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43年8月，凡尔登城堡的羊皮纸契约上流淌的墨水，永久改写了欧洲大陆的命运。
三个紧握着剑柄的男人，分别是洛泰尔、秃头查理以及日耳曼路易，他们把父亲虔诚者路易的帝国划分成了三块。这场充满血腥的“兄弟分家”事件不仅孕育出了法兰西、德意志和意大利的最初模样，而且更是在无形中埋下了欧洲长达千年分裂的基因密码。
当查理曼帝国的疆域图，被利剑划破之时，没人想到，这三个碎片，会孵化出截然不同的文明形态：一个成为浪漫主义的代名词；一个化身严谨的哲学工厂；一个蜕变为艺术的圣殿。
帝国的黏合剂：军事与宗教的双重统治
法兰克王国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统一，从根本意义上来看，这是日耳曼武士与基督教会的一种独特的结合。在那个特殊的历史阶段，宛如一场神奇的相遇了，且这种交融对法兰克王国的成长产生了极为长久的作用。
克洛维在496年，率3000亲兵接受洗礼之时，不仅获得了罗马遗民的支持，更开创了“剑与十字架”的统治模式——每征服一地，传教士便紧随军团，建立修道院，用拉丁文来改写蛮族方言。
查理曼把这种模式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于萨克森地区推行“皈依或死亡”政策历经32年的战争，屠杀了超过10万的异教徒，不过他却借助800座修道院来重新构建秩序。
这种暴力传教构建出了一种别具特色的文化缓冲带：在莱茵河以东的区域，依然留存着日耳曼的习惯法；而在莱茵河以西的地区，持续地沿袭着罗马的成文法，并且这也给日后的分裂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加洛林文艺复兴，把藏在那统一外表之下的裂痕，展现得清清楚楚。阿尔昆在亚琛宫廷提倡标准拉丁语之时，前线的战士已然形成了古高地德语的初始模样；宫廷画家正在照着罗马湿壁画进行临摹，不过民间木刻的日耳曼图腾依然广泛地流传着，这两种情况同时并存。这样的文化分层，必然致使这个帝国难以达成深度的融合——它仅仅是靠武力，强硬地将本质上相互抵触的文明板块拼接在了一起。
继承法的诅咒：分家传统与权力癌变
法兰克人“各个儿子平均分配”这种继承传统，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那样，深深且稳固地植入到了帝国的身体之内；其实这样的传统在日后引发了诸多难以预料的问题，并且给帝国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查理曼于806年，在《分国诏书》中将帝国划分为21个行省，由三子分别管理，这样一种“活着分家”的制度设计，使得地方总督，其实在皇帝生前就已经开始，培育私人武装。
到虔诚者路易时代，各地伯爵的私人城堡数量，急剧地激增了3倍，不过中央控制的常备军，却缩减到了8000人。
当843年，《凡尔登条约》将帝国按罗讷河、默兹河莱茵河进行切割的时候，其实是认可了已然形成的事实——地方割据。
分裂之后的三国发展，将制度演变的病态情况更清楚地展现了出来。西法兰克，延续了罗马法的传承，接着逐渐构建起了，中央集权的雏形；东法兰克，一直坚持着日耳曼的选举传统，因此慢慢孕育出了，选帝侯的制度；中法兰克，转变为一片战略缓冲区域，在两百年里，竟然经历了，二十七次的划分与重组。这样的差异，其实并非没有缘由，它们正好符合了原帝国范围内，罗马化程度从西到东逐渐减弱的规律。
地缘的复仇：山河形胜与文明重构
自然地理，才是最终的决定者。西法兰克的塞纳河盆地，造就了天然的粮仓，进而孕育出以巴黎为中心的封建采邑制度；东法兰克的多瑙河-莱茵河走廊，构建起条顿骑士团的武装商路网络；而亚平宁半岛那破碎的地形，竟然导致中法兰克分裂为12个城邦。而且就连语言的演变，也似乎暗合着山川的脉络——罗曼语族与日耳曼语族的分界线，几乎完全吻合马斯河与孚日山脉的走向。
最为讽刺的是，当年呐查理曼为了抵御维京人而修建的边境城堡，在10世纪之后呀，陆陆续续地转变为分裂势力的盘踞之地。比如斯特拉斯堡要塞，竟成为德法长达千年争夺的核心要点；还有那阿尔卑斯山口的伦巴第塔楼，慢慢演化成了意大利佣兵的驻扎基地。帝国最为精良的防御工事，最终全都变为了割裂其遗产的锋利武器。
文明的夺舍：统一帝国的幽灵舞蹈
尽管政治实体瓦解，查理曼帝国的幽灵始终徘徊在欧洲上空。
拿破仑特意挑选1804年加冕称帝——恰好是查理曼加冕千年纪念；希特勒将闪电战命名为"红色方案"，暗合法兰克人血洗萨克森的"血色洗礼"；欧盟将总部设在亚琛，正是试图用经济纽带完成查理曼未竟的武力统一。
这种执念源自深层的文明焦虑：当中国早在公元前221年实现"车同轨书同文"，欧洲却用了2000年才勉强组成松散联盟。
但分裂未必是历史的失败。
正是由于凡尔登的划分了，欧洲才避免了被单一文明掌控的命运。巴黎这座都市孕育了启蒙运动的；柏林那个城市推动了古典哲学的发展的；佛罗伦萨，这个区域点燃了文艺复兴的火焰的，“这些都极为重要”。
倘若查理曼帝国延续至今，我们或许会失去伏尔泰的机智、贝多芬的激情、达芬奇的创造力。
当欧盟旗帜上的十二颗金星环绕之时，它们并非在悼念那失落的统一帝国，而是在欢庆多样性所孕育出的绚烂成果——这可是查理曼压根儿就难以领悟的，关乎文明得以存续的真实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