碧华感激的笑脸。心里暗叹,这倒是个容易收服的,可惜年龄到底大了些,就知道夫人不会轻易给她什么好人选。

  想到屋里好不容易收服的几个丫鬟转眼就被夫人以年龄到了应当出府配人为由给打发了个干净,就不禁狠狠咳嗽了几声。

  碧荣有点着急,怎么听着二小姐不相信碧华就是那个下药的人,当时提菜的就她们两个,不是她就是自己了,难道眼前的荣华富贵就此绝缘了不成。想到此,她不禁对这位什么时候都是有话好好说的二小姐有些埋怨,“二小姐正在生病,你不知道这些丫鬟就怠慢了,昨儿个去厨房提菜,奴婢先提了一食盒过来,回过头去接碧华,正看到她正在花园里摘花呢。也不想想,花园里的花也是你一个丫头能摘的吗。”后面那句就是对碧华说的了。

  刚刚碧华还险些为青娘那句“都是姐妹笑喷”,碧荣骂她是贱蹄子,让青娘这样一说,她岂不也成了“贱蹄子”了么,也不知道这二小姐是故意的呢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听到她后面的话,这会儿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碧华用力想了想,昨天提菜走到花园,看到不过八岁的四小姐正对着园子里的柳树着急,一问才知道她的沙包被她调皮捣蛋非常可恶的三哥哥给扔到了树上。三少爷是嫡子,她一个爹不疼娘不爱(是真的不爱,四小姐的生母是陈老爷一个小妾,她把失宠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生了个丫头片子,想把她给夫人养着,被夫人以二小姐那是生母不在了才不得已为之拒绝了)的庶出小姐不敢问三哥哥追要,只好自己想办法,给碧华看到了,顺便帮了个小忙而已。

  碧荣说的摘花场景,应该是沙包落到月季花上她去捡拾才对。不过一大串的话,只怕病着的二小姐没心思听,于是只道:“奴婢那是帮四小姐捡沙包来着,不过这跟小姐让你问我的事情有关吗?”

  青娘又咳了几声,这么会子,碧荣居然还没问到点子上,居然还教起她这个主子来了,实在是几天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碧荣这次不待青娘催促便呛声道:“当然有关,你可知道二小姐才是咱们的正头主子,你敢放着小姐的饭菜在食盒里凉着不管,就敢在菜里下药!”

  终于问到点子上,青娘松了一口气却双眼不错的盯着碧华的表情,一丝不漏。待看到碧华毫不掩饰的惊愕表情心里便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只怕问题不是出在这几个还不贴心的丫头身上。

  碧华冷笑几声,对青娘说道:“二小姐信任奴婢才让奴婢坐着回话,那么,现下就请给奴婢个脸面来反问碧荣姐姐几句吧。”

  青娘没有作声,自然是默认的意思。虽然她也希望自己屋里的丫鬟心齐,但这绝不是一日之功,用谁弃谁还要看日后的表现。

  碧华转身昂首挺胸,运足丹田之气,“碧荣姐姐,请问置府里小姐于不顾,丢的到底是谁的脸面?”

  碧荣看了看青娘,面色难看。

  “再请问你,昨日提菜你我二人本该同行,因何置我于不顾?”这个她们两个都明白,不过是看彼此不顺眼所以借放菜的时间差故意错开而已,却不能拿到面上来说。

  碧荣的手帕都快要被搅烂了,明知道碧华句句将她方才泼向碧华的脏水反泼回来却又不能说什么,郁闷得很。

  “还有一个问题,请问昨日你我各自单独成行,你为何如此肯定我,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你,又是如何为自己正名的?”

  话到这里,碧荣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得意道,“昨天我们几个包括小姐都闹肚子,唯独你却一直安睡在床上。”

  碧华闻言愕然,她一个晚上都不在房内,作为同居者的碧荣居然不知道,这很有问题啊。可昨晚闹肚子,当时在茅房里碧蚨几个都是听到的呀。碧贵未必会帮她作证,眼前的碧荣也不可能了,但是碧蚨这个老好人也没出来帮她作证吗?

  不用问了,肯定没有,不然碧荣就不会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了。可是说出昨夜在清风苑的事情,却是万万不能的。

  且不说二少爷愿不愿意出来帮她作证,倘若愿意她以后的人生也全都毁了,倘若不愿意,她岂不是又多了一个诽谤主子的罪名?何况昨晚只有满天繁星不见月亮,屋内烛火昏暗二少爷又背光,她是真的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啊。说都说不出来,证词又有什么说服力。

  碧华心中瞬间闪过无力,再睁眼看向青娘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委屈,“二小姐,且不说昨晚闹肚子到底因为什么,奴婢坐的位置靠后,根本没吃到几样菜,而且晚上奴婢也是闹肚子了的。”

  说到这里碧荣也惊讶的看着她。

  “奴婢绕到后面的大坑里去解决的。”碧华满脸通红,“大坑里味道太大,奴婢怕熏坏了屋子就找了水洗漱,不料却因此着了凉,二小姐可以摸摸奴婢的额头。”

  青娘一脸关怀的望向碧华,“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这水半夜里可凉得很,怎么能用来洗漱呢。”说着还来摸碧华的额头,“果然是有些烫,碧荣,快去找几副我吃的汤药来。”

  碧华连忙阻止,“小姐不用了,奴婢身子壮,睡一觉就好了。”青娘不肯听,执意让碧荣找了三副药,又把她床边几子上的药碗让她喝了。碧荣回来刚把药给她,青娘又指使她去给碧华包些蜜饯甜嘴。

  碧华感激不尽,碧荣却恨的红了眼睛。二小姐青娘作为主子不可能跟碧华道歉,当然,事先也说了不是不信她,只是例行问问。也没有提追究碧荣的事情,毕竟碧华该过问的事情。

  事情青娘是怎么向陈王氏回报的她不知道,但被派来盯人打她板子的王婆子却隐晦的向她提及青娘的话,说她怠慢的自己。

  碧华失神的垂下脑袋,对王婆子打板子五下实的五下虚的明显放水行为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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