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敬伟

陈启军司令员向作者赠书

1985年百万大裁军，那年秋天，我从陕西老家休假归队，回到所在部队19军57师司令部作训科，此时部队已经撤编解散，人去楼空，干部该转业的转业，该分流的分流。师机关大部分人员交流到21集团军炮兵旅，其他人员分别交流到21集团军和47集团军所属部队，我被告知交流分配到55师。

这次精筒整编，青年学生兵虽然是重点保留的对象之一。但是，作为军人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部队被解散被撤编。部队就是我们的家。一旦部队解散，我们就像无根的浮萍，无依无靠，更像是无娘的孩子，无家可归了。那种失落失败茫然无助的心情，没有当过兵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

我从巴丹吉林大漠深处的东风航天城，乘坐国防科工委二十基地的军用火车，从黄昏时分开始，逢站必停，吭哧吭哧、慢慢腾腾走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来到终点站----酒泉清水车站。在57师清水转运站稍事休息，又换乘兰新线火车来到驻守在张掖临泽县的55师。

55师政治部干部科干事刘志强热情接待了我，欢迎我到55师工作。刘志强是我到55师接触的第一个人。刘干事告诉我，政治部首长和司令部首长协调，准备把你放到司令部，看看你还有什么想法。我说，听从首长们的安排，没有意见。刘干事告诉我，刘主任说了，你来了之后，让我带你去见见他。都在一个办公楼上，很方便见到了刘志堂主任，刘主任高兴地说，小袁，欢迎你加入55师。我们有一年多没见面了，没想到我们都到了55师，这也是一种缘分。本来想留你在我们政治部宣传科，郑勤参谋长到北京学习，在家主持工作的陈副参谋长给我讲，让把你分给司令部。这样，你就先到司令部工作，以后如果想到政治部，再调整。陈副参谋长年轻优秀，很能干。到司令部后好好工作，有困难跟我说。我谢过了首长的关心。

随后来到陈启军副参谋长处报到。我从来没有见过陈副参谋长，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听说过他曾是19军司令部作训处的高参、“军事通”，33岁任正团，是一位年轻优秀的军事指挥员。怀着一颗紧张忐忑的心情，我硬着头皮敲开了首长的办公室，只见一位高大英俊帅气的年轻军官端坐在办公桌前，听了我自报姓名，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大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手劲真大啊，疼得我差点呲牙咧嘴叫出声来。现在想起来，很像是川普的握手法。只见陈副参谋长拉着我的手坐到沙发上，朗声笑道，袁敬伟，欢迎你加入我们55师的队伍，解放军都是一家人，转来转去都是一家子。55师现在转隶归建21集团军了，我们55师首任师长符先辉就曾任过21军副军长。55师、57师都是亲兄弟，57师虽然解散了，但是55师还在，我们都是一家人。

55师、57师解放战争时期共同转战豫鄂陕川，从安康打到汉中，解放全陕南，牵制胡宗南集团于秦岭地区，有力地策应和配合了我解放大军挺进大西南，为全国解放，为新中国诞生立下赫赫战功。特别是1949年7月牛蹄岭战斗中，55师与57师并肩作战，与数倍于我的胡宗南部激战，连续击退敌人5次集团冲锋，血洒牛蹄岭，取得最终胜利，为安康解放做出历史性贡献。建国后两个师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55师165团就曾转隶57师改为169团。

陈副参谋长对我说，来到55师不要有客人的感觉。我给刘主任报告了，专门把你要过来。你小子牛啊，人还没到，推荐信就先到了。我一时一头雾水。只见陈副参谋长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封信，对我说，这是你们57师高建青副参谋长写给我的信，你可以看看。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只见字迹龙飞凤舞，许多字我还认不清，大意是，启军老同学：见字如面。我们师司令部作训科参谋袁敬伟同志在这次精简整编中交流到你们55师，这小伙子是我在陆院时的学生，军事素质不错，人也很利索，是一个干军事的好材料，有培养价值。建议留在你们司令部使用。

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高建青副参谋长写过这封信。我到57师作训科工作，是时任57师副师长魏光明点名的，魏副师长分管战备训练工作，多次到我们170团检查建制连队比武竞赛准备工作。我们7个学生兵那年毛遂自荐，临时组建一个连队班子，我从团政治处来到连队任副政治指导员，我们这个连队代表全团参加兰州军区建制连队比武竞赛，最终获得19军比武竞赛第一名。此事在兰州军区一时成为新闻事件，军区《人民军队》也曾有过专门报道。在团里总结表彰大会结束的时候，魏光明副师长对我说，军人为战争而生，当兵就要当军事干部，当军事干部就要到作战训练部门干。现在比武结束了，我看你就不要再回你们团政治处了，到师里作训科干吧。就这样，我成了57师司令部作训科的一名作训参谋。

陈启军副参谋长说，高建青是我的老同学，过去也是55师的人，后来调到你的母校西安陆军学院工作，从陆院又交流到你们57师任职。既然你的老师推荐了，我相信他的眼光。作训科目前满编，没有空位，你先到直工科，有机会再调整。我已给李卫东参谋交待过了，你一个人，还没有结婚，就先住在师招待所。我谢过首长。

现在回想起来，后来任职经历的部队多了，每到一个新单位工作，我从来不把自己当客人，能够很快找到主人的感觉，大概就是那年到55师开始养成的习惯。

过去只知道55师是兰州军区“元老级”部队，以能征善战，作风扎实而著称。没有想到55师部队首长的作风一个一个都是这么豪放硬朗。一段时间以来，因57师被撤编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逐渐消退。

当时55师司令部直工科科长王守仁同志已确定转业。科里工作由副营职参谋李卫东负责。李卫东那时大概还不到30岁，中等个头，微胖，平凉市人，老军务出身，走路半仰着个头，戴着一副茶色眼镜，干脆利落，风风火火。他对我说，袁参谋，我们55师直属队摊子比你们57师可要大多了，兵员数量比一般乙种团的人员还要多。你刚来，多到部队看看，先熟悉熟悉情况。

来到55师一个礼拜后，师直警卫连一个司机在出车途中发生车祸，将地方一骑自行车横穿马路的小学女教师撞成重伤，生命垂危，在张掖地区人民医院抢救。李卫东参谋对我说：出事故了，袁参谋，走，跟我处理事故去。我知道这是我未来的科长要在急难险重任务中考察检验我这个新来者了。

老话说得准，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张掖地区人民医院多次报送女老师病危通知。就在医院全力以赴抢救女老师的时候，有一天，女老师的邻家小伙子骑摩托车去医院看望报病危的女老师，在去医院的路上，又是横穿马路，很不幸，又被我们55师师医院去抢救女老师的救护车撞飞，当场身亡。小伙子去世后的第二天，女老师尽管经过十几天的抢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挽救过来，也很不幸地走了。女老师很年轻，还没有结婚。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故，很难办。两条人命，尽管主要责任不在部队，但毕竟人命关天，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情。最终，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两起交通亡人事故的善后工作得以圆满顺利解决，军地双方和逝者家属都还比较满意。

“书生切莫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翻阅陈启军司令员的《戎马祁连》，掩卷沉思，熟悉的军营，熟悉的人物，熟悉的事件，仿佛再一次把我召回到千里之外的河西走廊……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有人说，军事学最接近真理，最接近真哲学，战场上没有“第三种可能性”，战场上的军人只有一种可能性：或生或死。选择正确者生，选择错误者亡。拜读一位真正的军人陈启军司令员的《戎马祁连》，或许你会从中找到答案。(原题《陈启军司令员赠书散记》，选录有删节，作者曾任天水军分区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