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2月我参军到部队,内向不善言谈,当兵3年没有立功受奖,受到指导员谈心帮助,退伍后开过大车,卖过建筑材料,开过烩面馆,但战友问起来我只说自己是上班族,然而战友病重我曾悄悄转给他5000元。
我是1961年出生的人,自从我记事时起,我就经常听到父母亲为家庭里的一些小事争吵不止,父亲脾气很不好,还好喝酒,他一喝醉回来就打母亲和我们,我是家里孩子中的老四,年龄最小。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似乎从来没对我们笑过,我怕父亲,一看到他瞪得大大的眼睛心里就发怵,经常不自觉地往母亲的身后钻,没想到我这越这样胆小,父亲就越讨厌我,甚至从不拿正眼看我。
因此,我从小就不爱说话,再加上学习成绩一般,我几乎成了家里最不起眼的存在,当我小学升初中的时候,因学习成绩不好,父亲竟不想让我上初中。父亲对母亲说,老四学不进去就回家来吧,还能省点书钱。
可是母亲很开明,她说只要孩子想上学,就让他上学,没文化只能一辈子种地,后来,母亲问我是否还想继续上学时,我十分肯定地说想上,结果,我就和同学们一起走进了村里的初中学校。
等我长大点,我曾问母亲,父亲为何这样不喜欢我,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母亲一听笑了,说你爹就是这种人,对你们几个都这样,他是觉得养活你们不容易,在外面太累,回来才不想说话的,他可不是单独针对你啊,听到母亲这样说,我心里才好受点。
即便如此,我的话仍然很少,一天说话不超过10句,即便说了,一般大多是“嗯、啊、中”这类极短的词句,母亲不上一次说,永汪这娃整天不说一句,长大了连媳妇也娶不来,可咋办!
转眼间我到了18岁,征兵那年部队正在南方打仗,父亲听说我想当兵竟然不同意,当我和母亲说时,母亲也不同意,那一年,我们村里竟然没走一个兵。
等到了1980年底的时候,部队又开始了征兵,父亲看我一直想当兵,去年闹了没去成,今年又想去。为了鼓励当兵,这一年村里对应征入伍的青年每一户奖励200元,且优先批给宅基地,父亲一看村里支持力度大,当即就同意了我当兵。
11月19日,在经过了所有的验兵手续后,我们村那一年走了11个男青年,创了历年之最,而我们在22日凌晨,我们这批新兵终于达到了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九寨沟附近的一个部队。
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到了汽车连,在经过了团里六个多月的新驾驶员培训后,我和战友们回到了老连队。
当时,连队和我一起培训的新驾驶员有25名,回来后经过复训,我们都分到了车,实际上分到了一名老兵司机师傅,在我们连有一个传统,新训的驾驶员是不能单独开车执行任务的,必须要有一名老司机带。
带我的老司机是安徽人,姓毛,我一直叫他毛班长,他的兵龄比我早两年,性格比较急,他看到我一天话不多,对我也就爱搭不理的,整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的内向并不影响连队交给的运输任务。
1981年11月的一天,连队安排出4台车到成都执行运输任务,我们这台车是3号车,返程时,汽车拉上装备沿着318线返回团里。当我们爬上一个长坡后,车突然开锅了,当时是我开车,我急忙一打方向,拐到了路边,把道路给让了出来。
停下车后,我匆忙打开解放车两侧的引擎盖,等水箱不再往外冒水蒸汽时,我才打开水箱盖。
虽然司训队教过我们车辆故障的排除,但毕竟我是新手,对于这样的故障,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办了,这时,毛班长也蹲到前轮的叶子板上,他看看我,说你们不是在司训队学过故障排除吗,怎么这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我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确,我在司训队学过,可当时司训队重视驾车技能的培训,对修车只是蜻蜓点水,教练说了一下各种故障的名称,产生故障可能的原因(车辆出现故障,原因往往有多种因素),但并没让我们实际操作练习,如今遇到了困难,我一时真的束手无策。
而毛班长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你在司训队学的啥,连个基本故障也不会排除,还开啥车!听到毛班长这样说,我的心情坏到了冰点……我的眼圈红了。
但是,车辆出现了故障,必须得排除掉,否则就会影响车队。
正在这时,后面一台车也停到我们旁边,看到我们的车出了问题,车上的战友都下来了。
后面一台车的带车司机也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而且人很热情,他和毛班长简单商量了一下,就开始检查车辆……经过仔细排查,发现是一根冷却管内部堵塞,幸好后面的车上有根新的冷却管,毛班长换上后,车辆恢复了正常。
我们匆忙赶路,毛班长没再让我开车,他自己开,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追赶上前面两台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我心里一直很不舒服,这台车已经行驶了18万公里,老车出现故障很正常,可毛班长不问缘由,一张口就教训我,我觉得很无奈……回到连队后,我一直闷闷不乐。
一天晚饭后我一边走,一边踢着一个石头子,这时,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扭头一看竟是张指导员叫我。
我连忙往指导员那边走,等我到了他身边,他指了指菜地方向,我明白指导员是想和我说话,于是就和他并排往前走着。
“我发现你这两天情绪不高,是咋回事,能和我说说吗?”指导员微笑着问。
“我……我没啥事啊!”“嘿嘿,你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还没啥事?咱们都是战友,我比你年龄大几岁,算是你的哥哥,你啥事就给我说说,说出来自己心里也好受些……”
我们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我对指导员说:“我一向不爱说话,也不知道咋处理和战友的关系,毛班长总批评我,弄得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指导员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啥原因,小毛性子急了点,这人没啥坏心眼,就是心直口快,想说啥说啥,我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而且,类似的问题你不是第一个反映。
他的问题我会找时间和他谈,今天想和你谈谈你的问题。啊,我的问题,我一脸不理地看着指导员,没想到指导员笑了,说,别紧张,你的问题不是啥大的问题,而是小问题,你的问题应该说是心理或者性格问题。
你不爱说话,属于内向性格,这种性格的人遇事想不开,容易钻牛角尖,就这是你的“问题”所在,但是,这又不算问题,只能说是你的个性和特点……
我们到子菜地边,指导员和我坐在了一排石头上,紧接着,指导员和我分析了这种性格的人容易“受伤”,以及如何自我搞好心理建设、从容应对生活困难的话题,指导员尤其强调要自强!
任何时候都不能悲观失望。只有做好自己,自己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
我很感动。我知道自己的性格内向,但一直无力摆脱其缺点,如今,指导员耐心地和我谈心,帮助我搞好心理调适,感到很温暖……
谈话结束回到宿舍时,已经快熄灯了,班长问我回来这么晚,去哪了,我回答说刚才指导员找我谈话了,班长笑笑说,指导员很关心大家,没事时多想想指导员说过的话……
自从和指导员谈话后,我感到在部队的日子有了奔头,而且我注意到,毛班长再也没训过我,有时还和我开玩笑,我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把心思和精力都投入到日常的训练和完成任务当中,不再自我忧伤了。
而我们班长也格外关心我,没事时就和我聊天,我生病时他给我端病号饭,在我生日时和全班战友一起为我点蜡烛,祝福我又长大了一岁。
1983年11月,我退伍离开了部队,当我穿着没了红领章和红五角星的军装,坐在返乡的列车上时,我感到自己这三年,虽然没有受到过一次嘉奖,更别说立功了,但我的军营生活并没有白过,我早已战胜了自己,我不再自卑和怯弱,更重要的是,学会自立和自强,我已经摆脱了小时候家庭环境形成的心理阴影。
由于我在部队一直开大车,退伍后,我在县运输公司找到了份驾驶员的工作,之后,我开着车几乎跑遍了半个中国,
1987年,我和我们村会计家姑娘崔永红结了婚,妻子和孩子在家里,我一个人在外奔波,工资按时全交到家里。
1993年,由于亲眼目睹了几起大车的车祸,我产生了辞职的想法,妻子听说后也不让我开大车了,说我开大车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还累出了胃病和腰肌劳损,而她整夜担心,睡不着觉。
后来,我跟着大舅哥一起在县城开了一家建材门市部,当时我们县大搞基本建设,建材需求量大,我们在那时赚了一点钱,但是,好景不长,到了1998年时,县里大规模的建设基本结束,建材市场萎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做点新的事情。
一天我刚回到家,发现二姐做的烩面十分可口,就开玩笑说,要不咱们到县城开家烩面馆,凭你手艺,肯定不愁没顾客。
二姐一听十分高兴,她说,她的孩子上了住宿学校,她平时事情不多,她也正想着做点啥事呢。
于是,第二天我就和姐夫一家到了县城,后经多方选择,我们在一个不太繁华的十字路口旁边租了两间门面房,十多天后,我们的烩面馆开张了,除了烩面,我还拿出了自己的拿手活---蒸肉,另外,烩面馆里还制作了七、八个小凉菜。
开业前三天,一元钱一碗烩面,虽然那三天净赔钱,但妹妹的手工烩面口味纯正,关键是我们凭良心做饭,不搞骗人的把戏,后来面馆几乎天天座满,有时候还有人排队等着翻桌,我们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退伍回来这些年,我和战友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活,一年里,我也经常和附近的战友聚上几次,在外就餐时,我们都是AA制,战友问我这些年都干了些啥,我乐呵呵地说,我在一个饭店里给人打工,挣份死工资。在战友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本分的打工者,生活倒也平静安详。
但是,我并不小气,2000年4月,一名战友家突然着火烧毁了家里仅有的三间房子,我和战友连忙赶过去看望,临走时,我悄悄往他的口袋里塞了600元钱。
2015年,同连的一位战友肾功能衰竭住院治疗,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一家人的日子相当艰难,我悄悄给战友转了5000元,希望能帮到他一点。
我之所以这么做,不为别的,只为当年他和我一起穿过绿军装!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真正能治愈你的,从来不是时间,而是你心里的那段释怀和格局。
社会的善意点燃了希望的火苗,但要让生活火起来,还是要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