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十八回,薛家迎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薛姨妈为薛蟠操劳多年,终于等到了“心仪”的儿媳妇夏金桂。
夏金桂,家中独苗。在京城一带,夏家是与薛家同样的在户部挂名的皇商,号称桂花夏家,其本身姿色出众,也饱读诗书。按小说原文中说,其心中丘壑,步凤姐后尘。
只是,如此优秀的女子,却有一样特殊的癖好:
金桂不发作性气,有时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
“啃骨头”,想来多是贫穷之家的做派,是以肉昂贵;而如她这般,将肉分给下人吃,独吃“油炸焦骨头”的做派,只怕十分少有。
而在夏金桂啃骨头的癖好背后,是否隐含深意呢?或许,以下这三点,值得我们注意。
一、夏金桂喜欢“啃骨头”,揭露了其性格暴躁的一面。
从小饱读诗书的夏金桂,表面上温柔和顺。但是,其骨子里的性情,却犹如其喜欢啃骨头的癖好一般。
其嫁入薛家以来,便不曾消停。最初,她以弱者的姿态,博取婆婆薛姨妈的维护,在与薛蟠的婚姻中,站稳了脚跟。
随后,她便将目光放在了香菱的身上。对于这位薛蟠多年的小妾。夏金桂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陪房丫鬟宝蟾,来算计香菱。最终,在她的挑拨下,香菱遭受到了薛蟠的毒打。为了获得家庭的和谐,气急败坏的薛姨妈,甚至说出了将她卖给人呀子图个清净,好在薛宝钗及时出现,将香菱留在了她的身边。
香菱作为薛蟠的小妾,对初嫁入薛家的夏金桂这个正室而言,诚然具有潜在的危险。毕竟,此时的夏金桂膝下无子,地位并不稳固,而香菱,本身优秀,又深得薛蟠的喜欢。
正如俗话所说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般。
只是,夏金桂不仅对香菱如此,其对婆婆薛姨妈,同样是一言难尽。
纵观《红楼梦》前八十回,我们会发现,即便婆媳矛盾恶劣如凤姐、邢夫人,她们之间也不曾发生口角。
但夏金桂与薛姨妈,却诚然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薛蟠见母亲动了气,早也低下头了。金桂听了这话,便隔着窗子往外哭道:“你老人家只管卖人,不必说着一个扯着一个的。我们狠是那吃醋拈酸容不下人的不成,怎么‘拔出肉中刺,眼中钉’?是谁的钉,谁的刺?但凡多嫌着他,也不肯把我的丫头也收在房里了。”
薛姨妈听说,气的身战气咽道:“这是谁家的规矩?婆婆这里说话,媳妇隔窗子拌嘴。亏你是旧家人家的女儿!满嘴里大呼小喊,说的是什么!”
薛蟠急的跺脚说:“罢哟,罢哟!看人听见笑话。”
金桂意谓一不作,二不休,越发发泼喊起来了,说:“我不怕人笑话!你的小老婆治我害我,我到怕人笑话了?再不然,留下他,就卖了我。谁还不知道你薛家有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你不趁早施为,还等什么?嫌我不好,谁叫你们瞎了眼,三求四告的跑了我们家作什么去了?这会子人也来了,金的银的也赔了,略有个眼睛、鼻子的也霸占去了,该挤发我了!”一面哭喊,一面滚揉,自己拍打。
或许,理解了其性格中的暴躁情绪,便不难理解,其爱啃骨头的癖好了。
二、夏金桂爱啃骨头,揭露了封建社会制度下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残酷现实。
我们从原文中不难得出,夏金桂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在家也是掌上明珠一般被父母疼爱着,可为何?如此女子,出嫁之后,反而展现了如此泼辣的一面呢?
其本质的原因,是她与薛蟠这段婚姻背后的隐情。
夏家号称,“桂花夏家”,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论家资财力,想来比薛家更富有。可为何?她偏偏看中薛家而与他结成夫妻呢?
这其中最本质的原因,是薛家与贾、史、王三家的关系。夏家虽然富有,但随着她父亲的去世,家中再无延续香火的男子。也是因此,夏家的产业同样需要政治力量的庇护。
而在封建社会,阶级等级是十分分明的,夏家作为皇商之家,其挑选的对象,也只能是“门当户对”,也是因此,夏家才会看上同为皇商之家的薛家。
只是,很显然,随着夏金桂加入薛家,其看到的,却俨然与想象中的不同。虽然薛家昔日与贾、史、王三家同为四大家族,但如今,薛家俨然被排挤了。
也是因此,她与薛蟠的婚姻,显得十分冷清;另一方面,薛家虽然也是挂名的皇商,但如今的他们,却只能苟且在贾府打着贾府的名声维持。
或许,我们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理解夏金桂与婆婆薛姨妈口角之中的言语:
金桂意谓一不作,二不休,越发发泼喊起来了,说:“我不怕人笑话!你的小老婆治我害我,我到怕人笑话了?再不然,留下他,就卖了我。谁还不知道你薛家有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你不趁早施为,还等什么?嫌我不好,谁叫你们瞎了眼,三求四告的跑了我们家作什么去了?这会子人也来了,金的银的也赔了,略有个眼睛、鼻子的也霸占去了,该挤发我了!”一面哭喊,一面滚揉,自己拍打。
而造成夏金桂如此悲剧的本质是什么?当然是其所处的封建社会的制度。身处于封建社会之下,女子是没有继承权的;如夏金桂,她的娘家虽然有着“桂花夏家”的富足,但是,她却不具有继承夏家的家产,仅其出嫁之时,能够携带一定的家私罢了。
试想,若她生活在当下,有着如此富有的家庭,还会活得如此悲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