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出身书香门第之家的李家,她的父亲李守忠曾担任国子监祭酒,与荣国府二房长子贾珠成婚,不仅体现了荣国府从武阴之家走向书香门第之家地转变,也体现了李纨的风光。
只是,作为荣国府二房少奶奶,李纨俨然是一位悲剧人物,嫁给贾珠没两年,丈夫便去世了,从此,她一心一意培养自己的孩子贾兰,过上了“槁木死灰”的生活。
如此巨变,显然给了她沉重的打击;而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似乎在她的身上,也得到了体现。尤其是,生活在家庭成员复杂的贾家,为了获得可观的收入,获得贾母、王夫人这些长辈的关照,李纨对个人的言行举止,显得更加的谨慎。
比如周瑞家的送宫花,在前往凤姐小院的时候,路过李纨的房间,便能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躺在床上休息了少奶奶;比如,前一天晚上李纨在怡红院丢失了一块手帕,第二天一大清早,她便着急的让丫鬟碧月前往怡红院寻找。
如此细节,都体现了她言行举止的刻意检点。当然,除此之外,在为人处世方面,她也选择了保持中立,不得罪人、不参与纠纷,因此,在荣国府下人的心中,给她起了一个“活菩萨”的别号。
只是,这样一位对个人言行举止如此在意的少奶奶,却对平儿格外的中意,对于这一点,在《红楼梦》第三十九回,在史湘云举行地螃蟹宴中,体现的最为明显。
李纨揽着他笑道:“可惜这么个好体面模样儿,命却平常,只落得屋里使唤。不知道的人,谁不拿你当作奶奶、太太看?”
平儿一面和宝钗、湘云等吃喝,一面回头笑道:“奶奶,别只摸的我怪痒的。”
李氏道:“嗳哟!这硬的是什么?”
平儿道:“钥匙。”
李氏道:“什么钥匙?要紧梯己东西怕人偷了去,却带在身上。
如此一副,一度被读者意想成了她们之间的同性之情;只是,如此揣测,终究没有证据,不过权当一乐罢了。
但是,通过这一点,我哦的显然可以看出,她对平儿的认可;不久后,在王熙凤的生日宴会上,贾琏与鲍二家的在家厮混,不想被凤姐当场抓住。一旁的平儿,却因为鲍二家的与贾琏的闲言碎语(多早晚凤姐死了,扶正平儿才好),导致平儿挨了凤姐几个嘴巴。
随后,在凤姐与贾琏的冲突中,她又再一次成为他们二人出气的出气筒。如此委屈的遭遇,让平儿几度寻死,好在被人劝下了。
而对于平儿的遭遇,作为荣国府二房少奶奶,李纨更是亲自登门,替平儿抱打不平。
昨儿还打平儿呢,亏你伸的出手来!那黄汤难道灌丧了狗肚子里去了?气的我只要给平儿打报不平儿。忖度了半日,好容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又怕老太太心里不受用,因此没来,究竟气还未平。你今儿又招我来了。给平儿拾鞋也不要,你们两个只该换一个过子才是。”说的众人都笑了。
可见,李纨对平儿,是打心眼里“中意”的。
只是,作为一位“槁木死灰”的少奶奶,她为何对平儿如此“中意”呢?
对于这一点,我们需要从平儿与李纨的处境去探寻,而归纳起来,大致有三个方面。
一、平儿为人善良,人人敬服。
作为王熙凤的陪嫁丫鬟,作为贾琏的通房丫鬟,作为凤姐代理荣国府管家的得利助手,平儿的生活外表足够体面,然真实地处境却让人怜悯。
夹在凤姐与贾琏之间苟且求生,面对强势对贾琏严格限制的凤姐,平儿难以得到一个公正的名分,内心是有苦难言。
也是因此,在贾琏与凤姐的争吵中,平儿不幸成为他们二人的出气筒,在整个荣国府,众人都是向着平儿的。
上至贾母,特意让琥珀前去安慰他;下至宝玉,亲自替贾琏夫妇对她赔不是。
作为苦命人的李纨,同情平儿的遭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罢了。
二、李纨“中意”平儿,也是对过往的一种遗憾。
对于这一点,在史湘云的螃蟹宴会上,李纨对众人所说的这段话,可谓道出了实情。
平儿笑道:“先时陪了四个丫头,死的死,去的去,只剩下我一个孤鬼了。”
李纨道:“你到是有造化的。凤丫头也是有造化的。想当初你珠大爷在日,何曾也没两个人?你们看我还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见他两个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爷一没了,趁年轻我都打发了。若有一个守得住,我到有个膀臂。”说着不觉滴下泪来。
从平儿的身上,苦命的李纨想到了昔日的风光体面;并似乎找到了导致其悲剧的原因:真实因为在她的身边,缺少了诸如平儿、鸳鸯、袭人这样的得利助手。
她由此羡慕平儿,赞美袭人,这未尝不是其内心之中的一大遗憾。只是,对于贾珠之死,其真相是什么?却显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的。
三、李纨怼凤姐为平儿打抱不平,是对尴尬处境的委婉化解。
其实细看之下,我们会发现,在平儿受委屈的最初,李纨并未出面维护她;而是在第二天后,而是在探春带着众人来到凤姐这里,打着邀请凤姐入社的幌子,实则是来求赞助,求诗社的经费。
面对这一幕,凤姐心知肚明,并与众人,在闲聊之余,对李纨进行了致命的讽刺。
凤姐儿笑道:“你们别哄我,我猜着了,那里是请我作监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你们弄什么社,必是要轮流做东道的。你们的月钱不够花了,想出这个法子来拘了我去,好和我要钱。可是这个主意?”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了。
李纨笑道:“真真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
凤姐儿笑道:“亏你是个大嫂子呢!把姑娘们原交给你带着念书学规矩、针线的,他们不好,你要劝。这会子他们起诗社,能用几个钱,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罢了,原是老封君。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
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这会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两银子来陪他们顽顽,能几年的限?他们各人出了阁,难道还要你赔不成?这会子你怕花钱,调唆他们来闹我,我乐得去吃一个河涸海干,我还通不知道呢!”
不得不说,凤姐真是有一张巧嘴,面对探春等人的到来,第一时间便看出了她们的打算;尤其是,在调侃李纨的手段上,可谓一击要害。
面对这一幕,老实人李纨显然招架不住。也是因此,一向十分有涵养的她,情急之下,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李纨笑道:“你们听听,我说了一句,他就疯了,说了两车的无赖泥腿市俗专会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出来。这东西亏他托生在诗书大宦名门之家做小姐,出了嫁又是这样,他还是这么着;若是生在贫寒小户人家作个小子,还不知怎么下作贫嘴恶舌的呢!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
而在发泄了如此不满情绪之下,她又拿出平儿受委屈一事,当众羞辱凤姐,这可是实打实的铁证呀。
小结:
想来,通过以上的描述,我们不难发现,“槁木死灰”的李纨,之所以如此“中意”平儿的原因了。一方面,是她对平儿可怜处境的同情;而另一方面,则是她对过往风光体面生活的追忆,和对当下处境不甘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