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我内招入伍,舅舅把我从开封送到3000公里外的新疆武警交通部队,没想到我在工地和12个女兵抬了1年的钢筋,当卫生员后命运改变了。
一天,我在小区里带孩子,遇到一个带孙子的女同志,闲聊后才知道她年轻时当过女兵,后来成了一名军医,没想到她这个兵,当初并非通过年度征兵参军到的部队,而是内招由舅舅往返一个多月送到3000公里外的武警交通部队,她的经历令我感到很意外。、
下面是她的讲述。
我是1969年出生的人,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在很远的地方当兵,我15岁初中毕业回到了家里,年底的时候,父亲来信说他们那里环境艰苦,为了照顾军人子女,干部子女可以通过内招方式入伍。
我虽然是一个女孩子,但我生活的六、七十年代,到处都能看到身穿绿军装的男孩子们,我的哥哥和弟弟也都喜欢穿绿军装。那时,父亲所在部队是基建工程兵部队,父亲每次回来探亲,都给哥哥和弟弟弄一身绿军装,我是女孩子,我也想要绿军装,但父亲弄不来女兵的军装(他们部队女兵太少,女兵服装弄不到),为了安慰我,父亲开玩笑说,哪一天部队招兵,我把你招到部队不就行了吗,别生气了啊!
没曾想,父亲的这句话后来还真的成了现实。
1987年下半年的时候,父亲给母亲写信,信中提到了他们新成立不久的武警交通部队目前正需要人,上级考虑到军人子女不易,而部队正需要人,于是,就批准给了一些干部子女内招入伍的指标……当母亲和爷爷奶奶说父亲所在部队内招的事情时,我恰好在旁边听到了,虽然我不太懂内招的具体意思,但知道好像我可以到父亲所在部队当兵了,于是,我就吵着要当女兵。
我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哥哥已经上班,弟弟还小,如果说内招,我就是唯一一个符合条件的人,自从我听到内招的消息后,我不止一次幻想着当女兵:我穿上军装,坐在电话交换机旁值班,或者当上女卫生兵,穿着洁白的大褂,穿行在病房为病人服务……
但是,母亲不同意我当兵,她不舍得我离她远去,可那时的我一心想当兵,还曾专门跑到邮电局去给父亲打长途电话恳请他把我带到部队去,没想到父亲也正有此意,于是,父亲一个长途电话打到了舅舅上班的单位,父亲托舅舅去和母亲说,让我去当兵。
而为了配合舅舅,我在家里和母亲闹绝食,不让当兵我就不吃饭……“内忧外患”下,母亲只好同意了,不久,父亲给母亲寄来一些资料,母亲和舅舅带着我到了县武装部。他们没让我进去,至于他们拿的啥资料,如何办的,我不太清楚,我们家往武装部跑了三趟,还去医院做了体检,最后,母亲拿着一沓资料回来,还给了我领到了女兵的绿军装和入伍通知书。
然而,当我在家里试穿绿军装时,才发现穿在身上的不是军人穿的那种绿军装,而是武警服装,我说我要当兵,而不是武警,舅舅笑着说,武警也是军人啊,而且,你父亲他们部队已经在前两年都转成了武警部队,也就是说,你父亲现在穿的也是这种武警制服……
一想到父亲也不穿以前红五星和红领章的军装了,我心里一阵难受,但又一想父亲现在也穿这身衣服,我心里也就释然了。
但是,一个紧迫的现实问题摆在了我和母亲前面。父亲所在部队远在新疆,距离我们这里有3000多公里,这么远的距离,我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女孩子,凭自己很难到达,而父亲又在部队上回不来,我如何到部队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后来,母亲和姥爷、姥姥、舅舅他们商量的结果,是让舅舅把我送到部队上。
紧接着,买车票又成了问题,从开封没有到父亲部队所在县城托可逊的直达车,火车跑到西宁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下来就要转乘汽车到新疆了,而且路上要跑好多天……听到舅舅他们这样说,我心里一阵忐忑。
但军装已经穿在身,母亲为我办好了所有的手续,路途的困难似乎并没有吓倒我,于是,这一年的11月12日,我穿着崭新的警服,跟着舅舅坐上了开往西宁的火车,没想到,从开封到西宁的火车,我竟然坐了3天时间,路上火车走走停停,经常给快车让行,火车上的时间过得这么慢……
我们到西宁下了火车后,费了大好周折,才挤上开往乌鲁木齐的汽车,如果说从开封到西宁的火车是一次漫长经历的话,那么坐汽车从西宁到乌鲁木齐,比火车还要漫长许多倍,其中的尴尬和苦楚,是不经过的人所不能体会的,我这时才体会到,父亲为啥探一次亲,路途要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11月27日,汽车到乌鲁木齐汽车站后,父亲已经在汽车站外焦急地等着我们,我以为部队就在乌鲁木齐,没料到父亲又把我和舅舅拉到一辆军车上。
军车出了乌鲁木齐一直往南开。军车在空旷的荒野上飞奔,九点多钟了,天还没黑。我们是下午离开乌鲁木齐汽车站的,夜里十一点多军车才风尘仆仆开进一个部队大院。
我和舅舅跟着父亲到了招待所,招待所的条件也十分简陋,我们简单吃了点父亲提前准备的饭菜,虽然早已凉透了,父亲又热了热,但对于饥饿的我们这都不是问题,一番狼呑虎咽后,困意上来了,我倒头就睡。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父亲早已在我的床头仔细地看着我。起床后,舅舅也洗漱完毕,父亲已经把饭菜端到了房间里……
吃完饭,我们走出房间,发现部队大院人很少。父亲说这里是支队办公区,支队战友都在外面修路,留在大院没几个人,等我们走出部队大院,发现四周全都是荒漠,土地也和老家的不一样,这里的土里有沙石,偶尔看到一两株草,叶子又粗又厚,边上带刺,划在鞋子上刺啦刺啦直响……
舅舅说,没想到你们部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修路,父亲笑了笑,我们部队原来是基建工程兵,现在是武警交通支队,干的活都一样,都是在没人的地方修路,这里方圆几十公里见不到人……
舅舅在招待所呆了两天,就再也呆不下去了,说要回去,我感激地看着舅舅,想着他一个人回去,路上还要再走那么远,经历频繁的换车和中转,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舅舅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现在是军人了,不许掉泪,我一个人没事,估计二十多天我就回到开封了。父亲先把我送到了支队军务科,办理了相关手续,我就留了女兵宿舍待命。
父亲又把舅舅送到乌鲁木齐汽车站,舅舅走后,父亲又是半夜才回来。
说是宿舍,实际上就是一个仓库,南北两侧摆了13张床铺,我到时,房间里已经有6个和我一样的女兵在等着了,听班长说,我们这批内招的人还没到齐,大家边训练边等她们。
当天下午,我就跟着女兵班到操场上,和男兵们一起进行队列训练。
又过了一个星期,又到了7个穿着新武警服装的女兵,加上班长一共是13人,我们这批内招的兵到齐了。和新来的战友们熟悉后我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父亲都在这个部队工作,我们这些女孩子,来自全国8个省份,最远的是黑龙江的,听黑龙江那个女孩讲,她姨夫和哥哥来送她,在路上坐火车、汽车走了32天,仿佛西天取经一般艰难……
两个多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们谁也没想到,首长竟命令我们这群女兵到工作先锻炼一年,而我们到修路工地后,干得最多的活是抬钢筋。
汽车把钢筋拉到工地堆放在露天的院子里,我们负责把一根根钢筋抬到钢筋加工棚加工,钢筋很粗也很沉,刚开始不掌握要领,我们一个人想拿一根钢筋,但无论怎么用力,钢筋仿佛粘到地上似的,就是拿不起来,后来,我们3个女兵抬一根钢筋,轻松抬起,一天,我们一个组要抬上百根钢筋,之后再把加工好的钢筋抬到另外一个地方堆放起来。幸亏我们穿的是翻毛皮鞋,军装也不怕脏,但一回到宿舍,我们就瘫到了床板上不想动。
父亲是支队机关的一个科长,他曾跟随首长到工地检查工作,远远地看到我们在抬钢筋,他就在那里站着看……等我们忙完扭着看父亲时,他已经跟着首长上车走了
周末,我到父亲的宿舍看他,没想到他一看到我眼角却湿润了,父亲拉着我的手说,锻炼你们主要是想去去你们身上的娇气,听工地负责人讲,他们还是挑了最简单最轻的活让你们干。怎么样,累不?我说我已经18岁了,是一名军人了,军人应该服从命令,再说和十几位战友一起干,有困难大家一起扛,没问题。
就这样,我们这12位内招女兵,在工地扛了一年的钢筋,包括后面学着弯钢筋,我们都能干。期间,我也曾被钢筋挤破手指哭过,也曾埋怨父亲把我丢在工地不管我,但是,班长的安慰和开导,鼓励和帮助给了继续努力工作的信心和勇气……
1989年3月,我们结束了抬钢筋的任务,我被分到支队医院当了一名卫生员,打扫卫生,给不能动的病号端饭,帮着传送资料,清洗被罩床单……总之,什么活都干。
我的勤快很快得到了科里领导和同事的认可,他们处处关心我,在我到医院工作的第二年年底,我荣立了三等功,当父亲知道我立功的消息后十分高兴,专门送给了我一个笔记本,说在医院多观察,多学习,争取有更大的进步。
1990年9月,我被支队医院选送到军医学校学习,三年后毕业我又回到了支队医院,我成了一名医生,之后,我又到一所地方医科大学深造,在一次次的院校深造中,我积累了丰富的专业经验,为战友们诊断病情,缓解痛苦!
2010年我转业地方医院工作,而父亲也早已退休回到了故乡。
长年戍边的父亲,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向往的军营生活,所幸一路努力的我,乘着时代的东风远行!
实现梦想的过程从来都不是轻轻松松的,你要打败很多很多迷茫、委屈、懒惰、软弱,你可能随时要给自己打气,管住那个想退缩的自己,过了一个个坎,就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