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郓城和清风寨,东京的元宵之夜果然更加绚烂精彩。
正月十四的傍晚,宋江在柴进、戴宗和燕青的陪伴下,终于走进了向往已久的京城,看到了灯火璀璨下的繁华富贵、明月清辉下的生动喧嚷,心有无限感慨。
一行人东游西逛,走着走着竟走进了烟花柳巷一条街。眼见“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这几个招牌字后,宋江心有所动,便走进一家茶坊,一边吃茶一边向茶博士打听,不知这里的花魁娘子是哪位?
茶博士说,这边是李师师,那边是赵元奴,都是东京城最有名的名妓。
宋江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这两位,是不都与今上打得火热的那两位?
“今上”就是,“当今皇上”的缩略语,类似于我们现在“张局”、“李处”,茶博士一听,赶忙摆手,你可小声点哎,别被人听到了——皇上跟名妓打得火热,毕竟不够体面,虽然人尽皆知,但不好这么公开大声说啊……
宋江点头,随即招手叫燕青:我想见这个李师师一面,通过她招安。你想办法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燕青长得帅,人又聪明伶俐,最适合办这事儿。他从容走进李师师家,依旧以前日哄骗王班值的路数,去搭讪李妈妈。
见到李妈妈第一眼,燕青“纳头四拜”,极其恭敬客气。
眼见这么一个俊俏小哥对自己如此恭敬,李妈妈自然也很和气,问他,小哥高姓——你是哪位啊?
燕青一副熟人的态度,老娘您忘了?我是张乙儿的儿子张闲啊,从小在外地,今天才回京城来。
李妈妈阅人太多,既想不起来见过这人,可又不敢肯定没见过这人,可人家小哥笑容那么灿烂,态度那么恭谨,感觉那么熟悉,她顿时想起一个“太平桥下的小张闲”,莫非是他?
燕青不过是顺口胡诌的,没想到对方自己想出一个,便赶紧顺杆爬下说,我就是那个小张闲,我现在跟了个山东的大财主,这次跟着他来东京看元宵、做买卖,来求见娘子一面——他也没别的念想,就想跟娘子吃顿饭而已。并且,他是真有钱,一定不会白见面的……
无论生人熟人,利益从来最动人。
李妈妈一听是这么个有钱的主儿,顿时热情起来,她请出了李师师,燕青也回茶坊请来宋江等人,英雄与美人终于相见了。
不过当然,宋江对李师师并无非分之想,李师师也绝对看不上宋江,她之所以对他客气,完全是看着他银子的面子。
二人寒暄过后,李师师请这几位就坐,然后亲自捧着香茶,分别给宋江、柴进、戴宗和燕青。
一杯茶饮下,“不必说那盏茶的香味,细欺雀舌,香胜龙涎。”这几位除了柴进之外,都没喝过这么高级的茶,宋江找不到形容词来恭维,大约只能说一句“真是太好了……”
当然,他也不是来喝茶的,他是有正事儿的。喝完这一杯美人亲奉的香茶,宋江正要开口谈他的忠君报国的志向,表达他的强烈的招安愿望,忽然有人来向李师师报告“官家来了。”
李师师止住了宋江欲说的话,直接送客道,我不敢相留各位。还是等明天吧,明天官家必不会来,我再请各位喝茶聊天。
宋江有求于人,自然不敢多言,唯有客气告辞。然而一番周折,好容易见到了李师师,却连句正经话都没说上,宋江实在有点不开心。
出得门来,他对柴进说,我听说皇上有两个情人,一个是李师师,另一个是赵元奴。我们虽然见到了李师师,但何不再去赵元奴家走一遭?
依旧是燕青过去搭讪,依旧以金钱诱惑,不过这位赵妈妈却没兴趣接招。她说我女儿身体不好,实在不能出来相见。
宋江无奈,只能转身出来,他们继续行走看灯,路过东京城最繁华的酒楼樊楼,“只听得楼上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凝眸,游人似蚁。”来东京,岂能不上樊楼?他们四人便上楼找了个阁子,一边赏灯一边饮酒吃喝。
几杯酒下肚,忽然听见隔壁有熟悉的声音在唱歌:
“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
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宋江大惊,连忙过来看,发现是另一队来东京的九纹龙史进和没遮拦穆弘,这两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喝酒喝多了,正在抒发英雄情怀呢。
宋江对他们一顿大骂,你们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啊,招来了捕快可是了不得的事儿!随即,他严令他们立刻离开出城,不许逗留。
史进穆弘很不高兴:大过节的,那么多人,我们又没杀人放火,不过唱几句歌而已,哪个捕快爱多管闲事啊!但老大的话不能不听,他们只能算了酒钱,默默无言下楼而去。
宋江也是气不顺。他来东京,可不止是为了看灯,他就想走个捷径,通过李师师和赵元奴传话给皇帝,实现他招安的愿望。为此,他只能屈身去跟他厌恶的美女
不想出师不利,赵元奴干脆就没见到,李师师见了也没说上一句正经话,就被礼送出来了。
我就想投个降,招个安,怎么就这么难呢?他不知道,很多事情,捷径其实路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