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望日莲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4-21 01:59:12

一九四三年夏天,我在狼牙山刚开完会,突然接到命令,要我马上回冀中,赶回分区司令部执行重要战斗任务。

组织上把我交托给交通站,请他们转送我通过平汉路,尽快找到分区指挥机关。

黎明,我们赶到一个小村,接待我的房东一家三口,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和他的爹妈,这小伙子名叫大三,长的膀大腰粗,虎头虎脑,结实的象头牛犊子。

把我安置好了,大伯和大娘主动的出外为我担任警戒。屋子里就剩下大三和我了。

大三向我简略的介绍了这一带的情况说:“这小村是敌人的“爱护村”,大乡保甲一应俱全,是敌人戒备封锁很严的地方。”但又安慰我:“别担心,到了咱这就算到家了。”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进来就亲切地说:“同志,辛苦啦!”

大三站在姑娘的背后,给我介绍说:“这是我们站上的同志…………”很奇怪,这个挺虎实的小伙子不知怎的有点拘束。

姑娘从容地坐在炕沿上,拉家常似地告诉我,新近卜河桥据点来了个“红部”特务,叫什么佐藤,很有点手段,这家伙心思诡,出手黑,是一只狡猾恶毒的豺狼。对这一带交通要道控制的很严。

这使我暗中有些担心,这样严重的情况,我肩上放着重大任务,又有时间限制······,我不禁脱口而出:“同志,今天晚上我还能过路吗?”

姑娘望了望我,胸有成竹地说:“能,就在今天晚上。”

一直站在地上的大三,仿佛忍不住了,请求说:“这个同志的任务紧急,今天晚上过路我去护送,成不成?”

姑娘踌躇了一下,然后才严厉地望了他一眼,说:“还不去抓空睡觉!”“是!”大三高兴的几乎蹦起来。

这时房东大娘端来饭,姑娘亲切地对我说:“同志,吃完饭,你也抓紧时间休息,准备晚上出发。”

送走了姑娘和大三,我一边吃饭,一边忧虑,看样子,姑娘就是大三的领导,难道就是她掌握这个咽喉要道的交通站吗?她对狡诈的敌人能应付得了吗?倘若出现危急情况,她能保证我在三天内回到分区司令部吗?······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大三捧着油灯,又出现在我面前,我劈头就问他:“上午那个姑娘,是你们站的负责人吗?”

不想大三直呛呛地说:“当然喽,你看她年轻,她可是个有心计的人,她常给我们讲:先打走日本帝国主义,然后再为共产主义打天下,一直打到全世界受苦的人统统解放。”言语中露出对姑娘的敬佩。

大三的谈趣越来越高,他讲到姑娘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母亲原是百里之外的白洋淀人。·····

一场大水,淹得颗粒无收,她要饭来到这里,嫁给了一个穷小子,才生下了这个姑娘,苦水里煮,苦水里熬,姑娘和穷人心连心。

共产党、八路军来了,她欢天喜地地加入了儿童团,后来又加入了青抗先,一年前在环境极端残酷起来,村子成了“爱护村”的时候,她忽然“辞掉”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为交通站的一员了。

“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呢?”我实在忍不住问了,大三沉默了一阵,显得挺犹豫。

可他终于指指窗外一丛挺拔茂密的向日葵悄声说:“不要说是我说的。她就叫那个—望日莲。”我很惊诧,向日葵在本地就叫望日莲,怎么现在成了姑娘的名字呢,这里头有什么道理呢?

我正待要问,呼地一阵风响,姑娘已经进来了,她带来了一个紧张的消息,说:天傍黑时,特务头子佐藤在附近各据点都增加了戒备,扬言要搜捕我军分区领导机关。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紧张情况,姑娘仍然是从容、镇静的。“同志!”姑娘深深地盯着我说,“你不会同意延期过路吧?”

是的。”我说,“你必须了解,我到军分区有重要任务······”我把“重要”二字讲的很重。没等我说完她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生怕因情况变化而使护送任务告吹的大三,这时沉不住气了,贸然说:“情况变不变是他的事,路过不过是咱的事,不就那一截子沟吗?我包了,保证安全到底!”姑娘只给了他狠狠的一眼,没有言声。

我以为这是不同意的表示,便赶忙附和大三说:“我觉得这个态度好,冒险在战争环境里是常事。对付困难的办法,不能畏缩,而是冲上去把它打掉。真正的英雄,能把飞来的子弹吓退!”

听到这几句话,姑娘目光一下凝注在我的脸上,略有沉思后,又从容的微笑:“好吧,一言为定,今晚过路,我来送你。”

什么?”大三跳了起来:“那—我呢?共产主义新天下,我也得进一进。”姑娘瞧他那焦急劲,笑了:“你,一块去就是了。”

我们很快就出发了,在初升的月光下,我看见姑娘全副武装,英姿勃勃。大三也披挂齐全,腰里一支“独撅”,更显出一派雄赳赳的气概。

姑娘走在最前头。我们几乎完全没走大路,而是在纵横交错的畦埂小道上,曲折蜿蜒的行进。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咳嗽声,谁呢?

走在我身后的大三,也突然咳嗽了一声,一霎时,便听见前方窸窸窣窣一片庄稼叶子响,响声越来越远,显然有成群的人在活动。

我回头对准大三的耳朵悄悄问:“今天出动了几路?”“三路。”大三低低的说。“为什么?”情况特别—保险呀······”

啊,竟然是三路!我现在才感到,姑娘对今天的这次过路,下的是异乎寻常的决心,做的是异乎寻常的部署,面对兵力和装备占优势的敌人,她竟然敢坚决的斗一斗。。.···我产生了钦佩的心情。

我们一时玉米地,一时谷子地的钻,几乎把我转迷糊了,钻出一块高粱地,猛地看见了近在鼻尖的敌人岗楼,随着姑娘一挥手,我们便静静地潜伏下来。

约有一顿饭时间,突然正南方向传来了一阵枪声。早已忍不住的大三,忽地纵身跃起,要向大沟冲去,但姑娘一把又把他摁在地上。

又熬过十来分钟,从北往南驶过一列火车,刚驰过去一里左右,陡然红光一闪,一声闷雷爆炸,紧接着是一排清脆的机枪声。

果然,大沟那边出现了人影,一队游魂似的敌人,持枪躬身,沿堤向南跑去。在呼呼的枪声中,姑娘猛然一跃而起,坚决地冲向大沟。我和大三紧紧跟上,开始过沟了。

一切很顺利,我们滑下沟底,转到东岸,大三搭“肩梯”,先把姑娘送上去,姑娘放下胳膊,借大三的托力把我吊上去。

等大三上来时,突然,铜钱般大的雨点啪啪的凌空砸下,四周凉森森的。姑娘扶我爬上土垄,翻过长堤,恰在这时发生了意外的情况。

坡下的玉米地里,同时有三四个地方“嚓啦啦”一阵响,有人在擦着玉米叶子疾速地扑了过来。很清楚:我们面临着一次迫近的兜抄,我不禁暗暗骂道:“狡诈的敌人!”

大三,把他们顶住。”姑娘钢铁般的发出命令。“是!全是我的!”大三回答,在暗影中,我瞧见他已拔出那颗唯一的手榴弹。

姑娘把我一拽,贴着上坡,擦着玉米地边,我俩飞身往北就跑,刚出去十几米,后边炸雷似地喊了一声“站住”,这是大三的声音。接着一声手榴弹响、一声独撅响,随后是一片乱枪。··

姑娘拉我飞似的向前奔跑。一定要甩开敌人,我们在庄稼地里不停地钻来钻去。

一口气跑出三里多路,姑娘才略微放慢脚步说:“同志,你伤着了吗?”“没有。”姑娘这才松了口气。

雨夜里,我们快步踏过一段泥泞的小路,忽而听到一片热闹的蛙鸣,面前出现一条水流喘急的大河,姑娘告诉我,过河五六里就到目的地了。我们立即开始做蹚河的准备。

又出事了:河那边,长堤上走来了一溜人影,先是五六个人,随后踢踢蹋蹋跟着百十个人尽是全副武装,再后,还出现了钢盔、歪把子和掷弹筒。

姑娘果断的判断敌情说:“敌人是在奔袭前面周德大扬庄的交通站,我们必须超在敌前头,给同志们报警,不然就危险了。”

我们蹚过了河,一跨过长堤便开始了奔跑。姑娘体捷如燕,脚下生风······我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超过敌人,决不让革命受损失。”

这一场与敌赛跑,约有四十分钟,我们就赶到周德大扬庄村西,姑娘领着我轻巧的转了两个弯子,在野地里同样找到了一排向日葵。

葵花下面,却是一口水井,姑娘向周围再一了望,便朝水井跪下去,仄耳谛听。

姑娘又抓起一把土坷拉“扑通、扑通”投下两块,然后轻轻地呼唤了一声:“老五!”“你?”井里居然神奇的说出话来。姑娘催促说:“快把板子搭上,有紧急情况!”

井桶里立刻闪出一个灯亮。我凑上去再看,只见贴近水皮的井帮上,开着一个半人高的窟窿,从窟窿里伸出一块木板来,搭在水面上。

姑娘两手一拄,拽着绳子一纵身,便落在木块上,钻进窟窿去了。我也学着她的样子,下了井。

进了地道,见里面挤着几个人,有的拿着手枪,有的拿着手榴弹,情绪又紧张又热烈,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敌人到来的消息,并做好了准备。

那个叫“老五”的中年大胡子,焦虑地告诉姑娘说:“昨天晚上,分区司令部刚从杜村转移到彭集,距我们只有三里地,而敌人正在我们村边经过,给他们送信实在来不及了,怎么办?”

“开枪。”姑娘立即抽出了她的“独撅”,“先把敌人拖住!”“好,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老五说,“走!咱们一块去!”

“我也去!”我往前一挤,抢着说。姑娘笑着说:“不行,你是客人—哪能轻动。”

接着对老五说:“你把他看好,他是个重要人物。”说完一把夺了老五的枪,塞给一个青年,走了。

地道里就剩下我和老五,陪着那盏小油灯。我们焦急的伸长脖子从井口听着地面的动静。

“好!打响了!”老五高兴的叫起来!先是轰隆隆的一阵手榴弹响,接着几声乱枪,随后是极其清脆的“巴勾”声,混杂着轻机枪,掷弹筒一齐吼叫,敌人吃了我们一闷棍。

随着枪声的由急到缓,从姑娘钻出去的方向,爬来一个小伙子,神色飞扬地说,姑娘请我过去。我问姑娘在哪里,他说“在站上”。

于是留下老五,我和小伙子爬向黑洞口的深处。前面灯一亮,地道忽然宽阔起来。

在一间窑洞似的“房间”中,刚才出击的几个人都在那里,姑娘坐在一铺蒿草上,脚前堆着几只“三八大盖”和两个罐头,正在讲着什么。“呵,你们还缴了枪!”我禁不住嚷着说。

姑娘回过脸来,讲了整个的战斗过程:“刚才,我们一钻出地道口,就抢先占了河湾处的一个土岗,恰好赶上鬼子大队正麋集在河套里作临战部署。

“我们把手榴弹拉上弦,叫个号,一齐摔了出去。敌人被打的猝不及防,一片混乱中,我们乘机跳出,居然拣到了“洋落儿”。”

接着姑娘拿起一盒铁皮罐头向我一递说:“同志,这一夜你也辛苦了。慰劳慰劳你。”我赶忙推辞。

姑娘又风趣的说:“今晚上包你能回到分区司令部。是敌人帮咱找到了他们。下一回该你抡起巴掌打敌人了。”

“真的?”一种感激的心情使我有点冲动,“你真了不起,姑娘,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首长!”姑娘回答说,“因为我们交通站受过损失,我们都没有名字,你一定要问就叫我‘望日莲,吧!因为我最喜欢望日莲。”

望日莲!”多好的名字,她向阳盛开,恰似万众心向党中央,心向毛主席。因为任务紧急,我和姑娘告别了,踏上征途,“望日莲”的名字还时时在我耳边响起,激励着我去迎接新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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