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南昼最尊贵的长公主。
本应在十八岁这年,顺理成章地嫁给摄政王傅临川,与他一生相濡以沫。
可就在我们成婚的这一年,他却为了给心上人腾位置,把我送去了西夜和亲。
后来,我的死讯传回南昼。
傅临川却如同疯了一般,单枪匹马,闯入西夜。
只为带回我的尸骨。
1
我找到傅临川的时候,他正在傅府的湖心亭中独酌。
公子如玉,即使身着沉色玄袍,也掩盖不住周身温润的流光。
这张脸虽然已经看过千百遍。
但望着面前如画卷一般的场景,我仍忍不住有些发怔。
“殿下既来了,不若坐下喝杯茶。”
随着清冽的嗓音响起,亭中人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我定了定心神,在亭中落座。
傅临川似是早就料到我会来,好整以暇地等着。
我看着他清隽的侧脸,开口问:“为什么?”
命运总爱开玩笑。
不久前,我还在公主府中一心一意地绣着鸳鸯锦被,等着与傅临川大婚。
身边的侍女劝过:“殿下的婚仪自有礼部的人来准备,又何必亲自做这些。”
我当然知道他们没有胆子敢怠慢,必定会将这场婚礼打点得妥帖而又盛大。
可这是我期盼了好久的日子,自然不想假手于人。
可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我所有的憧憬。
“正值建立邦交,长公主南荛,身份尊贵,宜和亲西夜……”
我耳边嗡嗡作响,心里却清醒地明白。
皇弟年幼,朝权在握的人,实际上却是我的未来夫君——
摄政王傅临川。
这道圣旨,是傅临川的意思。
2
公主府到傅府的距离不长,却足以让我冷静下来。
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浮现。
我第一次学骑射时,是傅临川在一旁神色紧张地护着。
甚至连我及笄礼的发簪,都是他亲手所做。
傅临川素来情绪不外露。
偏积年累月间,这桩桩件件,他明目张胆的偏爱与心意,我都真实感受过。
又如何能做得了假?
傅临川明明,也是心悦于我的啊。
可他究竟为什么,要亲手将我推去那遥远的蛮荒之地?
傅临川神色未动,不疾不徐地抬手。
越过酒壶,倒了杯茶放到我面前。
这动作,一如往常的体贴。
闻到盏中茶香后,我心中怒气蓦地消散。
他还记得,我最爱喝龙井。
傅临川徐徐开口:“为了天下太平、民生安定。”
“西夜愿停战,条件是公主和亲,而殿下是南昼唯一的公主。”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我不信。
沉默半晌后。
“是为了林知月吧?”
问出这句话,我下意识攥紧了手,捏到被绣花针扎破的指尖。
密密麻麻地疼。
傅临川倏地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愕然。
3
很细微的情绪波动,别人看不出来,却瞒不过我。
这个眼神,比任何话语都要残忍。
林知月是傅临川的青梅竹马。
林家获罪,她被流放多年,一月前才辗转回京,住进了傅府。
傅临川以为我不知道林知月的存在。
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寻她的踪迹。
我垂眸苦笑,笑自己太过自负。
竟没有怀疑过傅临川对我的感情,以为他顾念的,只是与林知月之间的旧时情分。
我喉间像是被异物哽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傅临川,你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亭中只有风声,玄衣飞扬,这才能看到上面的暗纹。
男人敛眉不语,我已然失了耐性,腾地起身。
“好,你不说,本宫亲自去问林知月!”
在我的脚步踏出湖心亭的那一瞬间,傅临川终于开了口。
“殿下猜得没错,这的确是臣的私心。”
我脚步猛地一顿,脑中似乎有根弦骤然崩裂。
“铮——”
断弦回弹,狠狠一抽。
心间弥漫的痛意,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生生撕裂,
多日以来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并没有丝毫谜题得解的快感。
5
这桩婚事,是父皇在世时,亲口定下的。
傅临川相貌俊朗,才华斐然,年纪轻轻便名动京城。
在满京城的贵族才俊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我还记得父皇看向我时宠爱的眼神:“也只有傅临川这样的郎君,才配得上朕的女儿。”
他为我安排好一切,希望我能顺遂过完这一生。
先皇定下的婚事,除了公主不得不另嫁他人,没有其他解法。
而和亲,为了天下臣民,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由头。
“你不想娶我便罢了,为何是西夜?你不是不知,西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再开口时,我几乎都藏不住尾音的颤意。
西夜地处蛮荒,传言西夜人野蛮残忍,生饮人血,烹食同族。
别国送去的和亲公主,从未有活过三个月的。
傅临川竟然要将我送去这样一个地狱!
“殿下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启辰西夜,臣亲自护送。”
清冷的声音,宣告着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6
我被“送”回了公主府。
雁云是自小就跟着我的贴身侍女,见此情状,立刻便明白了七八分。
“殿下,不如我们逃婚吧。”
见她满脸愁容,我勾唇苦笑:“逃不掉的。”
公主府已经被层层围住。
曾经傅临川派来保护我侍卫,如今成了将我困住的铜墙铁壁。
他是铁了心地让我插翅难飞。
翻来覆去一整夜,天将明才堪堪阖眼。
没过多久,一阵喧闹声就将我吵醒。
是皇城的百姓们,听闻我要远去和亲,纷纷来送行。
“感念长公主仁德之心!”
一推开门,我就看到了公主府前浩浩荡荡跪着的一大片百姓。
有道稚嫩的童声传入我耳中:“娘亲,长公主又不是菩萨,我们为何要跪?”
他身旁的妇人眼含热泪:“傻孩子,长公主去西夜和亲,战事一平,你爹爹就能回来了。”
小男孩眼睛一亮,忙不迭跪在地上,朝我磕了好几个响头。
“梆!梆!梆!”
每一下,都砸得我心头闷响。
是啊。只要我一个人远去西夜。
这些百姓们远在边关的儿子、丈夫、父亲,就都能够回来。
如山一般的期望压下来,我喉间似乎被人塞了一块湿润的手帕。
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无法为自己争取半句。
再无退路,我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
傅临川在人群后,不知站了多久。
“殿下,该出发了。”
7
车队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出了城。
父皇母后已经去世,皇弟与我非一母所出,二人素来不亲。
西夜一行,有去无回。
偌大的南昼,竟找不到一个对我心怀不舍的人。
一路上,只有马蹄与车轮声。
气氛沉肃,无人说话。
一张车帘,将我与傅临川之间的距离,隔出了千万里遥远。
不知为何,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雁云出去查看,再回到马车的时候,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了,她才支支吾吾开口:“是林知月追了过来。”
怔忪间,外头已经传来了清灵的女声:“民女见过殿下。”
雁云的脸色十分难看,嘟囔道:“一个罪臣之女,竟敢到殿下面前来,摄政王真是将她宠得……”
话说到这,她忽然噤了声,小心翼翼地偷觑我的脸色:“殿下若不想见,奴婢这就将她打发走。”
我抬手止住雁云的动作,疲惫地阖了阖眼:“无妨。”
虽然早就知道林知月的存在,但傅临川从未让我们二人正面遇上过。
正巧,我也好奇,能让傅临川放在心尖上护着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车帘缓缓掀开。
我还没看清林知月的脸,先被她肩头那一抹玄色摄夺了视线。
这是傅临川的披风。
恰好一阵冷风猛地灌进了咽喉,我猛烈地呛咳了起来。
“咳咳——”
直咳得我眼眶发热泛酸,都还没能止得住。
透过眼前的一片朦胧,我看到傅临川的身形动了动。
似乎在朝着我走来。
可眨眼间,他却直直地走到了正半蹲着行礼的女子身边,欲将人扶起。
林知月却不肯,一双眼睛如小鹿般无辜:“公主还没发话,我不敢起。”
说得好像,我咳嗽是为了故意晾着她似的。
傅临川终于看了过来,眉心蹙出一个不耐烦的皱褶。
我强忍着喉间干涩的痒意,摁住愤懑的雁云。
挺直脊背,微微昂起下巴:“找本宫何事?”
既然以身份压人的帽子已经扣了下来,索性我再坐实一些。
至少能保住我身为一国长公主,仅剩的尊严与体面。
8
林知月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目的就是想跟着和亲的车队。
同为女子,她的心思不难猜。
或许是担心傅临川与我朝夕相处,心中生了危机感。
“殿下,您又何必答应她?”
“这林知月分明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
我神色淡淡,雁云反倒先替我委屈得眼眶都发红。
她跟着我,从来没吃过这种闷亏。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从前,我依仗的是父皇的爱,后来,依仗的人就成了傅临川。
而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爱我了。
又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我再无依仗……
透过马车侧窗往外看,能看到火堆旁的两道身影。
傅临川正偏头和林知月在说些什么。
男人惯常冷硬的下颌线,在火光下也极为柔和,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他说话的语气有多温柔。
忽然,傅临川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怔然间,我躲闪不及,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就bb
女主好贱,为什么不嘎了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