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之战,曹操与吕布的生死之战。
没有根基的吕布试图借助曹操与兖州士族的矛盾乘虚而入,夺取一块属于自己的根据地,从而在乱世之中能够站稳脚跟,实现其成为一方诸侯的梦想。
而曹操因此迎来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在进攻徐州失利后,他同时被心腹陈宫、生死之交张邈背叛,失去了兖州的大部分,到了“将军当安所归乎”的绝境。
对于双方而言,这都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
好在曹操最终棋高一着战胜吕布,稳住了自己的基本盘。
当然这场兖州之战还有诸多疑点:
陈宫、张邈为何要起兵反对曹操?兖州本是曹操根据地,为何会成片倒向吕布,“郡县皆应”?
吕布一开始为什么没有直击要害,“据东平,断亢平、泰山之道”,断了曹操回兖州的退路,让其陷入进退不能的绝境?
让我们一起了解创业初期的曹操是如何在夹缝中艰难求生,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的。
生死之战
曹操之所以能够得到兖州,多亏了一次意外死亡事件。
192年四月,兖州刺史刘岱死了。
死因是他做了一个错误决定。
当时青州黄巾军来攻打兖州,他们杀死了任城相郑遂,接着攻入东平。兖州刺史刘岱打算亲自率兵前去迎击。
这个决定就有点草率了。因为当时刘岱任兖州刺史还不到两年时间。他虽是汉室宗亲、东汉贤臣刘宠之侄,但在兖州就只是个空降兵而已。此次他之所以非要迎战黄巾军,很可能就是想借着胜利来树立威信。
在没有充分盘活当地资源的情况下,就要去打大仗恶仗,属实是步子迈太大了。
他这么做,当地人就不高兴了:本来州里就这么一点兵,能够勉强把几个城池守住,保护好大家的生命财产安全就不错了。而刘岱一来还没干出啥业绩证明自己的实力,就要拿着本地军队去赌。如果赌输了,兖州军队尽墨,整个兖州岂不是都要跟着你受罪?
本地势力、济北相鲍信劝阻刘岱:
今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后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
鲍信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黄巾军只是到处流窜路过而已,只要坚守就可以了。等这帮人攻击受挫自然就会离去,到时候您再乘胜攻击我们都没意见。
您想要立功树威,如果自带部属去打的话,随便怎么闹都没人有意见。但如果您想带着本地军队去冒险,那谁乐意啊?
刘岱刚从朝廷到地方,之前在朝中所任的是侍御史之职,一个文官能有什么部属?
但刘岱死活听不进本地人的意见,非要带着州兵出击,最后兵败身亡。
这说明两点:1、兖州本土势力很强;2、兖州本土势力很有个性,不会轻易买外地人的账。
所以这位刘岱大人死亡的原因,究竟是水平不敌黄巾军,还是下属有人配合不力在背后拆了台,这就很难讲了。
刘岱为自己的草率付出了代价
眼看兖州就快保不住了,该咋办呢?
鲍信选择支持曹操。
兖州士族,同时也是曹操部将陈宫听说刘岱死了,就到兖州来给曹操打广告,劝说州别驾、治中拥立曹操为兖州牧。
曹操当时任东郡太守,有地盘有军队,作战能力也很强。
也就是说兖州的士族们只需要守好城池,不需要承担任何额外的风险,击败黄巾军的事,交给曹操和他手下的军队就好。
而兖州士族只需要给曹操一个兖州牧的名号。
反正曹操在兖州的根基也不算深厚,如果他不好对付,等他击败黄巾军,将他赶走就完事。可谓绿色环保无污染。
上哪找这么划算的买卖去?
于是兖州本土势力纷纷同意了。鲍信更是鼎力支持,与州吏万潜等人到达东郡迎接曹操就任。
在平定黄巾军的战场上,曹操表现确实很给力。
曹操利用黄巾军得胜后轻敌的心态,联合鲍信在寿张攻击黄巾军,此战打得很凶险,鲍信都不幸战死。但凭着自己在东郡积累的队伍,曹操“设奇伏,昼夜会战”终于打赢了这场至关重要的决战,大败黄巾军。
主力精锐被打败后,剩下的黄巾军便成为一盘散沙。当年冬天,曹操对剩下的黄巾军发起攻击,再度将之大破,同年冬天他获得降卒三十余万、人口百余万。
这次大捷,对曹操未来的发展意义重大。
其一,他在兖州的威望达到了顶峰,得到了众多兖州士族的认可与支持。
其二,他从黄巾军中将精锐挑选出来,改编为强大的青州兵。另外组织剩下的人屯田向大军供应粮草,成为一支能够自给自足的强大势力。
这样一来,兖州的形势就变了。
原先曹操势力有限,事事还得征求兖州豪族们的意见,相当于是个职业经理人。
但现在有人有粮后,曹操变得豪横起来。他再也不想给人打工了,而是想要控股,想掌控整个兖州。
怎么才能让兖州的这帮笑面虎俯首听命呢?
曹操决定干掉反对他的人,杀鸡给猴看。
兖州名士边让成为了曹操的首个目标。
边让估计就是兖州豪族用来敲打曹操的。他经常对曹操不敬。
恃才气,不屈曹操,多轻侮之言。
于是曹操借口当地人控诉边让,将边让一家人都噶了。
此外曹操还想办法挤占兖州豪族的权力空间。
过去士族通过察举制垄断了人才选拔渠道,并以此掌控地方。现在曹操在当地推行唯才是举,提拔跟随自己的寒门当官,比如毛玠、程昱、于禁、典韦等一大批人,进一步将兖州豪族边缘化。
豪强们为什么有钱有势?不就是仗着他们有土地吗?于是曹操尝试从这些兖州豪强的根基开始整治,“重豪强兼并之法”,让豪强们把土地给吐出来。曹操则组织了一帮青州兵,让他们在这些土地上屯起田来。
不得不说曹操的法家手段很厉害,这样一番组合拳下来,他竟然就真的在兖州占得一席之地,成为来了就请不走的人。
兖州豪族过河拆桥的计划就此泡汤了。
东汉十三州
出于反抗曹操的心理,吕布便在此时被兖州豪族拉入了局。
吕布当时被袁绍追杀,投靠了张杨才得以安全,并勉强获得了颍川太守一职,暂时在颍川容身、招募军队。
在陈宫等兖州豪族眼中,吕布显然比曹操更合适。
吕布军事能力堪称天花板,打遍天下难遇敌手,这使其能够胜任双花红棍的角色。而吕布的谋略水平一再爆出新低,越混越差。真是天选工具人啊。
正巧194年曹操借口父亲曹嵩被杀,向东攻打陶谦的徐州去了。为了能够得偿所愿拿下徐州,曹操几乎是精锐尽出,只是让陈宫驻守在东郡。
陈宫一看这不机会就来了吗?于是赶紧联络兖州本地势力。
此时还需要顾及什么兄弟情呢?毕竟他是兖州势力的代言人,生意就是生意,不谈别的。这才叫专业嘛。
他找到了陈留太守张邈,劝张邈抓住大好机会,有所作为:
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若权迎之,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注意,这当中有个“权”字,就是权且、临时性的意思。这就等于跟张邈明说了:我们两个本地人联手,有人有地有势力,再拿吕布那傻小子当炮灰,占据兖州不在话下。到时候就能实现“兖州人治兖州”的梦想啦。
张邈表示这话我爱听,谈感情伤钱,生意嘛就别扯交情,所以只能对不起曹操了。
张邈接受了陈宫的想法,和弟弟张超、曹操手下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及陈宫等人一起跑去迎接吕布,又将兖州牧的位子转手倒卖给他。
吕布不愧有过多次背刺的经验,他认为陈宫给的价码很合适,于是立马带上队伍就开工。
有陈宫张邈当地陪,吕布这次兖州行动下手讲究一个稳准狠。他打算拿下其他地方后,再兵分三路攻击拥护曹操的濮阳、鄄城、东阿和范县等地。攻下这些地区然后再占据东平,在亢父断掉曹操回兖州的退路。
在进攻过程中,吕布得了陈宫的建议,每一招都攻击力十足:
比如攻击范县时,他得知范县令靳允热爱家庭,于是派人把靳允的家人统统扣押起来,试图以家人来要挟靳允投降。
闻吕布执君母弟妻子,孝子诚不可为心!
若不是程昱及时赶到,一番威逼利诱点醒了靳允,或许吕布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将范县收入囊中。
而陈宫有一步则更是掐在了曹操的大动脉上:占据东武阳。
东武阳是什么地方?它是曹操在老根据地东郡的治所所在地,曹操在进攻徐州前,将大量征集的粮草等补给物资囤积在东武阳。这里可以说是曹操的粮袋子。占领东武阳后,曹操反攻的粮草都没了着落,时间一久就会被拖垮耗死。
这种情况下,兖州的郡县是成片地投,“郡县皆应”。
形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吕布势不可挡
兖州士族的背叛,让曹操一时感到如坐冰窟。
他知道吕布的勇猛,“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提起其威名,天下无人不惧;他也知道陈宫、张邈手段的狠辣,反目的朋友才是最可怕的敌人,《纸牌屋》诚不欺我。
并且曹操手下将士有不少都是兖州本地人,家人分布在兖州各地。当时的兖州“郡县皆应”,不少人的家人就落入吕布手中。
要是他们和靳允一样,纷纷在战场上临时动了投降的念头,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曹操的当务之急是稳住人心。
于是曹操以毒攻毒,来了一招舆论战。
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平、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
吕布一下就得到了几乎整个兖州,却没想到占据东平,切断亢父、泰山的要道,利用险要的地势让曹操无法退回兖州,却反而回头防守濮阳,可见他是有勇无谋的草包!
兖州之战初期形势图
而程昱也四处散播吕布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消息:
夫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宫等以势假合,不能相君也。兵虽众,终必无成。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
也就是说吕布不讲尊卑礼仪,难以服众,只是匹夫罢了,陈宫也只是一时利用下他,两人同床异梦,根本不足以成事。只有曹公才智谋过人,是天命所归。
这样一番宣扬下,曹操阵营的人心才安定下来,没再被吕布带着瞎跑了。
接下来就是守住最后的据点。否则曹操不仅失去士兵和粮草的来源,就连反攻的基地都没了。
在程昱的严防死守下,鄄城和东郡的范县、东阿两县扛了下来。
当然之所以这几个地方能够守下来,除了程昱、荀彧等人确实给力之外。也和北边袁绍的施压有关。
袁绍和吕布是敌对关系。如果吕布攻下这最后几个据点,就会接触到袁绍的势力。等接下来吕布“据东平,断亢平、泰山之道”之后,势必会与曹操决战。若此时袁绍从冀州方向出兵,联手曹操两面夹击,吕布可就危险了。
在巨大的风险面前,吕布主打一个落袋为安。
他让陈宫负责东武阳,张邈守陈留。这样就能保护吕布的侧翼,防止袁绍入侵。
而吕布则守住濮阳,让曹操难以实施反攻。
濮阳这个地方处在黄河南岸,正好可以沿江布防,抵挡从东平方向归来的曹操军。
吕布认为,现在已经失去了全部占领兖州的时机,既然如此不如防守要地做好与曹操长期对峙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