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北齐长城!高纬缢杀斛律光,鸩杀兰陵王,将星陨落,令人叹息

史善的趣水 2025-02-07 17:49:44

高长恭是高澄的第四子,他在古今拥有大量拥趸,成为穿越文学中经久不衰的角色,并非因为他武功盖世或谋略超群,而是由于他那带有女性特质的容貌。

《北齐书》与《北史》均记载:

“(高长恭)貌柔心壮,音容兼美。”

《兰陵忠武王墓志》也称赞道:

“风调开爽,器彩韶澈,若彼高鸿,摩天霄而远翥。”

因此,在唐代的小说中,高长恭被刻画成“美妇人”的形象。

如果仅仅只是容貌俊美,那也不过是在历史长河中泛起的一朵小小浪花罢了。然而,高长恭的美丽却是在千军万马、寒光闪烁的战场之上绽放的。

美丽通常与女性相联系。战争是残酷的,刀剑无情,战场被视为男人们较量的舞台,似乎与美丽毫不相干。但高长恭却打破了这一传统认知,让美丽在战场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兰陵王入阵曲

在北齐与北周的邙山大战中,高长恭率领中军,带着五百身披重甲的骑兵从邙山上疾驰而下,直捣北周军营。他们一路奋勇杀敌,甚至冲到了洛阳城下。然而,随后北周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对高长恭的骑兵队伍展开了猛烈攻击。

北齐的骑兵向城内的守军请求支援,但洛阳城头的北齐士兵不明所以,只看到城外战况惨烈,天昏地暗,担心是周军设下的圈套,因此不敢贸然出城相助。

实际上,南北朝时期的北方骑兵普遍采用“甲骑具装”的装备形式,人和马都披着重甲。这让人联想到中世纪十字军东征时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士形象。不过,在我们的古装影视剧中,却很少见到这样的场景。这是因为我们拍摄的南北朝题材电影寥寥无几,即便有几部,也多为戏说性质,并非大制作,难以真实还原那个时代的军事特色。重甲骑兵的传统自慕容燕国开始兴起,然而到了唐朝,轻骑兵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尽管唐、宋乃至蒙古时期仍有重甲骑兵存在,但他们已不再是战场上的主要力量。

甲骑具装的头盔配有铁面,将整个面部遮得严严实实,仅露出双眼。城头上的北齐将士难以分辨敌我,为避免误伤,高长恭毅然卸下面罩。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凝固。对于在洛阳城中坚守数月、饱受围困之苦的将士们来说,铁面后那张俊美的面容犹如黑暗中的曙光。这不仅是一张美丽的脸庞,更是一位尊贵的皇子。他的出现,象征着救援与希望,让士兵们士气大振。如果铁面下是一张普通的面孔,或许不会引起太多波澜,但高长恭的容貌却惊艳众人,加之其皇子身份,更是令士气倍增,这种鼓舞作用被放大了无数倍。

城上北齐军士气高涨,他们迅速组织力量从城头放下弓弩手,万箭齐发,成功阻挡住北周军队猛烈的反扑。高长恭则率领骑士再次冲入敌阵,一举击溃围城的北周军队,使其仓皇撤退三十里,遗弃了大量军需物资。

高长恭凯旋入城的场景极为特别。鲜卑民族本就热爱歌舞,在行军打仗时还有专门的军乐队演奏鼓角横吹曲助威。

为了纪念这次胜利,洛阳将士们即兴创作了一首歌谣,这就是后来广为流传的《兰陵王入阵曲》。城中的将士们模仿高长恭指挥作战时挥舞长矛击杀敌人以及摘下面罩的动作,纷纷脱下自己的头盔铁面,随之载歌载舞,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邙山之战让高长恭赢得了北齐将士的忠诚与敬仰,也成为了后世艺术创作的重要灵感来源。从唐代起便流传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俊美的高长恭自认为容貌不足以震慑敌人,因此每逢出征必戴一副狰狞的面具,屡战屡胜。这一事迹被记录在《旧唐书·音乐志》中。

唐代的音乐家在整理《兰陵王入阵曲》时,总会特别注明这段传奇故事。兰陵王的面具也因此名扬四海,流传至今。

然而,这段辉煌的历史也为高长恭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北齐王朝内部权力斗争异常激烈,皇族成员深陷漩涡之中。纵观历史,没有任何一个王朝的皇位传承像北齐这般复杂多变。除了即位不到一年就被废黜的高殷外,北齐前三位皇帝均是通过兄终弟及的方式继位,而第四位皇帝则采用了嫡长子继承制。

这种继承制度的多样性意味着每位皇子都有可能成为皇帝,也有理论上的支持。因此,无论是太上皇高湛还是后主高纬,都对皇族成员的一举一动保持高度警惕,生怕任何细微的异动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

北齐高氏家族的皇子众多,但命运各异。高欢共有十五个儿子,其中长子高澄、八子高淯、十一子高浞和十五子高洽早逝;次子高洋、六子高演与九子高湛相继成为皇帝;三子高浚、七子高涣却被高洋所害;四子高淹疑似被高湛毒杀;五子高徽因拒绝参与谋反而遭杀害。除去这十一位皇子,尚有四位幸存。

这四人中,十二子高济为娄昭君所生,他曾言:“按顺序继承皇位,该轮到我了。”十四子高润曾登上曹丕受禅台向南远眺而叹息,此中深意耐人寻味。

除此之外,高澄有六子,高洋有五子,高演有七子,高湛则有十三子,皆为正统皇子。其中,高澄第三子高孝琬的经历颇具代表性。其不受宠的妾室诬告他谋反,手段极为狡诈,未直接指控,而是称高孝琬某日绘制了一幅武成帝高湛的画像并对着哭泣。

然而,高湛听后大怒,因为他深知那并非自己的画像,而是与自己相貌极为相似的高澄的画像。

为何要为已故的父亲哭泣?难道是因为悲伤于父亲未能登上帝位吗?还是说你心里其实也想当皇帝呢!高湛命令手下鞭笞高孝琬,打得他直喊“阿叔”。

高湛愤怒地质问:“谁是你叔叔?你竟敢叫我叔叔!”高湛对此十分敏感,不称朕而叫叔叔,这背后是什么意思?依照中原王朝的传统,除了嫡系皇子,哪有叔叔能当上皇帝的道理?

高孝琬在地上痛苦翻滚,却仍回嘴道:“我是神武皇帝的嫡孙,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为何不能唤你一声阿叔?”

高湛瞬间暴怒,嫡孙、嫡子再加上魏国公主之子的身份,这分明是在明示自己才是正统皇帝,而他高湛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高湛下令拼命打,直至将高孝琬两条腿打断,最后将其活活打死。

高孝琬是高长恭的三哥,而他们的大哥高孝瑜结局同样悲惨。

高孝瑜与高湛同年出生,自幼便在娄太后宫中抚养长大,两人赤身裸体一同长大,还成了酒友,关系一度非常亲密。

然而最终,由于猜忌之心作祟,高湛硬是劝高孝瑜喝了三十七杯酒,送他出宫时又派人递上一杯毒酒。毒发后,高孝瑜因燥热难耐,跳入水中溺亡。

以上这些事情,都发生在邙山大捷之后。

在邙山之战中,高长恭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一战成名,其声望在军中达到了巅峰。

高孝琬等兄弟们对此感到无比振奋,他们以高长恭为荣,时常热烈地谈论他在邙山战役中的英勇表现。

尤其是五弟高延宗,更是豪言壮语地说:“要是四哥不够果断,为何不乘胜追击呢?如果换作是我高延宗,早就拿下关西了。”

虽然高延宗的话有些夸耀成分,但也能看出兄弟们对这场胜利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们自豪地认为,还是文襄皇帝一脉最为英勇,能够在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支撑起北齐王朝的江山。

高长恭在军中的崇高威望,并不仅仅源于他是战功显赫的皇族成员,更与他的个人性格密不可分。高长恭的身世在兄弟中最为神秘,史书没有记载他母亲的姓氏,仅提到“不得母氏姓”。

相比之下,就连高延宗的母亲——广阳王家的歌伎陈氏都有明确记录,而高长恭母亲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这无疑为他的传奇人生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或许正因如此,高长恭形成了谨慎低调的性格,凡事亲力亲为,从不摆架子,也不搞特殊化,始终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无论是战利品的分配,还是一块西瓜、几个果子这样的小事,他都会与将士们一同分享,充分体现了他体恤下属的一面。

高长恭目睹大哥和三哥的悲惨结局后,决定采取一种特殊的自保策略——装作贪官。然而,他天生性格憨厚随和,即使努力扮演也难以做到彻底。他一边收受贿赂,却将赃款分给将士们;一边表现得贪婪,生活中却依然保持清心寡欲。皇帝曾赐予他二十名美貌女子,他却只象征性地带走了一人。

在高长恭手下工作十分轻松,几乎不用担心被责罚。有一次,他前往皇宫参加会议,结束后发现随行人员全都擅自离开,司机去打牌、保镖喝茶聊天、侍卫忙着泡妞,只剩下一个跟班守候。面对这样的情况,高长恭并未生气,而是平静地步行返回府邸。

参军阳士深对高长恭所谓的“贪赃枉法”行为不满,于是撰写奏章弹劾他,最终导致高长恭被罢免官职。对此,高长恭内心暗喜,因为他正期待这样一个结果。

然而,不久之后,北齐与北周爆发战争,高长恭不得不重新披甲上阵,而阳士深恰好也在军中。

阳士深担心高长恭会借机报复,但高长恭明确表示并无此意。尽管如此,阳士深仍心存疑虑。毕竟,在战场上,指挥官若想整治某人轻而易举:派其驻守最危险的阵地或参与必败的战役,结果往往只有一个——死亡。

阳士深每日提心吊胆,惶恐不安。高长恭见状心生怜悯,便到阳士深的营帐巡视一圈后训斥道:“你的营地卫生状况糟糕,战马瘦弱,武器保养不佳,身为军官怎能如此懈怠!来人啊,拖下去杖责二十!”当二十棍落下时,阳士深反而感到欣慰,因为这象征着报复已经结束,自己成功躲过了更严重的厄运。

阳士深避过了阎王的召唤,而高长恭却迈上了奈何桥。

邙山会战之后,北齐与北周陷入了一场持久的拉锯战。斛律光在汾水之北击败了北周名将韦孝宽,拓地五百里。段韶与高长恭则对北周的重要军事据点定阳展开了围攻。

然而,段韶突然病倒了。临终前,他将最高军事指挥权交给了高长恭,并且留下了一套破敌之策。高长恭按照段韶的计谋行事,成功拿下了定阳。

段韶所统领的部队是北齐最为精锐的鲜卑骑兵,定阳大捷无疑进一步提升了高长恭的地位,使得他之前精心营造的负面形象瞬间崩塌。这让高长恭感到不安,于是他又一次扮演了贪官的角色,把缴获的战利品占为己有。

好友尉相愿看透了高长恭的想法,劝他说:“大王,您这样刻意抹黑自己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让朝廷找到借口对付您,到时候可就真的没人能为您说话了。”

高长恭落泪了。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高长恭向尉相愿请教对策。尉相愿说道:"大王可以看看您的二哥高孝珩和五弟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官职显赫,曾担任尚书令、大将军、大司马。但您看他平时都在做什么?画画,画动物、画人物,他笔下的苍鹰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再看安德王高延宗,他在担任刺史时,曾站在楼上大便,让随从在楼下张嘴接着。他还有一道拿手菜——猪肉人粪丸子汤,谁要是不吃就用鞭子抽打。三哥河间王高孝琬去世后,高延宗做了一个极像太上皇的草人,一边抽打一边喊叫:'为何要杀我兄长!'得罪他的下人太多,此事传到了太上皇耳中。太上皇打了安德王两百鞭子,却留了他一条命。

这是为什么呢?看看您对待身边人的态度,答案就不难理解了。因为安德王不得人心,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皇帝呢?您在军中的威望越高,处境就越危险。千万不要学安德王,不如效仿广宁王。交出兵权,回家养病,对朝中之事不管不顾。"

怎么可能置身事外?高长恭绝非冷漠之人,作为高欢的嫡孙、高澄的亲儿,又怎会容忍旁人侵夺祖父与父亲苦心经营的江山?他和后主高纬之间的一段对话,已然暗示了这位“面具之王”正迈向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谈及那场惊天动地的邙山之战,高纬语重心长地对高长恭说道:“你深入敌阵太过冒险,万一失利,后果将难以挽回。”

高长恭却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事关家族荣辱,情深义重,当时根本未曾考虑自身安危。”

此言一出,高纬陷入沉默。

高长恭不顾一切冲锋陷阵,正是源于身为高氏子孙的责任感。这份担当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无法逃避。然而,高纬却似乎并不希望看到堂兄背负如此沉重的使命。说到底,北齐早已不再是高氏家族共同的天下,而成为了一人独裁的王朝。自秦始皇开创皇帝制度以来,这片土地便注定只属于一位至高无上的君王。

在这样的体制下,国事等同于家事,但所谓的“家事”,却早已将亲戚排除在外——即便是堂兄弟乃至亲兄弟,也无法例外。

糊涂虫高纬

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

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巧笑知堪敌万几,倾城最在著戎衣。

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围。

李商隐的这首诗确实生动刻画了北齐后主高纬的荒唐无道。作为历史上著名的昏君,高纬的确把国家治理得一团糟。若非其父武成帝高湛在位时就主动禅让,将年仅十三岁的儿子扶上皇位并悉心辅佐,高纬很可能连继位的机会都没有。即便如此,在他亲政后,仍然被朝中大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完全展现不出一个合格帝王应有的能力。

这位皇帝沉溺于声色犬马,对国事毫不关心,最终导致北齐亡国,成为历史上的反面教材。

武成帝高湛临终前,将辅佐幼主高纬的重任托付给了和士开。他紧紧握住和士开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叮嘱道:“务必好好辅佐幼主,莫要辜负我的信任。”话音刚落,便撒手人寰。

然而,北齐复杂的权力斗争远非和士开一人能够驾驭。高湛驾崩后,各方势力迅速浮出水面。和士开的好友冯子琮却暗中算计他。作为胡太后的妹夫,黄门侍郎冯子琮野心勃勃,意图铲除和士开以掌控朝局。

和士开心知肚明,反对自己的人不在少数。如今高湛已逝,幼主高纬年幼无知,而即便胡太后与自己有私情,单凭她的力量也难以左右局势。于是,和士开计划秘不发丧,并假传圣旨将几个政敌调离京城。

但冯子琮却劝说和士开尽快发丧,以免夜长梦多。和士开信以为真,尚未行动,对手们便已先发制人。

大臣们的第一步棋竟是针对冯子琮,将其外放为刺史。冯子琮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成了被打击的对象。究其原因,只因他是胡太后的妹夫,众臣担心他会借助胡太后的影响力干预朝政,进而包庇和士开。

紧接着,大臣们将矛头指向和士开。高睿、高润、高延宗等亲王联合赵彦深、元文遥、娄定远等一批重臣,共同上书要求罢免和士开的职务。

高睿曾向胡太后来揭发和士开的罪行,然而胡太后却反问道:“先帝在世时,王爷为何不提及此事?如今莫不是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面对此言,高睿等人反应激烈,有的将冠冕掷于地上,有的愤然离席。

和士开使出一招缓兵之计,表面上答应外调任职,暗地里却通过赠送美女与财物的方式瓦解反对自己的大臣阵营。倒和派内部因此出现分歧,意见无法统一,让和士开的阴谋得逞。

随后,胡太后表面上任命和士开为兖州刺史,高睿便催促其尽快赴任。然而,胡太后希望和士开能在武成帝百日祭之后再离开,但高睿严词拒绝。在此后的数日里,即便胡太后多次请求,高睿依旧坚持己见。

当时有宦官劝告高睿说:“太后既然心意已决,殿下又何必执意反对呢?”

高睿回应道:“我受先帝重托,责任重大。如今皇帝年幼,怎能容许奸臣留在君主身边。”

于是再次觐见胡太后,极力劝谏。胡太后赐酒给他,高睿严肃地说:“我今日前来是商讨国事,而非饮酒!”随即起身离去。

次日清晨,尽管妻子极力劝阻,高睿仍决心入朝,并说道:“自古忠臣皆不畏死,我应当以死报效国家,岂能让一妇人颠覆社稷。况且,和士开何许人也,竟敢如此嚣张。我宁愿死去侍奉先皇,也不愿目睹朝廷倾覆。”

当高睿抵达宫门时,有人警告他不要入宫,恐怕会有变故。

高睿答道:“我上不负天,纵使身死亦无憾。”他毅然入宫面见太后,依然坚决反对太后的要求,最终被士兵押送至华林园。

刘桃枝在雀离佛院用杖将其处死,高睿时年仅三十六岁。事发后,大雾连绵三日,朝野上下无不悲痛惋惜。

随着高睿的死亡,和士开重新掌控了大权。然而,重掌权力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失去了高湛庇护的和士开开始经营自己的小圈子,他拜后主高纬的奶妈陆令萱为干娘。在北齐宫廷中,沿袭了北魏的传统,皇帝的奶妈地位极高,甚至常被尊为“保太后”。

陆令萱是一位精明能干且有远见的宫女,深得胡太后的宠爱。她利用这一优势,将儿子骆提婆引入宫中,成为高纬的玩伴。同时,她发现高纬对斛律皇后的侍女穆舍利颇有好感,于是认穆舍利为义女。

值得注意的是,穆姓在当时是鲜卑大族的标志性姓氏,但出身低微的陆令萱为了让儿子骆提婆融入上层社会,特意让他改姓穆,尽管穆舍利本人也并非出自真正的鲜卑穆氏家族。

读到这里,读者可能会觉得人物关系复杂、名字难以记忆。这主要是因为北齐时期的社会风气发生了变化,孝文帝时期的汉化政策被逐渐淡化,胡风盛行。

一些鲜卑语词汇也成为日常用语,例如称父亲为“兄兄”,亲生母亲为“家家”,乳母为“姊姊”,妻子为“妹妹”。因此,后主高纬称呼陆令萱为“姊姊”。

陆令萱身边有一位军官出身的干儿子高阿那肱,他与和士开一同被纳入了这个小圈子。仔细盘算后,这个小团体还缺少一位谋士,于是和士开想到了盲人祖珽。

实际上,祖珽是因为弹劾和士开而被驱逐出朝廷,并在地牢中被熏瞎了双眼。然而,共同的利益使这对宿敌再次携手合作。

祖珽渴望东山再起,而和士开也希望这位自比范增的老者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然而,祖珽的复出并未改变和士开的命运。从地方调回邺城担任吏部尚书的冯子琮,唆使琅玡王高俨除掉了和士开,这一计策设计得极为巧妙。

高俨是后主高纬同母所生的弟弟,他一向看不惯和士开。这个年轻人比哥哥更有能力,敢作敢为。武成帝曾一度考虑更换太子,但权衡利弊后,最终还是没有给北齐动荡的局面再添乱。

高俨行事果断,他知道凭自己的实力难以扳倒和士开,于是精心策划了一次阴谋。冯子琮悄悄将弹劾并处决和士开的奏章夹杂在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中一起呈递给后主高纬。高纬面对堆积如山的公文,根本无暇细读,只是草草签名盖章便了事。

高俨手握皇帝亲笔签署的处决令,递交给禁军总管厍狄伏连。有了皇帝的亲笔签名,厍狄伏连不得不信,于是和士开被斩首示众。本以为这场戏到此结束,但没想到,高俨的部下却趁机鼓动他另立门户,逼迫高俨以武力威胁皇宫。

尽管高俨行事果敢,但他毕竟年仅十四岁,在部下的煽动下,他率领三千精锐以“清君侧”为名驻扎在宫门外。

高俨本想直接闯入宫中,但他的部将刘辟强担心兵力不足,劝阻了他,并提议诱骗和士开的同党陆令萱母子离开皇宫,以此削弱对方的力量。

这场变故惊动了诸王,高孝珩与高延宗纷纷前来探查情况,唯独兰陵王高长恭未现身。

高延宗见众人停滞于宫门外,不禁问道:“为何不直接攻进去?”

刘辟强答道:“兵力不够。”

高延宗环视四周,冷笑一声:“当年孝昭皇帝诛杀杨愔时,身边不过八十人;如今我们有数千甲兵,何来‘少’字?”

高俨等人闻之惶恐不安。

而此时,后主高纬更是吓得躲进后宫,向胡太后哭诉:“若天命有缘,还能再见母亲一面;若无缘,这便是永别了。”

然而,机会稍纵即逝。就在他们犹豫不决之时,曾在邙山大战中侥幸逃生的老将斛律光赶到现场,局势顿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在邙山之战中,高长恭率领的中军与段韶指挥的左军势如破竹,所向无敌。然而,斛律光统领的右军却遭遇北周军队的猛烈冲击而阵型散乱。在这场混战中,北周将领王雄手持长矛,策马疾追斛律光。

当时,斛律光身边仅有一名小奴相伴,箭壶里也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两人你追我赶,几乎马尾相接。王雄因轻敌大意,认为自己武艺高强,没有选择用长矛刺杀,而是打算活捉这位北齐名将。然而,斛律光被誉为“落雕都督”,射箭技艺超群,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怎会失手?他迅速转身拉弓搭箭,一箭正中王雄额头。王雄捂着伤口狼狈奔回营帐,不久便气绝身亡。

战后,斛律光同时受到两方邀请:一边是当朝皇帝高纬,另一边是琅玡王高俨。作为一位深明大义的将领,斛律光虽厌恶和士开这样的奸臣,但在听到和士开死讯时仍拍手称快:“龙子行事,果然不同凡响。”

然而,面对两位王子的争斗,斛律光最终选择站在皇帝一边。毕竟,高纬不仅是他的女婿,而且高俨阵营中的冯子琮、刘辟强等人多为汉人,与他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

进宫面圣时,斛律光安抚高纬道:“这些年轻人不懂事,带兵打仗毫无章法,只要陛下亲自出面,自然能够平息纷争。”随后,高纬与斛律光带领四百禁军出宫调解。双方隔桥对峙时,高纬一声怒喝,便让高俨一方的人马溃散了一半。

接着,斛律光独自过桥,抓住高俨的手说道:“天子的弟弟杀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于是强行将高俨拉回桥这边,请罪认错。但高纬早已怒不可遏,用刀环狠狠敲打高俨的脑袋,致其头破血流。

见此情景,斛律光劝解道:“琅琊王年少气盛,一时冲动犯下过错,但长大后自然会懂事。陛下就饶了他吧。”

最终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但冯子琮等人却被处决。尽管胡太后尽力保护,高俨还是难逃厄运,最终被害。

促使高纬痛下杀手的关键人物并非陆令萱之流,而是祖珽。祖珽只用了一句经典的话:“周公诛管叔。”以周公这样的圣贤尚且能杀死自己的弟弟,更何况您呢?

一年之后,斛律光或许后悔当初帮助了高纬。因为正是这位皇帝,听信祖珽的谗言,将斛律光全家老小尽数诛杀。

和士开这类人其实并不可怕,他不过是追逐权力,能宽容时就宽容,尽量不与人结怨。但祖珽不一样,他怀揣着狼子野心。

和士开死后,谁还能为高纬保驾护航呢?高纬认为只有祖珽。没有祖珽,高纬不可能在父亲尚在世时就当上皇帝。

还有一点很重要,祖珽双目失明,一个瞎子应该不会有篡位的野心。高纬小看了这个曾经的小偷、贪污犯,祖珽却渴望流芳青史,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祖珽年轻时的座右铭是“丈夫一生不负身”。若想名垂青史,唯有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还有什么比让北齐重新走上汉化道路更伟大的事业呢?作为汉人豪族出身、渴望洗心革面的祖珽开始了最后一搏。

祖珽接替了和士开的官职,侍中虽有权但无法独揽大权。于是,祖珽把赌注押在了陆令萱身上。怎样才能让陆令萱亲近自己呢?正在祖珽冥思苦想之际,胡太后的一段丑闻给了祖珽一个绝佳的机会。

胡太后确实以好色闻名,这在历史上是有记载的。南北朝时期社会风气较为开放,上层社会尤其盛行追求感官享受。五石散的流行也反映了当时人们对欲望的追逐。

关于胡太后的传闻很多,她与和士开的关系就备受争议。而她与僧人的故事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自武成帝驾崩之后,胡太后屡次离开皇宫前往佛寺,与和尚昙献暗中往来甚密。

胡太后将金银财宝铺于昙献的坐席之下,还将镶嵌珠宝的胡床悬挂在昙献房内的墙壁上,而这胡床正是武成帝在世时所用之物。胡太后还在内殿安置了上百名和尚,借听经讲法之名,实则与昙献日夜同榻而眠。

不久,胡太后任命昙献为昭玄统。众和尚远远望见胡太后,便戏谑地指着昙献,称他为“太上皇”。高纬听闻胡太后行为不端的传闻,起初并不相信。

后来有一次朝见胡太后时,他见到两个年轻的尼姑,心生好感将其召幸,却意外发现竟是男子。至此,昙献之事才被揭发,最终昙献及相关人员皆被处死。

同时,元、山、王三郡君,因是胡太后亲近之人,也难逃一死。

这件事导致胡太后失宠,被幽禁冷宫。而陆令萱趁机上位代替胡太后,掌管后宫,这也改变了朝局。祖珽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通过拥立新太后获得了高位。

明月照长安

在北齐推行汉化政策的过程中,斛律光成为了最大的阻力。作为塞上鲜卑军人利益的代表,斛律家族在打击杨愔集团的行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是斛律金与斛律光父子功不可没。

斛律氏源于高车的敕勒族,斛律金父子追随高欢建立基业。高欢曾告诫其子高澄:“你所任用的人多为汉人,若有人诋毁斛律金,切不可轻信。”

高洋执政后,北齐皇室与斛律家族逐步建立起紧密的姻亲关系。他将自己的女儿义宁公主下嫁给斛律金的孙子斛律武都。

高演的儿子也迎娶了斛律金的孙女作为太子妃。

到了后主高纬时,更娶了斛律光的女儿为皇后。至此,斛律家族达到了辉煌顶点,实现了“一门之内,一位皇后、两位太子妃、三位公主”的显赫地位,其荣耀尊贵堪称无出其右。

北齐历代皇帝对斛律家族极为敬重。高演皇帝甚至特许斛律金乘车至宫殿台阶才下车。到了高湛时期,有一次斛律金派人向皇帝进献食物,中书舍人李若听错了话,误以为斛律金要亲自前来。

高湛闻讯后急忙走出昭阳殿迎接,并派遣大臣驾羊车前往宫外接应。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回头却发现李若也不知去向。原来李若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便悄悄躲了起来。

高湛得知真相后,愤怒地斥责李若:“空头汉,该杀!”这里的“空头”意指脑袋空空、愚笨之人,而李若是汉人,故被称为“空头汉”。

尽管如此,高湛最终并未对李若施以严惩。看来,在犯错之后迅速避让以平息领导怒火,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成阳王斛律光身居国丈之位,又官拜左丞相,权势滔天,威望日盛。

后主高纬对他又是忌惮又是恐惧。

当年平定琅琊王高俨叛乱时,斛律光那举重若轻、气定神闲的姿态,仿佛生擒一员骄横皇子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高纬每每想起这一幕,都不禁冷汗涔涔。在斛律光面前,自己的亲弟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孩童,那么若是换作自己,又会如何?这般思绪越是深究,高纬心中便越是惶恐不安。

后主高纬对斛律光的畏惧达到了何种程度?举个例子便知。斛律皇后产下一位公主,但为了讨好岳父斛律光,高纬竟公然下诏宣称皇后诞下皇子。这般违心之举,足见其惶恐之心。

然而,一个连皇帝都要退让三分的权臣,距离灾祸还有多远呢?盛极必衰,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道理。斛律金对此早有察觉,他曾告诫儿子斛律光:“我虽不谙诗书,却也知晓历代外戚如梁冀之类,最终皆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若女儿得宠,则招致他人嫉妒;若女儿失宠,则天子心生厌弃。我斛律家的荣华富贵,本是凭借战功与忠诚换来的,又岂能依赖女儿的关系?”

可惜的是,斛律光明知父亲的忠言,却未能收敛锋芒,不懂得韬光养晦,行事依然无所顾忌,终究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斛律光这个人比较刚直,不懂得收敛和隐藏锋芒,行事风格毫无顾忌。

有次他率领部队凯旋而归,朝廷却下令让部队就地解散,该回边塞的回边塞,该返乡的返乡。但斛律光觉得将士们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封赏,之前承诺的奖赏也未兑现,这样草草遣散的话,会让将士们觉得朝廷赏罚不清。

要知道,斛律光治军向来严明,赏罚分明。他的“罚”可以说是相当严厉,甚至可以用“残酷”来形容,不过也有好处,就是他的“赏”同样很重,只要许下的奖励必定会兑现。不像有些领导,事前信誓旦旦,事后却翻脸不认账。

于是,斛律光一边写奏章催促发放奖赏,一边带着军队朝着邺城进发。后主高纬得知消息后慌了神,赶紧派遣使者带着财物去犒劳军队。然而这位使者人缘极好,一路上被朋友们拉着吃喝玩乐,你一场宴请,我一场聚会,公款消费了好几天。等使者出城的时候,正好与斛律光的军队碰了个正着。

斛律光的大营驻扎在距离邺城五里远的紫陌。后主高纬心里很不是滋味,皇帝的命令都不听,竟然私自率兵来到京城,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我不给奖金你就打算造反吗?但即便心中有再多不满,后主高纬也只能忍着,还得强颜欢笑给斛律光升官加爵。

斛律光行事不够谨慎,言辞也欠考虑。在高洋执政时期,北周因畏惧北齐的军事打击,每逢冬季都会特意凿开黄河上的坚冰以防止齐军渡河。

到了后主时代,两国军事形势发生逆转,变成了北齐军队负责凿冰。

经历过国家军事强盛时期的斛律光对此现状十分不满,常常忧虑地说:“过去我们一直有吞并关陇的雄心壮志,如今却只知沉迷于弹琵琶、玩狗和寻欢作乐。”他这话显然是在批评当朝皇帝。

斛律光对祖珽也是极为反感。一次,斛律光在办公室休息,帘子放下遮住了他的身影。

祖珽不知情,他眼睛看不见,骑马从帘前经过。这下可惹怒了斛律光,他认为自己身为国丈、亲王、大元帅,地位尊贵,而祖珽不过是个小人、曾经的囚犯和贪污分子,竟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斛律光气得不再休息,起身准备进宫告状。刚走到宫门口,就听见祖珽正在里面演讲。别人听来觉得这是大国师的雄辩风采,但在斛律光耳中却显得虚伪做作,令他十分不悦,骂道:“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又在谋划什么阴谋!”

然而,这确实是斛律光的不当之处。毕竟祖珽是位语言天才,精通多种民族语言,包括汉语、鲜卑语、柔然语和突厥语等,堪称沟通四方的桥梁。

斛律光与祖珽之间的矛盾,并非简单的个人恩怨,而是源于两人政治理念的巨大差异。斛律光曾对下属感慨:“过去尚书令赵彦深执政时,军事事务还会征询我们军人的意见。但自从那个瞎子掌权后,就完全不与军官们商议了,我担心他会耽误国家大事。”自两晋以来,汉族门阀贵族一直轻视武人,重文轻武。

而祖珽试图恢复门阀贵族的政治秩序,自然不会将鲜卑武人放在眼里。因此,两人矛盾的核心在于军队指挥权的问题——究竟是由汉人还是鲜卑人掌控。

尽管祖珽双目失明,但他心思敏锐,手下眼线众多,时刻关注着斛律光的动向。有人向他汇报,自祖珽执政以来,斛律光每夜抱膝叹息:“盲人当道,国必亡矣。”这让祖珽下定决心,必须除掉斛律光。

然而,要对付斛律光谈何容易?斛律家族正处于鼎盛时期:斛律光掌握兵权,其弟斛律丰乐镇守幽州抵御突厥,女儿更是成为皇后,家族荣耀无比。如此强大的势力,绝非祖珽轻易能够撼动。

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用心谋划,总能找到机会。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如同擦肩而过的佳人,若不及时把握,便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邺城街头的小孩子们突然传唱起一首歌谣: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这首歌谣立刻引起了祖珽的注意。其中,“百升”合为“斛”,“高山”暗指高氏政权,“明月”则显然是影射斛律光。这无疑是在暗示,斛律光将取代高氏,一统北方。

关于斛律光谋反的传闻,祖珽听后只是一笑置之。这谣传显然是北周人在背后搞鬼。北周对斛律光一直心怀忌惮,用歌谣来撇清关系反而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意图。

虽然北周使出反间计合情合理,但仅凭几句歌谣显然不足以扳倒斛律光。于是祖珽又教孩童们唱起了另一首歌谣:

"盲老公背上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

这里的"盲老公"指的就是祖珽自己,他为高齐王朝甘愿赴死,忠心耿耿。而"饶舌老母"则暗指后主的奶娘陆令萱。

事实上,斛律光想要除掉的不只是祖珽,还有陆令萱。祖珽深知陆令萱母子与斛律光之间的积怨。当年穆提婆曾向斛律光求婚,希望娶他的庶女为妻,但被斛律光断然拒绝。毕竟穆提婆虽得宠信,但出身低微,根本不配与斛律家联姻。后来后主将晋阳田产赐给穆提婆,又被斛律光以牧场不能改为农田为由否决。自此两家结下了深仇大恨。

看着孩子们为了两颗糖果努力唱着他们完全不明白的歌谣,祖珽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他心里清楚,斛律家族的辉煌即将走到尽头。

不出所料,当祖珽的手下将这首童谣呈报给后主时,陆令萱抢先一步行动,她对后主说:“斛律光权势太大,迟早会造反。”后主随即询问祖珽的意见,而祖珽自然选择附和。

然而,要除掉斛律光并非易事。

高纬自幼口吃,性格懦弱且反应迟钝,与南朝皇帝萧宝卷颇有几分相似,内心充满自卑感。他不喜欢大臣们直视自己,甚至连宰相奏事时也不能抬头。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瞎子祖珽才得以受到重用。

对于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缺乏自信的人而言,如何能狠下心来对付功高盖世的斛律光呢?

要知道,斛律光不仅战功赫赫,而且两家关系盘根错节——高家有三位公主嫁入斛律家族,斛律家族也有三个女儿成为高家的儿媳,其中斛律光的女儿更是后主高纬的结发妻子。

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后主高纬迟迟无法做出决定。他接连咨询了多位亲信重臣,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此时,大臣何洪珍劝谏道:“这种事要么不做,做了就别再怀疑。如果反复无常,只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即便如此,高纬依然犹豫不决,难以拍板。

祖珽手中还握有一张王牌,那就是斛律光的参军——封士让。作为斛律光身边的亲信,封士让对这位主帅是否存有反心自然一清二楚。然而,祖珽只用一句话便瓦解了他的忠诚:“你是汉人。”

在那个时代,“汉贼不两立”,这里的“贼”指代的是鲜卑政权。河北汉人豪族出身的封士让怎能忘记那些沉痛的历史:河阴之变、杨愔惨案……这些血债历历在目。

最终,封士让决定上表揭发:斛律光曾率领大军逼近京城,意图谋反,却因被人察觉而未能得逞。他府中私藏大量弓弩与铠甲,奴仆众多,一旦叛乱便可组成一支强大 的力量。此外,他还与其弟幽州刺史斛律丰乐以及长子兖州刺史斛律武都秘密勾结,图谋不轨。

高纬听到这番指控后深信不疑,叹息道:“果然如此!我早该怀疑他。”但即便如此,高纬依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斛律光手握重兵,若贸然抓捕,恐引发禁军哗变。于是,他向祖珽求助。

祖珽胸有成竹地献上计策:“陛下只需赐予斛律光一匹骏马,并告知他明日骑此马陪同您前往东山狩猎。待他前来谢恩时,当场除掉便是。”

这一计划看似简单,却巧妙至极。

次日,当斛律光满怀感激地前来接受赏赐时,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已悄然展开……

果然不出所料,斛律光入宫谢恩,侍从引导他前往凉风堂。刚踏入大殿,背后突然有人扑来。毫无防备的斛律光遭受重重一击,却硬是稳住身形,扭头一看,竟是北齐赫赫有名的冷血杀手刘桃枝。

斛律光心中一沉,刘桃枝对他出手,这显然是皇帝的意思。这个杀手自高欢起至高纬,已侍奉高氏七朝,专司刺杀皇族大臣,高浚、高涣、高归彦、高睿、高俨皆丧命于他之手。父亲所言不虚,家族兴盛之时正是衰败之始,个人风光之际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然而,斛律光毕竟是斛律光。死亡对于出生入死的战士来说再平常不过,但许多人未能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却惨死于自己人之手。人终有一死,无论葬身何处,只要无愧于心便足矣。

斛律光对这位杀人机器淡淡一笑,说道:“刘桃枝,你这般滥杀无辜终究不好,我从未辜负国家。”

刘桃枝曾杀害多人,向来一击致命,而此次却是他生平首次未能一招制伏对手,果然是“落雕都督”名不虚传。二人几乎同时崭露头角,皆参与过韩陵山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为了行刺,刘桃枝每日勤练武艺,功夫从未荒废,而这位享有荣华富贵的国丈武功依旧如初。

刘桃枝早已习惯服从命令,他曾杀害三位皇子,他们比斛律光更为尊贵,最终也难逃一死。刘桃枝微微示意,另外三名大力士随即出手,用弓弦勒住斛律光的脖子,生生将这位北齐一代名将勒毙当场。

北齐有座凉风堂,犹如宋朝的风波亭。北齐有斛律光,恰似南宋的岳飞。

冤屈吗?

二千石郎邢祖信受命搜查斛律光府邸,祖珽在尚书省办公室盘问搜得之物,自然是指可用于谋反的武器。

邢祖信答道:“仅找到十五张弓,一百支箭,七把刀,还有两杆朝廷赏赐的长矛。”

祖珽怒喝:“就这些?”

邢祖信补充:“另有二十捆枣木棍,是用来惩戒下人的。家中奴仆若与人争斗,不论对错,先打一百军棍。”

这点武器能成事变吗?连装备一个加强排都不够。祖珽沉默许久,没想到斛律光府中武器如此稀少。

过了一会儿,祖珽低声说:“圣上已定重罪,郎中莫要再为他开脱。”

事后,邢祖信的朋友埋怨他太过直率,多报些武器又如何,反正人已不在。邢祖信叹息道:“贤相尚且被杀,我又何必吝惜残生!”

忠心为国而死,何其冤枉!据说凉风堂的血迹无论如何都擦不掉。

周武帝宇文邕大赦天下,后来攻灭北齐进入邺城时感慨道:“若是斛律光健在,朕怎能至此?”设反间计的韦孝宽也为这段历史添上了传奇一笔。

凄风拂过,天地同悲。

北齐朝廷派遣的使者抵达幽州,目标直指斛律丰乐。这位曾以少胜多击退突厥十余万大军的名将,其麾下将士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来使外披衣袍,内着铠甲,坐骑汗湿未干,显然长途奔袭而来。他们立即向刺史骠骑大将军、荆山王斛律丰乐汇报,建议关闭城门以防不测。

然而,斛律丰乐却淡然摇头,说道:“圣上派来的使者,岂能拒之门外?”

斛律丰乐出城迎接,却被当场逮捕。临刑前,他长叹一声:“家族如此显赫,女儿为皇后,家中公主众多,常率三百精兵出行,又怎能不招致祸端?”最终,斛律家族男性成员大多被杀,唯有斛律光的小儿子斛律钟幸免于难,于隋朝开皇年间以车骑将军的身份去世。

随着斛律光的陨落,下一个目标是谁?答案显而易见——高长恭,那位威名赫赫的兰陵王。而他的死,也与祖珽脱不开干系。

高长恭虽谨慎自守,远离朝堂纷争,却仍未能逃脱政治漩涡。这一次,他是作为汉化政策的支持者,成为了鲜卑保守势力的眼中钉,最终惨遭毒手。这不仅是高长恭个人的悲剧,更是那个时代权力斗争的缩影。

随着段韶和斛律光这两位鲜卑军中柱石的离世,北齐军界仅剩高长恭一位领袖式人物。在斛律光遇害后的两个月,高长恭被任命为大司马,其弟高孝珩升任大将军,高延宗则成为大司徒。三兄弟同时获得重用,原因很简单——他们是高澄之子,而高澄一向倾向于汉人势力。祖珽希望通过他们的影响力,推动汉化政策的全面复兴。

然而,祖珽虽实现了担任领军将军的梦想,相当于执掌军权的国防部长,但这一任命却引发争议。

要知道,在北齐的历史上,汉人从未担任过此要职。时任执政的高元海便向后主高纬进言:“祖珽不过是个双目失明的汉人,怎可担当领军之职?况且他与高孝珩关系密切。”

但此时的祖珽背后有陆令萱撑腰,高元海的抗议无异于以卵击石。最终,他的申诉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调离京城,外放到地方任职。

后主高纬对祖珽极为信任宠爱。每次祖珽入宫,都会安排人搀扶,两人时常并坐于同一床榻上商讨国事。

至此,祖珽正式掌控了北齐的军政大权。一个盲人担任宰相,这无疑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大奇闻。

汉人势力再度崛起,封孝琰、崔季舒、李德林、颜之推等人都受到重用。封孝琰曾在公开场合称赞祖珽:“您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出身的宰相,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然而,祖珽的种种举措必然触及鲜卑人的利益,尤其是他试图恢复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甚至打算清理后主高纬身边的宦官宠臣。这时,陆令萱彻底翻脸了。

高纬年少时的玩伴韩长鸾常常在众人面前辱骂汉官:“这些可恶的汉人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必须全部杀掉。”

于是,汉人与鲜卑人之间的矛盾再次激化,一触即发。

清觞满杯酌

这一次依旧由祖珽率先行动,这位“瞎子宰相”再次展现了他的老辣与手段。他的目标非常清晰:扳倒陆令萱!而策略则是内外兼修,从后宫的枕边风开始运作。

斛律光被杀害后,斛律皇后选择剃发出家,皇后的位子顿时成为朝野上下竞相瞩目的焦点。后主高纬荒淫无度,尤其对斛律皇后的婢女穆黄花情有独钟。

穆黄花的身世充满神秘色彩,“黄花”只是她的乳名。在佛教盛行的南北朝时期,人们常用宗教词汇为孩子命名,因此她的正式名字叫“舍利”。不过,穆黄花其实并不姓穆,她的真实姓氏至今无人知晓。据传,她出身低微,父亲身份成谜,但母亲轻霄原是穆子伦府中的婢女,后来辗转到了宋钦道家中继续做丫鬟。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轻霄年轻时必定也是个绝色美人。

在中国古代,婢女的地位甚至不如马匹,美妾的价值也常被视作等同于骏马。这种观念贯穿了整个封建社会,连大文豪苏东坡也曾留下类似的故事。

据说,苏东坡赴黄州途中,曾打算用一名叫春娘的婢女换取一匹白马。然而,春娘性情刚烈,愤然写下诗句:“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今日始知人残畜,胸中怨恨向谁伸。”最终,她因无法接受被当作物品交易的命运而自尽。这样的悲剧令人唏嘘,也让后人难以置信,像苏东坡这样才华横溢的大诗人竟也会卷入如此轻贱女性的事件之中。

轻霄被交换到宋府后,意外怀上了孩子,生下女儿黄花。然而,宋钦道却坚决否认与此事有关。他之所以不承认亲生女儿,实则另有隐情:宋家是汉人门阀,在南北朝时期属于显赫的大家族,家族事务一向由女性主导,她们的话语权至高无上。

宋钦道的妻子察觉丈夫沉迷于轻霄,愤怒之下,竟用烙铁在轻霄美丽的脸庞上刻下“宋”字,彻底毁掉了她的容貌。这一举动似乎是在向丈夫宣告:“这样你还会有欲望吗?”

然而,无论宋家如何抵赖,事实终究无法掩盖。众人都认定黄花是宋家的女儿,但由于宋家拒不承认,黄花的姓氏问题始终悬而未决。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佛家讲究因果,上天也为轻霄母女的遭遇鸣不平。

后来,宋钦道因卷入杨愔案成为主犯之一,宋家因此被满门抄斩。幸得王晞求情,仅诛杀宋钦道一房,但其所有子女不论年龄大小均难逃一死。轻霄母女却因祸得福,侥幸逃脱此劫。黄花虽保住性命,却沦为宫奴,负责伺候斛律皇后。

黄花聪慧伶俐,又颇具几分姿色,很快赢得北齐后主高纬的青睐。北齐宫廷沿袭北魏传统设立了女官制度,黄花也因此被封为“大监”,与女侍中同属正二品高位。从此,她被称为“舍利大监”,在宫中地位尊崇。

北齐后主的奶妈兼女侍中陆令萱,眼光独到地看中了黄花这个小姑娘,觉得她前途无量,甚至提出要认她做干女儿。黄花自然求之不得,两人一拍即合。于是陆令萱立刻安排后主将黄花纳入宫中,赐封号为弘德夫人。从这一刻起,黄花的命运彻底改变,由一个卑微的女童成为了尊贵的妃子。

然而,作为一位堂堂北齐国的夫人,出身背景总不能太过寒微。陆令萱绞尽脑汁,发现黄花的母亲轻霄曾是鲜卑贵族穆子伦府中的侍女,而穆氏正是鲜卑八大姓之一,更是当朝国姓。

于是,陆令萱灵机一动,直接让黄花改姓穆,摇身一变成了穆子伦的女儿。这一操作不仅提高了她的身份地位,还让她与皇室的关系更加紧密。

没过多久,穆黄花便为后主诞下皇子高恒。斛律皇后对此颇为欢喜,毕竟穆黄花原本就是从自己宫中走出去的人。

为了巩固地位,穆黄花主动将儿子高恒交由斛律皇后抚养。这不仅是对斛律皇后的示好,也是出于现实考量——斛律家族权势滔天,有他们的庇护,儿子的未来才能更有保障。

然而世事难料,风云变幻莫测。强大的斛律家族突然垮台,这一变故反而给穆黄花带来了新的机遇。眼看皇后之位近在咫尺,却偏偏有人横加阻拦。这个人便是当时权倾朝野的大臣祖珽。他深知穆黄花与陆令萱关系密切,而陆令萱恰恰是他实现政治抱负的最大障碍。因此,他坚决反对立穆黄花为后。

与此同时,斛律皇后选择遁入空门,退出了权力中心。

陆令萱顺势请后主册立穆黄花为皇后。但祖珽却提出了另一人选——胡太后的侄女胡昭仪。按照宫中位分,胡昭仪本就排在穆黄花之前,尽管胡太后因私生活不检点而威望受损,但她仍然亲自出面,向陆令萱低头求助,希望促成此事。

胡昭仪正受后主宠爱,传闻后主甚至用珍珠为胡昭仪制作了一条裙裤,耗尽了北齐国库中的珍珠。陆令萱见胡昭仪得宠,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退让一步,同意由胡昭仪递补为皇后。

祖珽在朝中占据先机,步步为营,开始拉拢并重用胡皇后的家族势力。然而,陆令萱作为政坛老手,怎会看不出其中的玄机?她绞尽脑汁,试图扳倒这只伸入后宫的“瞎子之手”。

陆令萱于是向后主高纬进言:“穆黄花的儿子高恒身为皇太子,他的母亲若不是皇后,这岂不让人说三道四?”为

了达到目的,陆令萱利用高纬贪恋美色的弱点,精心打扮穆黄花,让她穿上世间最华丽的服饰,坐在装饰精美的宝帐之中。无论是枕席用具还是观赏物品,无不珍贵奇特,整个大殿珠光宝气、金碧辉煌,宛如一场好莱坞大片般奢华震撼。

宫女们纷纷尖叫着向皇帝汇报:“天女降临!天女下凡啦!”

后主高纬听闻后十分好奇,急忙赶来寻找:“天女在哪里?”当他踏入殿堂,看到帐中的绝世佳人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满是渴望。

陆令萱在一旁拍手赞叹:“哎呀,果然是天仙下凡!如此人物不做皇后,还能有谁配得上呢?”

这场精心策划的“表演”结束后,穆黄花成功被立为皇后。不过,高纬并非无情之人,他仍对胡氏念念不忘,因此决定设立左右双皇后制度:穆黄花为右皇后,胡氏为左皇后,双方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陆令萱心中满是不甘,如此大费周章、兴师动众,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和资源,结果仅仅获得了右皇后的职位。

要知道,在鲜卑文化中以左为尊,这一番操作下来,自己不过还是个“老二”的位置。陆令萱心中愤懑难平,又心生一计。她跑到胡太后跟前,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气呼呼地说道:“哪家的亲侄女竟敢口出狂言!”

胡太后见状,忙关切地问道:“何人竟敢如此放肆,让你气成这样?手都在发抖呢!”

然而陆令萱却故作神秘,迟迟不说。她的沉默反而勾起了胡太后更大的好奇。

最终,在胡太后的再三追问下,陆令萱才假装无奈地说道:“唉,实不相瞒,是胡皇后说的。她竟然说太后您的行为太过分了,我们可不能效仿。”

此言一出,胡太后顿时怒火中烧,“我好心将你迎进宫中,封为皇后,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你却不思感恩,反倒在背后诋毁我!”本就心情压抑的胡太后瞬间爆发,立刻命人召来胡皇后,也不听她解释,便命令侍从三两下剃光了胡皇后的青丝,将其逐出宫门送回了家。

胡太后的这一举动不仅断送了自家宝贝侄女的皇后之位,也让胡皇后的兄弟们受到牵连,纷纷被调任地方官职。

眼见局势对自己不利,祖珽决定发起最后的攻势。他暗中指使同伙上书弹劾大臣王子冲,而弹劾王子冲只是一个开端,通过此案进一步牵连到穆提婆,再借由穆提婆将陆令萱拉下水。

双方关系彻底破裂,陆令萱的手下开始纷纷指责祖珽。后主高纬感到十分困惑:以前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不都是朕的忠臣吗?大国宝、大国师这些称号不都是你亲口称赞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陆令萱跪下解释道:“老婢该死,之前和士开说祖珽博学多才,是个大好人,我就信以为真,把他推荐给陛下。现在看来,我错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祖珽实际上是个大奸臣。”

大奸臣?后主高纬并不相信,于是派韩长鸾去调查。

韩长鸾很快找到了证据,证明祖珽伪造了皇帝的诏书。然而,高纬无法杀掉祖珽,因为当初两人关系亲密,祖珽曾提出无论他将来犯了什么错,只要不谋反就不能被杀,而高纬也确实立过誓,不好反悔。因此,只能将祖珽降职,发配到北徐州担任刺史。

祖珽不肯离开,坚持要见皇帝。韩长鸾对祖珽非常不满,怎么可能让他见到皇帝呢?毕竟后主心软,祖珽能言善辩,说不定会改变后主的态度。

于是,祖珽坐在地上耍赖,韩长鸾便命人将他拖出去。随着祖珽被拖出邺城,北齐王朝汉化的希望再次破灭,如同泡沫般消散。

祖珽赴任北徐州刺史时,正值陈军大举北伐。然而,穆提婆等人却拒绝提供援兵。他们暗自盘算,若祖珽战死,正中下怀;即便被俘,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料,祖珽巧施空城计,成功震慑敌军,使其仓皇撤退。但当陈军得知北徐州刺史竟是一位盲人时,顿时胆气倍增,旋即卷土重来。

面对再次来袭的敌军,祖珽毅然决然亲自上阵。两军对垒之际,陈军将士目睹祖珽策马弯弓、箭无虚发的惊人武艺,无不心生畏惧,暗自称其为“老怪物”。双方僵持十余日,最终陈军因忌惮其勇猛而选择撤围退兵。

祖珽最终逝于北徐州刺史之位。纵观其一生,堪称诡谲多变,恰如那个风云变幻的南北朝时代。他从一名小偷成长为宰相的经历,生动诠释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的古训。他犹如一叶扁舟,在鲜卑化的巨浪中艰难前行,以顽强的姿态捍卫了汉化士族最后的尊严。然而,这一壮举虽彰显了他的英勇气概,却也付出了沉重代价,间接加速了北齐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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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善的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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