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告慰被亲人溺死的脑瘫女童?

舒圣祥

6月26日，南京江宁警方发布一则查找9岁女童尸源启事。警方公布的信息，包括女童的衣服、鞋子、书包和一件饰品。还有一个细节让人不寒而栗：女孩的书包内，有两个砖头，重达8斤。7月25，南京警方通报，女孩的家人找到了，他们同时也是把女孩丢进河里的嫌疑人。女孩的父亲和爷爷，交代了自己亲手把孩子推向河中的犯罪事实。

父亲亲手杀死了女儿，爷爷亲手杀死了孙女，这样的人伦悲剧，再一次发生，何其残忍，何其悲凉。“孩子是脑瘫，小时候带着去过很多地方看病，总共花了大概有10万块钱，但都没能治好。因为孩子脑瘫这个事，妈妈也不想要，后来离婚了，还补偿了孩子妈妈8万块钱。”旁人简单的几句描述，已是这个农村家庭的不可承受之重。

本是最亲最爱的孩子，绝望的亲人却将他们亲手杀死，世间最为残忍的情节莫过于此。也正是这最为残忍的情节，将脑瘫儿童家人的绝望，放大呈现到所有人的眼前。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根本无法真切体会那种绝望，但我们的心，仍禁不住要为之颤抖。是啊，贫穷还可以努力改变，绝望又当如何拯救呢？

亲手溺死孩子，当然是不可饶恕的犯罪，必将付出应有的法律代价。问题是，人们好像又愤怒不起来，不知道是该谴责，还是该同情。一瞬间，我就想起了2011年也曾轰动全国的东莞韩群凤溺死双胞胎脑瘫儿子的悲剧。都是脑瘫儿童，都是亲人杀死，都是选择溺死，情节几乎一模一样。

韩群凤的案件，当年引来近千人签名的“求情书”。有人评论，法不容情，法亦融情；也有公诉员赠诗：“法律之内，应有天理人情在。”如今，让所有人感到欲哭无泪的案子，再次发生了，我不知道，法律该如何做出既合法又合情的公正判决。

事实上，仅仅一纸判决，要想实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几乎是一种奢望。因为，无论怎样判决，都无法让那些同样深陷绝望困境之中的患儿家庭脱离绝望，给他们带去更好的出路，让无力者有力，让无助者有助，让悲观者前行，让绝望者站立……

韩群凤案件发生后，我曾写过：此事真正有价值的落点，是要想办法告慰死去的脑瘫患儿，让他们不至于死了白死，就像从未到过我们的世界一样。而最可告慰这对双胞胎的就是：他们的死能够换来别的脑瘫患儿更好的生。否则，他们可以原谅自己的母亲，他们的母亲却无法原谅自己，我们的政府和社会同样无法原谅自己。

可惜，这对双胞胎脑瘫哥俩的死，并没有改善其他脑瘫儿童的境遇。当不幸的家庭伸出双手，在绝望中呼唤“谁来帮帮我”时，迎接他们的似乎只有无良的骗子。越是疑难杂症，越是有医院和五花八门的康复机构扎堆。因为没有科学的病因解释，所以他们可以随便做出解释；因为没有科学的治疗手段，所以他们可以随意制造“神奇”；因为没有明确的疗效评价标准，所以他们可以轻易阐释“奇效”。

这些无良机构紧紧抓住了可怜的家长们求医心切的心理，收费惊人。骗子的生意越好，其实也意味着兜底的保障越缺失。也许我们还没办法完全治好他们的病，但能不能让他们至少可以衣食无忧？可否健全相关保障制度，让更多的人都来帮助他们？

拿什么告慰被父亲和爷爷亲手溺死的脑瘫患儿？这是一个沉重的命题，等待着政府和社会作答，也拷问着世道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