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誉说要跟我玩一个游戏，一个娶亲游戏。
他先把庶妹娶回家再来娶我。
我不想玩这个游戏。
他吓唬我说：“要想嫁给我，你只能玩。否则，没人娶你，你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他不知道，我早已答应做他人的新娘。
出嫁那天，红绸铺满整个长安城。宋誉策马拦住花轿斥责我胡闹，
我笑着告诉他：“我在跟你玩娶亲游戏啊！我先出嫁，你再去娶庶妹。”
宋誉煞白了脸，欲要抢亲，却被夫君派给我的侍卫打得差点残废……
1
八月初八，宜嫁娶。
半年前约定的婚期就在眼前。
母亲说女子出嫁，自己准备嫁衣，方显心意之诚。
我深以为然，于是寻来最上等的锦缎，又精心挑选了鲜艳的丝线，坐在窗前，开始了这意义非凡的缝制。
太子连萧给我送来一把簪子。
那簪子通体莹润，精致的白玉兰微微张开，洁白无暇。
我知道，连萧将白玉兰发簪赠于我，是他对我的赞誉，也是在提醒我婚期将近。
但是，我还想给宋誉一次机会。
我与宋誉自小相识。
八岁那年，父亲带我去参加宫宴，我一不小心把汤汁洒在衣服上，哭哭啼啼地要回家换衣服。
宋誉看见了，送我一颗糖果，还变魔术似的，在我的衣服上贴上几片花瓣，顿时逗得我转悲为喜。
周围的大人夸他能干。
他却傲娇地说：“只有我能逗兰儿妹妹开心，长大后我要娶兰儿妹妹为妻。”
大人们都道是童言无忌，哈哈大笑而过，我们也跟着哈哈大笑。
从此，我到哪儿都要跟着宋誉，喜欢哥哥长哥哥短地嚷嚷着，要他给我变戏法。
宋誉总能从衣兜里变出颗糖果给我，变出个美丽的挂饰给我，有时候还是各种小玩意儿。他还带我去草丛抓蛐蛐，也带我放纸鸢，捉蜻蜓，去小河边看荷花观鱼戏……
我天真地拍手叫好，觉得宋誉是全长安城最好的哥哥。
“兰儿妹妹，你快快长大，我好想快点娶你为妻。”宋誉牵着我的手，亲我的脸，微笑地对我说。
我依然开心地拍着手说：“好啊好啊，我要嫁给宋誉哥哥。”
父亲训斥我：“小儿之言，不可当真。”
我听不懂，只看到父亲黑着的脸，吓得哭着扑进母亲怀里。
母亲唉声叹气地说：“我儿纯真，有个宋誉这样宠溺她的儿郎，我们也安心。”
父亲终在我的哭闹声中败下阵来，默认宋誉是我未来夫婿。
两小无猜的我们，就这样打打闹闹很多年。
过了嫁娶的年岁，宋誉却迟迟不提结亲的事。
父母亲看着依然纯真的我愁眉不展。而我却浑然不知，依旧跟在宋誉身后。
无奈，他们只能将我许配给了早已属意于我的太子连萧。
2
我认真绣着嫁衣，想象着日后与夫君携手漫步于花前月下的情景，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
小雪急急进门通报：“小姐，宋公子来了。”
没等我把嫁衣收起，宋誉就推门进来。
“兰儿，你在做什么？”宋誉抓起我缝到一半的嫁衣问，“你在缝嫁衣？傻瓜，你就这么想嫁给我了？”
我红着脸，低头不做解释。
我嫁给太子的事，母亲再三告诫，说不能让宋誉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其实，何须母亲告诫，我内心对宋誉的失望早已攒得满满的。
我只是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浪费在他身上。
“好好好，兰儿害羞了。宋誉哥哥一定娶兰儿。但是兰儿先乖乖跟哥哥玩个娶亲游戏好不好？”
宋誉挽起我的手，貌似深情地对我说。
“什么娶亲游戏？”我眨巴着眼问。
“兰儿若想做哥哥的新娘，就让婉儿妹妹先跟哥哥成亲，好不好？”宋誉深潭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晶晶亮的光芒。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宋誉还是重复了同样的话。
一种被羞辱的痛，从心底冒出，我瞬间泪崩：“这不好玩，我不要玩。”
“兰儿想好了？你若不玩，我就不娶你。以后也不会有人娶你，你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宋誉突然变了脸色，冷若冰霜地对我说。
这些年，我发现一件特别奇怪的事。宋誉每伤害我一次，我的脑子就会聪明一点。
如今的我，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又傻又天真的相府大小姐了。
但是，我不能让宋誉发现我的变化，我不知道他又会对我做出什么事。
“哥哥对我凶，兰儿不要玩娶亲游戏。”我故意委屈地哭起来。
宋誉又瞬间变得温柔：“只要兰儿乖乖跟哥哥玩娶亲游戏，哥哥就不对兰儿凶。”
他又耐心地哄了我好久，我才勉强答应了他的娶亲游戏。
看到宋誉心满意足地离开，丫鬟小雪在背后恨恨地骂道：“谁给他那么大的脸，真好意思说出口。我呸……”
我笑笑，劝慰小雪：“恶人自有恶报。我们等着看戏就好。”
在我发现那件事之前，一直以为宋誉是全长安城最好的儿郎。
那日，我出院门去找庶妹，给她送我最爱吃的栀子糕。
一进门，就看见宋誉抱着庶妹在房间里啃嘴巴。
我心里一阵痛意袭过，却不知为何。
我闷闷地问“宋誉哥哥，婉儿妹妹，你们在干什么？”
宋誉面不改色地来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说：“兰儿妹妹，我在跟婉儿说悄悄话哦！我们要给你惊喜。”
“什么惊喜？”我信以为真，眨着亮亮的眼睛问。
“姐姐，这是个秘密。你要守住秘密才能得到惊喜。”庶妹挽起我的手亲切地说。
“好啊好啊！我一定不说出去。你们继续说悄悄话。”我放下栀子糕，拍着手转身离开。
走出门，我就听见背后传来庶妹的嗤笑说：“傻子！”
随后她又哭唧唧地说：“宋誉哥哥，凭什么她这么傻，父亲却只爱她，你也只爱她。你们都看不到我，我比她强十倍百倍，可是你们都看不到我……”
“婉儿，我只爱你，我怎么会爱那个傻子！你放心，我会尽快娶你回家。”
爱？爱是什么？宋誉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爱。他不是说要娶我回家的吗？怎么现在要娶庶妹了？难道这是他们给我的惊喜？
那一刻，我初次尝到那种叫“心痛”的感觉。但心里却像开启了一扇明亮的窗，有些事情看得明白起来。
3
小雪给我拿来一幅画和一封信。打开画，是我画的白玉兰。
画中的白玉兰在素白的宣纸上静静绽放，显得清新脱俗，宁静纯粹。
“小姐，太子给小姐的画做了点评，你看，他说‘清雅空灵，纯粹美好’。这是在夸你呢！”
我跟太子相识于三月的御花园玉兰树下。
那日，我跟随母亲去宫中见太后。
因为太无聊，便跑到御花园玩耍。
玉兰花开得正艳。我在玉兰树下时而驻足观赏，时而踮脚碰触，玩得兴起。
后来，我看到亭子里摆放着笔墨纸砚，上面有一幅女子的画像，她正在玉兰树下赏花，甚美。
我看着像我，便将画像收进了自己的衣袖。
为了补偿，我便一时兴起，在另一张空白画纸上花下了一朵白玉兰。
不曾想，太子殿下堵住我，要我将画像还给他。
我可不想将自己的画像给别人，便嘴硬地说没有看见。
可是，太子却拉着我找太后评理。
他还拿着我画的白玉兰告状：“皇祖母，这个姑娘把我心仪姑娘的画像偷走了，就给我留了这一张栩栩如生的白玉兰画，你说我该怎么惩罚她？”
“我皇孙儿想怎么惩罚这姑娘啊？”
“我想罚她嫁给我，还想罚她每天来宫里给我画一幅白玉兰画。”太子狡黠地笑着。
我有点怕太子，不乐意给她画画，却也无法违抗。
母亲只能每天带着我到太后宫里给太子画画。
起初我只是画画，太子坐在旁边监视着，我便不敢到处乱跑。
后来，我画完画，太子就带着我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我便跟他越来越熟识。
我看着这幅白玉兰画，看着连萧给我的点评，想象着与连萧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嘴角微微上扬。
我收好画，又打开信。连萧约我明天中元节一起去宫内放河灯祈福。
连萧的母亲早逝，一直是由太后把他抚养长大的。
连萧约我给他母亲祈福，心中是早把我当成未来的妻子，
我当然会如期赴约。
出乎意料的是，上午我正准备出发去宫里，宋誉来了。
“今天是中元节，你不待在家里，要去哪里？”
我谎称我要出去逛逛。
宋誉二话不说，转身跟在我后面。
我知道宋誉每次来我家，都是以看我的名义来找庶妹的。
如今他看到我要外出，自然也不好留在相府。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蹙眉质问。
“兰儿一人出去逛街，哥哥怎能放心。哥哥带兰儿去暮云山玩。”
说着，他便拉着我的手强行把我拉进他的车内。
无奈，我只能让小雪帮我送信给太子，告知他我要晚点赴约。
4
上一次来暮云山，还是夏日的时候。
那是连萧带我来暮云殿避暑。
夏日的暮云山蝉鸣声声，凉风习习，确实是避暑的好去处。
我们除了在暮云殿避暑，连萧也会带我看漫山遍野的山花，爬上山顶看日出。
因有连萧相伴，我便也对这里心生喜爱。
如今，我很不喜欢跟宋誉独处。
于是，我想象着是跟连萧故地重游，心中便舒坦了些。
到了暮云山下，宋誉拉我下马车。
“兰儿，马车停在山下，就我们俩人爬上去吧。”
此时已入秋季。秋风阵阵，带着凉意透过衣裳沁入肌肤，让我阵阵瑟缩。
我打了个喷嚏。
宋誉关切地问我是不是着凉了，还脱下自己的一件衣裳给我披上。
我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宋誉还是以前对我细致入微的宋誉。
他拉着我的手，带我爬上山。
站在山上的一座凉亭里，我们俯瞰整个长安城。
我想起上次连萧也站在此处，彼时的他手指向远方，给我描述未来属于他的版图。
我看到了一个意气风发，胸有抱负的男子。那壮志凌云的模样，是我在宋誉身上不曾看到过的。
没一会儿，宋誉说要找个地方小解，便离开了。
他让我在凉亭里等他。
我却不知，他是偷偷下了山，留我一人在山上。
我坐在凉亭里等待。尽管冻得瑟瑟发抖，也没任何怀疑。
天色渐暗，我心里开始着急与不安起来。
担心宋誉出了意外，我在凉亭里不住大喊。
但是回应我的，除了萧瑟的秋风，再无其他。
天空下起了雨，天色越来越黑。我又冷又饿，害怕得大哭起来。
这是中元节的晚上，我仿佛看见我的周围被鬼魅重重包围。
我吓得径直往山下跑去。
雨越来越大。山路湿滑，我根本看不清路。
好几次，我重重摔倒在地，满身伤痕。
在空无一人的山间小路上，我没命地跑着。
我不敢大声呼喊，我怕引来鬼魅跟随着我。
我忍着无限的恐惧，强撑着仅存的意志，摸索到山下。
宋誉的马车早已不知去向，我才知宋誉是把我抛下了。
我瘫倒在满是泥泞的小道上，昏迷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