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戎马(父亲的一生)
整理/南庄隐士
题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无情的新冠病毒2022年年底如同一阵飓风肆虐神州大地。许多年老体弱的生灵被病毒无情的夺去宝贵生命。年迈九十六岁的老父亲也未能幸免,被病毒感染。虽经原济南军区总院医生们的精心抢救医治,顽强地与病毒抗争了二十五天,但终因病毒引发心脏病突变,于2023年1月28日离开了人世间。

悲痛之中,找出了老人家的遗著《我的一生感悟》自传体回忆录草稿,为了兑现老父亲的宿望,告慰老人家在天之灵,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经过反复整理修改,将《我的人生感悟》一书的书名改为《风雨戎马》,书中仍然采用第一人称视角叙述。给读者身临其境的感觉,读起来更有兴趣,缩短了读者与作者之间的距离,亦冀昭示后人。
第十四回 下山去当小代表 走出深山进县城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挺北支队在山沟老房壳里宿营,吃的用的十分困难。团首长决定派一个精干小分队,到内蒙多伦日本牧场“偷”羊。二连张连长接受任务后,回到连部,立即同朱海泉指导员进行研究,随后召开了战前“诸葛亮”会议,发动战士出谋划策,集思广益,制定出“偷羊”的办法。
据情报显示,日本鬼子这个牧场在滦河上游南侧,规模很大,有马、牛、羊等牲畜,是供日军肉食的重要场所之一。周围设蒺藜铁丝网,还有少量鬼子和伪军驻守,防守力量相对薄弱。“偷”羊由张连长带一个班,除武器外,配备两把大铁钳,每个人还带两条麻绳。
那是个漆黑的夜间,“偷”羊小分队顺滦河南岸摸去,踏着过膝的草丛前进。连长带着通信员和我随队前行,神不知鬼不觉到达牧场外围。张连长命令一个组先摸上去,用大铁钳截断铁藜,敞开一个大缺口。另一个组作掩护。连长带七、八个人猫腰接近羊群,抓到一只羊就用绳将嘴缠住,防止它叫出声来,引来敌人的射击。
我和通信员一直在连长身边,主要负责监视场部敌人动静和掩护任务。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连长见每人都按计划完成任务后立即撤出牧场。就在小分队撤出牧场后,听到牧场狼狗叫了起来,惊动了护场的鬼子,敌人全体出动,枪声大作。张连长命令战士牵羊快撤,他带一个小组作掩护。阻击敌人追击,因敌人的兵力不足,搞不清我方有多少兵力,所以,不敢贸然追击。张连长带着小分队,天亮前赶回驻地。成功地“偷”了20多只羊,让部队战士们开了“羊荤”,暂时解决了战士们吃饭问题。为此,小分队受到团首长的表扬。
挺北支队在与鬼子周旋中,曾同敌人遭遇过多次。记得最后一次遭遇时,我连尖兵班与敌人交上火,团长命令用机枪掩护,阻止敌人追上来,他带部队往山上撤。
撤到山上的顾团长,正用望远镜观察敌情时,遭到“叭、叭”两声冷枪,打中了他的左下腿,团长应声倒在地上。政委见团长负伤,让通信员找到我,他焦急的对我说:“团长受伤了,政委叫你赶快过去。”我听到团长受伤的消息,立即跑了过去,见团长左小腿绑腿全被鲜血染红,我迅速将绑腿剪开,见前后有拇指粗的洞,一看就是贯通伤,腓骨已断。我马上为团长止血并做了小腿固定,治疗完毕后,我向政委报告:“政委,团长不能走了。”政委马上命令警卫班两个人背起团长,向后山转移。这时,二连打退进犯的敌人,部队迅速转移了。
晚上,部队到了草帽山西侧,政委安排团长去围场的大堂山区森林深处隐蔽养伤。开始团长坚持要跟部队一起走,政委不同意。团长在大家的劝说下同意留下。
政委说:“老顾,给你留下4个人。”
团长却坚持说:“我只要两个人,一个是警卫员,一个是卫生员。”
政委说不过团长,便先派两个人加上警卫员三个人轮流背团长,我一直守候在团长身边。那天,我们在林密处休息时,团长不忍心让大家背着他走,便让我为他找一根当拐棍的棍子。我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在树林中找到一根结实的木棍,修了修递给团长,团长拿在手里往地上戳了戳说:“可以!”两天后,也就是七月中旬,我们到了大堂山区。这里是内蒙交界处,我们选了一个石洞前,用树枝和茅草搭成一个简易窝棚,算是有了安身之地。护送的两个战士完成任务后返回了部队。
我每天为除给团长换药外,还同警卫员轮流在沟口密林中放哨,在窝棚里听动静。前几天,我们吃的是带来的干粮,喝的是山涧流出的水。后来,粮食没了,只好采摘野果-榛子充饥。
一晃半月过去了,在“八·一”建军节那天,团长建议我们三个开个庆祝建军18周年纪念会。开始由警卫员起头小声唱:“迎接胜利的一九四五年……”歌唱完了,团长用他那浓重的江西口音,就像对着部队讲话似的,大声说:“我们来这里半个多月了,未发现敌情,可能形势有变化。还有我们面临弹尽粮绝的处境,现在急需一个人下山探听情况,顺便搞回点粮食。团长的话音刚落,警卫员抢先说:“我去!”
我接着表态:“团长,小张是您的警卫员,不能随意离开,还是让我去吧!”
团长深思片刻,对我俩说:“小张,你别争了。这次任务还是让小刘去吧,他年纪小,不会引人注意!”
小张一听,在一旁撅起嘴,不在说话了。
在我下山前,团长反复叮嘱:“遇到年岁大的老大爷,怎样问话答话;遇到年轻人,怎样接触,怎样问姓答姓。怎样脱帽、放帽……”
团长的交待,我一一记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我穿着当地民服和草帽出了山。按团长指示先到十里之外的四号村摸情况。围场北部的村庄叫号的很多。我大约走了一个时,就到四号村外。也巧正遇到一位50岁开外的老乡在大烟地里干活,我走到他的面前主动问:“大爷,这是四号吗?”
大爷在打量着我问道:“你找东四号还是西四号?”。
我一听有东、西号之分,断定这是西四号:“西四号!”
“这是西四号,你……”大爷上下打量我。
我意识到他要问我找谁,我抢先把话岔开:“这花真好看,叫什么花?”
大爷回答:“这叫婴粟花,就是大烟花!”
我继续探他的话:“看样子每年收不少吧?换来不少银子吧?”
大爷不露破绽的回答:“收多少都要上交。”随后,他见周围没人叹了一口气:“唉,只配给‘协和面’和‘再生布’。”
听到这里,我便坐在地上。左腿平伸,右腿曲曲,并将草帽仰放在地上。大爷见状,又端详我一番,问:“你怎么称呼?”
“姓顾!”
大爷接着问:“从哪来?”
“南边!”大爷听到这些暗语,就领我来到他的家里。我进屋后又将帽子仰放在桌上。不大一会儿,大爷给帮我端一碗水,我马上意识到这又是在考验我,我起身右手在上,以拇指和食指夹碗,左手在下把碗底取下……
暗号全部对上后,大爷激动的说:“你是顾司令的人吧?”
我马上答道:“是!”
大爷迫不及待问:“顾司令在哪儿?
“在山上!”
大爷握着我的手,情不自禁的说:“终于盼到你们了,组织上让我在这里与你们接头,你们有什么困难吗?有什么要我做的事吧?”
我直接把来意讲给他听:“顾司令派我来了解外面情况,请大爷帮助我们搞点粮食,顾团长都断顿好几天了。”
大爷立马将了解的情况告诉了我:“不知为什么?听说城里很乱,日本人和警察都不敢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并说:“请大爷多了解城里情况,及时告诉我们,方便的时候给我们送些吃的。”
这位大爷满口答应了。
我回来后,如实地向团长汇报了,他一听满意地说:“任务完成的不错!”然后对我们说:“我估计日本鬼子真的败了,被我们打回老家去了。“我们听了,非常高兴。
第二天,我在哨位上,老远就看到那位大爷带一些玉米饼子上山了。我立即给团长发了一个信号。等大爷来到跟前,我就从暗处走出来,把大爷带到团长面前说:“这是我们顾司令!”
大爷深情地说:“顾团长,你们受苦了。”
团长没说客套话,直接问:“城里情况怎样?”
大爷详细讲了他所了解的新情况:“听说八路军要进城了,城里的日本人,讨伐队都跑了。”
团长听后,直接对大爷说:“麻烦大爷一下,你马上带小刘去一趟新拨警察分署,去找一个姓冯的署长。”
大爷满口答应:“好!”
次日上午,我带团长的亲笔信,以顾司令代表的身份,去了新拨警察分署进行谈判。
那位冯署长一见我们来,从椅子上站起来,两眼紧盯着我问:“有什么事?
我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理直气壮说:“无事不登贵衙门,我是顾司令的谈判代表!” 然后,直接将顾司令亲笔信交给他。
他看完信又望了望我说:“你代表顾司令?”那意思是说,你这小小的年纪能代表司令吗?
我郑重地说:“这还有假了,那信上不是写着嘛!”
大爷马上作证:“他是顾司令的代表!”
冯署长换了个口气:“刘代表,你们叫我干什么?”
我顺势把八路军的政策讲给他听,只要你改邪归正,为老百姓办好事,我们是欢迎的。冯署长点头哈腰的答应:“是、是!”接着又说:“八路军已进城,刘代表你可用电话问问。
他边说用手指墙上挂的日式电话机。
我第一次见到电话机,不知怎么用法,但又不能让冯署长小看俺们八路军,机灵一动,命令他给城里打电话。只见他用手摇转几圈,又拿起话筒,拨通后交給了我,我对着电话机问:“你们是八路军部队吗?”
电话里传出:“是的,你找谁?”
我连忙说:“我找八路军司令部首长。”
对方接着问:“你是谁?”
我马上回答:“我是二连卫生员刘志禧,找政委汇报情况。”
电话又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就是政委,你在哪里?”
我兴奋的说:“我是顾团长身边的卫生员,他要我来找您,我在新拨警察分署,顾团长还在山里。” 我没想到政委亲自接电话。
政委接着说:“小刘,你叫那个冯署长找来一匹马,把顾团长护送到城里来。”
我放下话筒对署长说:“我们首长要你找匹马接顾司令!”
“这个好说,马是现成的。”冯署长马上吩咐一个当差的,牵来一匹枣红色大马。然后,他扶我上马,递给缰绳,对我说:“刘代表,是不是派人送你一下。”
“不用了!”我怕有什么意外当面谢绝了。然后,我两脚一夹,枣红马突然昂起头拼命向前跑去。
冯署长喊道:“快用力拉住缰绳!”
我猛一捋,马踢腾空扬起,险些把我摔下。我顾不上这些,用两只脚蹬拍打马肚子,跑出新拨。听后面有人议论:这个小八路真有点胆子呢!
当我骑马趟过前面一河滩时,枣红马突然遇到一匹骆驼受了惊,猛一转头,把我甩下去,我重重的摔在河滩乱石上,疼得我直咧嘴。幸好这马懂人性,没离开我。我咬牙忍着痛又骑上马,以小跑的速度,回到驻地,立即将情况向团长进行了报告。
“小刘,办得不错!摔伤了没有?”团长听后,又夸奖了,又安慰。
我装作没事的样子回答:“没有伤,就是有点疼。”
“哈哈,先让你尝到铁蹄马的滋味了!”团长和警卫员齐声笑道。
当日下午,顾团长骑着枣红马,兴致勃勃走在前面,我和警卫员跟随后面,向围场县城出发了。
正是:
深山老林把病养
忽闻日寇滚东洋
下山去当小代表
解放县城红旗扬
(未完待续)

父亲的军装照

南庄隐士的近照
个人简介:刘基地(网名:南庄隐士),男,河北三河人,现住山东济南,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下过乡,当过兵,上过军校,经过商,从过政,现已退休。自小喜欢文学,写过黑板报,编过连报,投过稿。当过济南市民记者、驻站作家、还是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近三十多年,有千篇大小稿件被国家、省、市报刊杂志和各类文学网采用,并有数十篇获过不同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