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钱！你必须赔钱！我家牛犊子没了奶，喝西北风啊！”女人尖利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拉扯着我耳膜。她手里攥着一根麻绳，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一头瑟瑟发抖的小牛犊。
那天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前夕，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抢收玉米。我蹲在地头，汗水糊了眼睛，眯着眼看见一头黑色的母牛，正啃着我家刚冒头的玉米苗。那牛吃得欢实，嘴角还挂着绿色的汁液。
我当时血气方刚，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上去。“你个遭瘟的畜生！”我一边骂，一边追着牛打。那牛也倔，吃了我的苗，还想跑。我追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它堵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
傍晚，夕阳像一个煎过头的溏心蛋，挂在西边的天际。我正准备回家吃饭，一个女孩哭着跑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叔，求求你，把牛还给我吧！它是我家的命根子。”
我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孩，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瘦瘦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我想起我家那几亩玉米地，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你家的牛吃了我的玉米苗，你还想让我白白放了它？这没门！”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她拉着我的衣角，哀求道：“叔，我家就靠这头牛过日子了。我爸妈都生病了，没钱看病。这牛要是没了，我们一家就活不下去了。”
我心里一软，但还是狠下心说：“那也不行！吃了我的苗，就得赔钱！”
女孩见我态度坚决，突然跪了下来。“叔，我求求你，放过我家牛吧！我给你磕头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她哭着说：“叔，我家真的没钱。你要是实在不肯放牛，我就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看着她那张稚嫩的脸，心里五味杂陈。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那是她第一次给我发短信，约我去看电影。 我叹了口气，说：“算了，你把牛牵回去吧。以后看好它，别再让它出来祸害庄稼了。”女孩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确认我是否真的说了这句话。我摆了摆手，说：“快回去吧，天都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干眼泪，牵着牛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2第二天，女孩的父亲拄着拐杖来到了我家。他脸色蜡黄，看起来病得很重。他手里提着一篮鸡蛋，说是感谢我放过了他家的牛。
我连忙把他扶进屋里，给他倒了杯水。“大叔，你身体不好，就别客气了。那点玉米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叔叹了口气，说：“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啊！我家那丫头，从小就懂事。她为了这个家，吃了太多苦了。”
我问：“大叔，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大叔说：“她叫小芳。”
我心里一动，小芳？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大叔又说：“小芳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大学，走出这个山沟沟。”
我看着大叔那充满希望的眼神，心里更加难受了。阳台上那盆枯萎的茉莉花，是她送给我的，她说喜欢茉莉花的香味。 我想起昨天小芳哭泣的样子，想起她那双渴望的眼睛，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蛋。我问大叔：“大叔，你家里的情况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大叔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小伙子。我们自己能克服。只要小芳能考上大学，我们就有希望了。”
我看着大叔那坚强的笑容，心里更加敬佩他了。我决定，一定要帮帮他们。
3从那天起，我开始默默地帮助小芳一家。我经常去他们家帮忙干农活，还给她送一些学习资料。小芳也很懂事，她经常帮我做饭洗衣，还给我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善良、坚强的女孩。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星，能照亮我的整个世界。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向小芳表白了。我告诉她，我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小芳听了我的话，愣住了。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叔，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问：“为什么？”
小芳说：“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一个农村女孩，而你，是一个有文化、有见识的青年。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差距。”
我握住她的手，说：“我不介意这些。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份。”
小芳摇了摇头，说：“叔，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改变我的命运。”
我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的想法。我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会一直支持你，帮助你实现你的梦想。”
小芳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感激。她说：“叔，谢谢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4那一年，小芳考上了大学。她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成为了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我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失落。我知道，她即将离开这个小山村，去追求她的梦想。而我，只能默默地祝福她。
小芳临走的那天，我送她去火车站。在车站，她紧紧地抱住了我。“叔，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傻丫头，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小芳点了点头，说：“我会的。叔，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火车缓缓启动，小芳的身影渐渐远去。我站在站台上，看着那辆载着她梦想的列车，心里充满了希望。老式挂钟整点报时，提醒着我，时间在流逝，而我们的故事，也即将翻开新的篇章。5几年后，小芳大学毕业了。她没有回到家乡，而是选择留在城市里工作。她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我听说她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和她一样优秀的男人。我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一丝遗憾。
我知道，我和她之间，永远不可能了。但是，我并不后悔。我曾经爱过她，也曾经帮助过她。这就足够了。
泛黄咖啡渍的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抽屉里，提醒着我，过去的感情，已经成为了回忆。 我看着窗外那片绿油油的玉米地，心里充满了希望。我相信，未来会更好。这个故事的主旨是，爱不一定要拥有，放手也是一种爱。有时候，成全别人的梦想，也是一种幸福。人生充满了选择，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并为之努力奋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