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常说，他谁都可以对不起，唯独不能对不起我奶奶。这话真不假，我爸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孝子。

可是孝顺的儿子，却在母亲80岁的时候才去伺候她，后面还被我逮到，他连口饭都不愿意给我奶奶吃！

5年前，我爸刚刚退休，就立刻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他说要回老家，然后去大伯那里，把奶奶接回去，自己照顾。

我妈因此跟他大吵了一架，两老口差点闹到离婚：“姓赵的，你是不是没断奶啊？你有空辅导辅导你孙子做作业行不行？咱娘在大哥家待得好好的，你回去干什么？”

我爸却梗着脖子说，该轮到他伺候奶奶了：“你好意思提？年轻的时候，你拦着我，我看在孩子没长大的份上忍了，现在我退休了没事干，谁也别想阻止我！别逼我跟你离婚！”

我爸说，他忍我妈这个老虎婆很久了。因为我妈跟我奶奶一向合不来，她不让奶奶跟着一起住，也不想让我爸回去。

我爸妈是老师，他们结婚以后，住进了学校的家属楼。我妈怀孕以后，我奶奶就搬了进去。

因为奶奶节俭，舍不得花钱买青菜，她就在楼下的墙角下开辟了一块小菜地，种了一些蔬菜。

没多久，有老师投诉上门，我妈就跟奶奶吵了起来，我妈让她别种菜了，会影响他们跟同事的关系。

“妈，你老是淋一些粪水下去，那味道多熏啊。一楼住着的张老师跟我反映好多次了。”我妈说，可以买肥料。

奶奶却觉得城里人瞎讲究：“你们菜市场买的菜不也是乡下端来的吗，哪一盘菜不是尿水浇起来的呢。”她只知道儿子儿媳妇挣钱辛苦，能省一点是一点，连肥料都不舍得买。

为了这事，我妈跟奶奶没少拌嘴，最后是我爸站出来调解，让奶奶拔完最后一茬菜就别种了，这件事才算过去。

可是奶奶闲不住，她跑去顶楼，在角落搭了一个铁棚子，养起了鸡，说给我们下鸡蛋吃。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很多老师直接找到了学校，要求我们一家搬出去。

我妈当时气哭了：“你看见没？你妈多糊涂啊，她搞这些能省几个钱？出去租房不花更多钱吗？”她要求婆婆回老家去。

无奈之下，我爸只能送奶奶回老家，说以后再找机会让她回来。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奶奶又回来了，因为我们家买了房，我爸特地挑了一楼，一楼门口都送块地，可以种茶种花。

我爸说可以让我奶奶种菜种个过瘾，可没想到，我奶奶还是因为种菜这事惹得我妈不满。

当时，隔壁也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家门口跟我们一样有一块门坪。那家老人看我奶奶在种菜，就说他们不会种，把地借给我奶奶，有收成了以后，给他们分点菜就好。

我奶奶答应了，多种了一块菜地，也按照约定，每次摘菜的时候，都会分一菜篮给他们。我们两家人相处得很好，直到有一天，那家的儿媳妇忽然跑到我家来，大吵大闹，让我爸妈给他们赔钱。

原来，他们家的小孩吃了豌豆，过敏了，而豌豆恰好是我奶奶送过去的。我爸妈当时赔了300块钱，我妈气坏了，把所有气都撒在了奶奶身上。

“妈，我不是交代过你吗？能吃多少种多少，你为什么要逞强，现在好了，被人算计了吧。”我奶奶很受委屈。

我爸站了出来，维护起奶奶：“谁知道这事儿呢，就当花钱买教训不行吗？谁还没有犯过错啊。”

可我妈不依不饶，她认为奶奶不适合在城里住，坚决要让奶奶回乡下去。

我妈说，我爸要是不肯，那她就会带着我们兄妹俩回到学校宿舍，留我爸跟我奶奶在一起住个过瘾。

威逼之下，奶奶一下又搬了回去，她说，再也不来了，让我爸有空常回去看她就好。

从此，我爸便开始城里乡下两边跑，周六日放假或者是逢年过节，我爸总是会拎着大把小包，甩下所有事情回乡下。

在我爸看来，没有比他孝顺自己母亲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爸是家中老二，却比大伯多读了几年的书，这不仅是因为他聪明，更是因为奶奶的爱护。

在我爷爷那一辈人眼里，大儿子是最重要的，因为不出意外的话，父母只跟大儿子吃住，养老全靠大儿子。

在我爸小的时候，他最羡慕的人是伯父，因为伯父被爷爷送去了学堂，我爸跟姑姑们则是留在家里干活。

后来，伯父主动从学校退学，他说自己不爱学习，想回来跟村里的木匠学手艺。

我爸这才等到上学堂的机会，但爷爷拒绝了，家里有个人会写大字、会算数就够了，他没打算让我爸读书，他要把钱留下来盖房子。

我爸求到了奶奶跟前，奶奶心软，拿出了自己唯一的金镯子，去当了钱，才让我爸上学。后来我爸靠着这笔钱，一直读完初中，他才得以有机会当老师。

对比之下，伯父过得越来越差，从木匠变回农民，一辈子扎根农村了，我爸则是稳定在了城里，所以我爸很感激我奶奶，他最想做的就是给我奶奶养老。

只可惜，我奶奶的确不适合住在城里，这些年来，我爸也习惯了两边跑的生活。在我奶奶70大寿过后，我爸愈发坚定了退休就回老家的心思。

我奶奶的70大寿过得非常热闹，因为我爷爷是68岁走的，看我奶奶过了这个坎，我爸跟伯父都打算大办寿宴，请了亲朋好友跟邻居吃饭。

可没多久，奶奶下地摘黄瓜苗，不小心踩空了，还摔断了左腿，她坐了大半年轮椅，能重新站起来以后，精气神明显大不如从前了。

从那时候起，奶奶就住进了伯父家，由伯父料理她的一日三餐。而我爸每个月准时打生活费回去。一放假，他也会像往常一样往老家跑，回去探望自己的老娘。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那十年也是我爸最牵肠挂肚的时候，因为伯母对奶奶不好。

奶奶住进伯父家时，伯父伯母也当上了爷爷奶奶，他们既要照顾老的，又要照顾小的，难免顾不过来。有时会忘了帮奶奶洗澡，或者是煲药，每次伯父都会把过错推到伯母身上，来减轻负罪感。

时间长了，伯母自然看奶奶不顺眼，她不止一次跟我爸提出，要把伯母送来城里养老院的事情，是我爸爸再三保障，他一退休就会回去照顾奶奶，这才罢休。

我爸好不容易等到退休，这下谁也拦不住他了，他回到了一直挂念的老娘身边。

可没想到等到我爸自己照顾奶奶的时候，他对奶奶也有了脾气。

奶奶上了年纪，偶尔会糊涂，会把裤兜当厕所，我爸给奶奶换衣服，洗澡的时候，就会骂她，声音大到邻居都听得见。

一次，我放假回去送纸尿裤，又恰好碰见我爸在骂奶奶，声音很大，我停下听了个大概，瞬间火了。因为我奶奶想吃白米饭，我爸偏偏给她蒸了番薯跟土豆，奶奶不吃，我爸就开骂了。

看着邻居赵大婶探头探脑看热闹的样子，我一下忍不住了，大步走上前，把我爸拉开：“你自己想吃番薯，你也可以给奶奶多蒸一碗饭啊，爸，你怎么这样啊？你这跟虐待有什么区别？”说着，我还抢过他手中的饭碗，一把砸在了地上。

我爸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动了动嘴唇，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转身回了房，然后递给了我一个本子。“你看吧，你爸对得起你奶奶！”

我翻看一看，顿时愣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记录的都是奶奶的饮食，详细到奶奶是几点吃的，吃的是什么，我爸都有写上去。

翻了几页我顿时明白了，原来奶奶患上了高血糖，我爸不得不给奶奶控制饮食，尽量给她吃粗粮。

看着我爸头发了白了一半，还要尽心尽力照顾奶奶，我的鼻子一下子酸了。“爸，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人都有老的一天，如果手里没钱，碰上孝子孝女，才能安享晚年。希望我大家都有好的养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