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拽叔的蹉跎人生

枯木芳谢 2025-01-08 09:37:18

最初知道常拽的名字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七八岁的孩子。下午他在他们第九生产队赶着马车往地里送粪的时候,马车陷在了坑里,前面的牲口与驾辕的辕骡没有配合好,辕骡倒地,站不起来。他没有帮着辕骡站立起来而是用手里的皮鞭生生地将辕骡打的奄奄一息

生产队长殿庆得知消息后迅疾带着人赶到现场,又急又气,心疼地眼泪直流,上去狂扇了常拽七八个大嘴巴子。常拽这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大家七手八脚一边解开前面牲口的套合,将牲口散开;一边把粪从车上卸下来,将马车向后推,辕骡露了出来。辕骡躺在地上浑身冒汗,遍体鳞伤,血肉淋淋,眼泪汪汪,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说话间便蹬了蹬腿,咽了气

牲口是农业社半个家当,这是一起极其严重的破坏生产的恶性事件。生产队报告到大队(现在称呼为村委),治安主任来发马上向公社(现在称呼为乡镇)派出所汇报,而后带着基干民兵将常拽五花大绑押到大队部。派出所人员撂下电话,骑着二八自行车风驰电掣,速度很快,十五里地的路程二十来分钟就赶到了

派出所主持,大队委和生产队长参加的会议马上形成了决议,晚上在大队委前面放电影的露天广场召开全大队批斗大会。天刚擦黑,大人小孩,人山人海,常拽身上披着滴着血的骡子皮,被五花大绑连拖带拽,吊在平时放电影用的由四根大椽绑定的架子上,有关人员担心他承受不住,在他脚下垫了个小凳子

一切准备妥当,大会开始。所有批斗发言毫不留情,无不痛斥常拽的恶行以及给农业生产带来的巨大危害,全体社员义愤填膺。而后,从主持台上走过去一个三十多岁浑身精肉的派出所人员,提着常拽打死骡子的皮鞭,在事先准备好的水盆里蘸上水,上去就是十几鞭子,打的常拽鬼哭狼嚎,最后头耷拉下来才算完事。据说常拽在家里躺了一个月才下床,这都是后话。最后,派出所所长做总结发言,声如洪钟,震人发聩,现在想起来这种惩罚性的威慑教育确实比说服教育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从当时情况看,整个社会物资基础极端贫乏,一匹好辕骡的价格最起码能够娶两个俊俏媳妇,收拾常拽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常拽高高的个子,非常瘦,眼睛突突的,背有点驼,嘴巴很大,笑起来有点吓人,用乡下老人的话来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平日里不善言语,有点犟把头,一根筋,脑袋瓜子不好使,干农业活很卖力气,饭量很大,家里很穷,排行最小,与老娘为伴。七十年代末期,四十岁左右的常拽才娶表姨家的离异妹妹为妻

后来有人说,打死骡子事件原本是他跟饲养员因为打牲口就有点过节,然后觉得牲口故意偷懒也跟他做对,把气撒到辕骡身上了。一晃过去了半个世纪,能够记得起这件事的人恐怕也是微乎其微吧。我之所以还记得,一来我父亲当时是我们生产队的饲养员,谁要是打牲口他恨不得跟人家玩命,我从小也形成了这种性格,特别喜欢牲口;二来八二年我们家又分了一块宅基地,跟常拽叔家距离比较近,偶尔见面,点点头一带而过

人民公社解散以后,常拽除了种地,那就是接着赶马车,身大力不亏,他有的是力气。从春忙到冬,除了深冬休息上一两个月,其他时间都在用马车跑运输。每年都能落不少钱,但他有个毛病,喜欢打麻将,一年挣得钱不够他一个月折腾的,很快钱包就瘪了,人们都知道他脑袋不好使,再有就是他的媳妇提前跟人打了招呼,打麻将借的钱一概不还,便很少有人敢借钱给他。钱没了,常拽喜欢看别人打麻将,恰巧斜对门人家整天支着麻将桌子,合了他的意

年关前几天,岳母病重,爱人带着孩子去老远的南山下看望,一时也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就在家里瞎凑活。有天深夜看人打麻将,可能身体实在不舒服,就想吃东家窖里存放的谷山梨,东家平时就看不起他,又正好输了钱,便没好气的说,你吃屎去吧。常拽非常尴尬,满脸通红,羞愧难耐,嘀嘀咕咕一阵子,郁闷地离开了。第二天都到中午了,人们还是没有看见他过来看打麻将,这非常反常。于是有两个人去了他家看情况,院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内门也没有反锁,到炕头一看,身体早就僵硬了

后来说起来,村子里的老中医苏老太爷说,别不信,深冬初春的梨很神奇,说不了就能救常拽一命。东家也非常后悔地说,谁能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早知道的话,我就下到窖里给他拿一筐又能咋呀。是的,常拽叔死了,这些人再也挣不到他的钱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时代久远,没有当时的图片,实在遗憾;本文图片多来自公开媒体,关联度不大,仅供参考;如有侵权,请随时与笔者联系,立即处理,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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