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哪个当妈的不疼儿女?
可我妈却恨我至极,只因我杀了她儿子。
前世她哄骗我回家,可她却拿出长针将我活活戳死。
重来一世,她问我什么是超雄?
我甜甜说道:“超雄当然就是超级大英雄啦!”
1.
清晨,
我从梦里醒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老公被我吓了一跳,
急忙起床想去给我倒杯水。
“亦之,今天是几号?”
我抓住白亦之的胳膊拦住了他,
指甲好似嵌进了他的肉里。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抚我说,
“傻瓜,做噩梦了吗?今天是6月3号——我们宝贝楠楠的二十三岁生日呀!”
身体的痛疼仿佛还在,
一切都不是梦。
我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三岁生日那天。
2.
上一世,我妈在我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告诉我,她怀孕了。
我愤怒至极问到,“你和我爸不会想生下这个孩子吧?”
我妈讪讪笑道,“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我儿来得正是时候。”
“真的是疯了!你不知道高龄产妇有多危险吗?更何况你本身就有基础病?你就不为你自己的身体考虑考虑吗?”
“再说了!就算你想生儿子!你怎么保证他一定是个儿子?”
“你妈肚子尖尖的,肚脐眼又往外面凸,一看就是个男娃儿!你这个不削女要是在敢撺掇你妈打胎!我打死你!”
我爸恶狠狠地说道。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他们有些陌生。
我生活在一个北方的小村庄,那里的人极度重男轻女。
从小我就不被爸爸和奶奶喜欢。
但我妈一直叫我不争馒头争口气。
我也真的很听话,从我们的小小村庄一路考上顶尖医科大学。
被老师推荐去一家市医院做了规培生。
学历高,长相好,工作体面。
我成为了我们村子里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我爸妈也在我们村子里挺直了腰板。
我以为我已经证明了我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
可现如今他们还是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拼个儿子。
这些年妈妈会时常打电话来关心我。
让我有种错觉——他们是爱我的,
哪怕只有一点儿。
网上遇到这种事都说尊重祝福,人各有命。
可她毕竟是我妈。
于是我一边劝她打掉,一边急忙联系医院给我妈安排了一个全方位检查。
3.
“李楠你也是学医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这孩子有超雄综合症,而且你妈妈又是高龄产妇,身体状态已经不适合生孩子了,你还是劝劝你父母吧。”
“什么!什么超雄综合症!我们在县城医院都看过了!我儿子明明健康得很!你这个庸医在这里瞎说什么!非说我儿子有问题!”
在楼道里偷听的我爸突然冲出来,揪住了医生的脖领,发了狂一般吼叫道。
“爸!您别这样!医生说的是事实!超雄基因确实不适合生……”
“啪!”没等我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我脸上。
“你闭嘴!我儿子怎么会有问题!”
我爸一边叫嚷着一边往我妈的病房走。
“走!咱走!咱不在这里看了!你的宝贝丫头要害死咱儿子!”
我妈一听见我爸这么说就开始又哭又闹的“生不下来小宝我也不活啦!”
“李楠!我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喝,如今你大了翅膀硬了,爸妈拖你办点事儿,你就这么对待我们吗!你个没良心的!你放心!生出来不用你养!”
“爸!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妈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转院!你们先冷静听我说好不好!”
我爸根本不听我说,拽着我妈就要走。
我妈鞋还没穿好,又被我爸那么一拽,脚一扭就跌倒了。
我是去扶我妈的。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你居然敢推你妈!”
“出血了!出血了!大夫!大夫!”
孩子终是没保住。
我爸妈把这一切的原因都归咎于我。
我百口莫辩。
4.
那天天气很好。
“楠楠呐!回老家一趟吧!妈妈想你了!”
妈妈终于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一束木槿花,
带回去送给妈妈。
刚到村口,
我爸就薅住了我头发,
把我拖进了院子。
我妈从后面拿出一块破布勒住了我的嘴巴。
力气太大了。
木槿花落了,散了一地。
我被他俩拖进了一间小屋子。
屋子里面很黑,
只有一个发黄的灯泡忽明忽暗的亮着。
奶奶打出棍子一边打我一边恶狠狠地说,
“呸!你个小贱蹄子!哪里来的雄心豹子胆害我金孙儿!你妈也是个拎不清的贱货!非说去你工作的大医院查查!结果怎么样!我孙子没了!”
我妈好似被我奶奶这一番话刺激到了,
拿出织毛衣的长针就开始戳我。
鲜血趟了一地。
我很疼,
想求他们放过我,
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来呜咽呜咽的声音。
我爸丝毫不留情,
拿着棍子一下又一下敲着我的脑袋。
5.
“嗡——嗡——”
一声电话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老公帮我拿过了电话。
“楠楠呐!是妈妈!你让亦之开车来老家接下我们吧!我们有事情和你说。”
“白亦之出差了,我也不会开车。您要是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面说,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你这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你——”
“我什么我,你们到底有没有事?妈,你们没事做,我还有事做!我先挂了!”
说完我就拉黑了这个电话号码。
白亦之环抱着手在一旁笑着看我。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起床吧老婆!老公请你出去牛排!”
为了陪我过生日,我和白亦之早早就调好了假期。
可上一世我却不顾他的劝阻,
非要掺合家里的事儿。
我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我今天要大吃特吃!把你吃穷!”
我和白亦之笑着闹着一起挽着手出门了,
等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熟悉的家门口站着熟悉又陌生的一群人,
旁边堆满了包裹,还有两只公鸡。
我妈看见我们回来了,
从支着的那张小床坐了起来。
我爸和我奶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什么“贱蹄子”“赔钱货”“讨债鬼”“没有良心的畜生”
总之就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爸!我还叫你一声爸是看在楠楠的面子上!你们今天来不管有什么事,都先给我进来再说!”
白亦之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有些突出。
他很少这样生气。
“你冲我嚷什么?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老子就怕你?”
我爸嘴上虽这么说这,语气却软了许多。
白亦之开了门,让他们先进来了。
“你妈怀孕了!”
我爸顿了顿,似乎在等我反应。
我表情淡淡的,倒是白亦之被吓了一跳。
刚喝进去的水一下喷出来了。
“噗——”我笑出了声。
没憋住,我看见白亦之这个样子,实在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个死丫头笑什么啊!”我奶瞥了我一眼骂道。
“我是高兴啊!我妈又怀孕了!我看我妈这个肚子,看着模样就是个男娃儿!祖宗终于显灵了!!!我们李家有后了!”
我爸瞪了我一眼,
“那还不赶快给你妈约你们大医院查查!”
“明天!不不不!今天!马上!我这就打电话托人给妈妈约个号!咱不去我们医院!咱去最好的妇幼医院!”
白亦之摸了摸我额头,
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生病。
我握住了他的手,
冲他笑了笑,
让他放心。
我怎么会是糊涂了,
我无比清醒。
6.
白亦之公司事情很忙,
第二天我独自带他们来到了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味道刺入鼻腔。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劝我妈打掉这个孩子,她告诉我妈,她怀的孩子有超雄综合症,虽然身强体壮,但却是天生的罪犯。
“什么罪犯!你给我闭嘴!我们好好教育肯定能教好的!你这个大夫再说什么混话?”
我爸冲下去上去,作势就要和医生动起手来。
“医生!我弟弟什么样和医院有什么关系?用不着医院管吧?怎么现在医生还想强制人打胎不成?”
我爸停下了手上动作,
似乎对我说的话很满意。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医生好似没见过如此不明事理的家庭,怒气冲冲地走出病房。
我妈还是有些担心,小声问我,
“丫头啊,那个医生说的那什么,超啥综合症是什么?”
我冲她甜甜一笑,故意装作隔墙有耳的模样,小声说道:“妈,我不是妇产科大夫,对超雄综合症也没那么了解。但是我可以百分百确定的是,超雄综合症一定是个儿子!”
前一世我极力劝他们打掉这个孩子,他们却把我打死。
这一世,我顺着他们说,他们居然反倒犹豫了起来。
“而且医生不说了嘛,超雄基因都身强体壮的!咱老李家好好教,那将来,肯定是咱老李家的超级英雄啊!那不得是咱们村最厉害最有出息的男人!”
既然不够,那我给他们再添一把火!
“霞!你这次要是生下我们家的命根子,你就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
我奶也幽幽开口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老娘们儿,这次还算有点用。”
这一番话成功让我妈坚定了自己,
她挺起肚子,
仰起头,
坚定的模样好像那只,
昨天在我家已经被杀了的大公鸡。
7.
“死丫头,我,你妈和你奶奶都得住在城里陪你妈养胎!你给我们找个地方住!”
我点了点头,“那就住家里。白亦之正好要出差很久,你们住在家里,我也能跟着照顾妈妈。”
我爸对我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还行,没白养!”
现在全家都得听妈妈的,
以前奶奶折磨妈妈,
现在妈妈折磨奶奶,
没办法,
谁叫我妈现在是全家的中心。
“我要吃燕窝!鱼翅!你们赶紧去给我做!我儿子想吃了!”
“你这个死婆娘!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燕窝鱼翅那么贵!那么稀罕的玩意儿!谁给你买的起!”
我奶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度,阴阳怪气的冲着我妈妈喊到。
我瞅准时机冲上前,
“哎呀!奶奶!能吃是福啊!我妈肚子里面可怀的是咱老李家的接班人!我妈想吃啥就吃啥!我出钱!”
他们三个人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又开始畅想弟弟生出来的模样。
我奶奶一提起弟弟眼睛都要笑没了,
笑吧笑吧,等到以后啊就是哭了。
之后的补品我都成十斤百斤的买,
流水一般的山珍补品给我妈妈吃。
我妈怀孕期间不仅天天孕吐,
胃口也变得奇大。
吃啊,多吃点。
我的弟弟啊!你可得长得大一些!你千万别辜负姐姐的期待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我妈的肚皮也鼓得像是一个快要爆炸的大气球。
终于到了生产那天,
因为妈妈怀孕期间吃的补品太多太多,
孩子太大了,一直生不出来。
我也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哎呀,妈妈生不出来怎么办啊!唉!妈妈要是生不出来也就只能刨了!只是可怜我的弟弟啊!听说刨出来的孩子身子骨弱啊!”
这话的音量不大不小,
刚刚好只能我们三个人听到。
“这个死婆娘!真是活该!要是影响我的乖孙儿,我非要扒了她的皮!”
没过几分钟,医生拿着刨妇产知情同意书出来了。
“家属呢!家属在哪里?孩子太大了顺产生不出来!赶紧把手术的知情同意书签一下!”
奶奶和爸爸都像局外人一样,
根本不搭理医生。
医生急得在外面转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主治医生也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签不签!不签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
我好似最先反应过来一样,语气十分诚恳急切,
“签!我们签!爸,奶奶,签吧!先保住弟弟要紧啊!”
爸爸终于在手术知情同意书签了字,
可已经错过了手术最佳时间。
弟弟生出来了,很重,
是产房里面最重的孩子,像是年画里面的胖娃娃。
妈妈却不行了,靠呼吸机维持着最后一点点生命。
我看见她嘴唇微动,像是在念叨着,
“儿子……儿子……”
大家都在产房里逗着刚出生的弟弟,
又有谁在乎她。
她的手微微抬起来,悬在半空,
似是想够住那个她九死一生拼出来的儿子。
我握住了她那双留置在半空的手,
冲她笑着,
笑容变得异常怪异扭曲,
脸上却有我都不曾察觉的泪滴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