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召见了康王与众大臣。
看见皇帝虽然面有病容,但精神还算不错,康王和叶林轩对视了一眼,都在心中狐疑:“不对啊,他吃了那么多毒丹,怎么还没死?”
其他大臣没那么多的心思,跪在地上向皇帝请安,不少人都表达了自己对龙体安康的欣慰。
皇帝也没过多的责骂这些闯宫的大臣,他那么长时间没露面,大臣们会担心他的安危,这在他看来是一件好事。
陆云奎亲切的看着自己这些臣子,目光中流露出眷恋不舍,在太庙挂了十几年,陆云奎真是想念这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跪倒在自己脚下的感觉。
“康王叔,您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皇帝跟康王的关系很不错,主动跟康王叙旧。
康王按下心头疑惑,专挑爱听的话讲,逗得皇帝哈哈大笑起来。
跟康王说完话后,陆云奎又看向了其他大臣。
目光落在叶林轩脸上时,陆云奎面色顿时不好看了。
陆云奎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在太庙中时,听楚天骄说了不少他死后发生的事,其中就包括叶林轩是如何迫害楚家人的。
甚至连楚天骄,都是被叶林轩的女儿叶汀兰害死的。
若不是楚家人都死了,前世里三国灭了离国的事,也不一定会发生。
陆云奎的灵魂在世间游荡时,想起叶家做的那些事,就恨不得将叶林轩拆骨剖心。
他心想:“哼,此时朕还来不及罗列你的罪状,稍后朕会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皇帝眼中的冷意,让叶林轩打了一个寒颤,他预感到了皇帝对自己起了杀意。
叶林轩以为皇帝是听到了他在厚德殿外逼迫太子的那些话。
他匍匐在地上请罪,将自己的行为都说成了对皇帝的关心和担忧。
那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若是以前的陆云奎,肯定会信了。
但如今,陆云奎已经看透了叶林轩就是一个弄权的佞臣。
“叶林轩,既然你已经知罪,那朕就撤掉你的所有职务,你先回家闭门思过吧!”
叶林轩大惊,皇帝为何饶过了康王,却独独对他如此严厉?
因为楚天骄等人的重生,这一世许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历史的发展进程,也发生了偏差。
前世登基的是陆兆凌,陆兆凌杀了康王,并未让康王为祸,所以陆云奎才没有找康王算账。
那么多大臣一起闹事,独独叶林轩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所有官职都被撤了,这让殿中的人都畏惧皇帝的龙威,不敢再吭声。
皇帝趁着这机会,同时下旨将叶贵妃褫夺了贵妃之位,打入冷宫。
又下旨到四皇子府,褫夺了陆兆凌的亲王之位,贬为庶民,并下旨杖打四皇子一百大板,赐死四皇子侧妃叶汀兰。
对于陆兆凌这个亡国之君,陆云奎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若不是亲儿子,他都恨不得直接赐死算了。
他这一系列的旨意,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皇帝像换了个人一样,对他曾经宠信的人,都开始厌弃了。
陆云奎还想继续泄愤,将他前世看到的那些上京城破时,向东夷人俯首投降的大臣,一一清理。
陆鼎峰站在一旁咳嗽了一声,暗示皇帝不要发疯了,此时还不是将大臣们全都清算了的时机。
当时上京城破,一半的大臣,都投降了。
若是让陆云奎都裁撤了,朝廷也无法正常运转了。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朝廷可不能出现大的动荡。
陆云奎得到了陆鼎峰的暗示,收敛了一些。
离阳侯却看出了这又是自家的二等丫头暗示的,他心中狐疑:“骄儿的这名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压制住陛下?”
陆鼎峰发现离阳侯在看她,赶紧的低下了头。
虽然现在有陆云奎撑腰了,但是长期以来楚天骄对陆鼎峰的洗脑还是很成功的,桑葚的意识,已经与陆鼎峰的意识融合,他对楚家人,不敢太过放肆。
叶林轩被拉了出去,康王目光游离,并未替叶林轩求情。
当得知离阳侯即将南征时,康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
圣旨到了四皇子府,陆兆凌本就已经残疾,双腿不良于行,在下人的搀扶下,跪着接旨。
当得知皇帝不仅褫夺了他的爵位,还下旨杖打他一百大板时,陆兆凌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最近除了在府里耀武扬威,折腾妻妾,实在是也没做什么其他的坏事。
主要是他被楚天骄和陆钰捏碎了膝盖骨,已经没有能力做坏事了。
“父皇,儿臣冤枉啊!”
陆兆凌不停地叫冤,一百大板,皇帝这是要他的命啊!
当听到圣旨中赐死叶汀兰的旨意时,陆兆凌发了疯般的去扭打跪在旁边的叶汀兰:“贱,人,一定是你这贱,人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害我被父皇责罚。”
他完全不顾及叶汀兰已经被赐死,扯着叶汀兰的头发暴打了起来。
叶汀兰也被这道离奇的圣旨吓着了,她曾经给先太子妃沐瑶送过有毒的香方,毒害太子。
虽然沐瑶已死,死无对证,但此时叶汀兰做贼心虚,以为是这件事情暴露了,心知自己必死无疑。
她一直被陆兆凌折磨,却忍气吞声,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现在活不成了,她如何还肯受陆兆凌的气?
陆兆凌揪着叶汀兰的头发,叶汀兰被扯得疼痛不已,怒从胆边生,正好她的发钗被陆兆凌扯落,掉在了地上。
叶汀兰匍匐在地上,伸手捡起了那支发钗。
这是她保命的发钗,钗尾有机关,机关里含有剧毒。
叶汀兰猛的转身,将发钗插入了陆兆凌的脖子。
毒素迅速蔓延,陆兆凌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七窍之中,流出黑血。
叶汀兰自知今日没有活路,拔出发钗,又扎向了自己的脖子。
刚才两人扭打的时候,传旨太监和四皇子府的下人,并未上前阻拦。
看闹出了人命,纷纷上前拉扯,却发现陆兆凌和叶汀兰都已经断气。
“是千机散!”被找来的御医查验后说。
“一个四皇子府的侧妃,怎么会有千机散?”负责前来查看的暗夜司都统墨秋山问。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前世叶汀兰和陆兆凌二人合谋,用千机散毒死了楚天骄。
如今,这两人又双双死在千机散之下。
千机散是东夷毒药,墨秋山感觉这其中必有玄机,顺着叶汀兰的身份往下查,抓捕了叶汀兰的娘苏湘云。
原本陆云奎还找不到叶林轩的大错,不好将他抓入狱中。
有了苏湘云这个东夷奸细潜藏在叶家的把柄,且叶汀兰刺杀死了陆兆凌,陆兆凌虽然被贬为庶民,也是皇子。
两罪并罚,叶林轩被下了大狱,按照皇帝的意思,审问后不日将会处斩。
叶家被查抄,抄出百万家产,正好弥补了国库的不足。
陆云奎让户部都将钱用在军费上,支援前线的作战。
陆云奎的一系列举措,让上京城内的正义之士精神一振,那些阴谋家却感觉到了末日将近,开始了绝地反击。
之前是因为皇帝昏迷不醒,离 阳侯才让陆鼎峰、江燕泥和陆承基三人入宫看住厚德殿。
如今皇帝已经醒了,自然不用离阳侯府的人把守厚德殿了。
离阳侯出宫的时候准备将陆鼎峰等人带出宫。
陆云奎出言阻止:“楚爱卿,朕与你家的这三位仆从甚是投缘,不如你放了他们的奴籍,让他们进宫跟着朕?”
一国之君原本向臣子要几个奴才,一点问题都没有。
离阳侯却本能的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这三人都是楚天骄的人,离阳侯为难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要臣府中这三个下人,臣本该双手将他们的卖身契奉上。但是这三人的卖身契,如今都在我家大闺女手中。
我家大闺女远在西北,不如等她回京后,陛下亲自向她讨要?”
陆云奎有些恼火楚天骄竟然敢让他家祖宗们做下人,不悦道:“朕会亲自吩咐京兆府衙门消了这三人的奴籍,麻烦楚爱卿家书告知一下楚天骄,她手上的卖身契失效了。”
离阳侯更觉古怪,皇帝突然强势的要夺楚天骄的三个下人,其中必有缘由。
在没有得到楚天骄的同意前,离阳侯感觉此事不能让皇帝得逞。
离阳侯露出了讥讽之色,梗着脖子说:“我闺女为了大离,在前方抛头颅撒热血,陛下却在后方,夺她奴仆下人,这传出去,不好听吧?”
陆云奎呼吸一窒,讪讪道:“楚爱卿言重了!”
离阳侯虎目一瞪:“陛下,臣不知这三人身怀何种秘密,竟然让陛下金口亲自为他们讨要卖身契?”
楚家人脾气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眼看楚戈犯了倔脾气,皇帝心中暗叫糟糕。
果然,离阳侯扫视了一遍站在厚德殿中的三位陆家祖宗,质问道:“你们也想叛主吗?”
厚德殿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陆云奎想像以前一样吓唬住离阳侯:
“好你个楚戈,如今你仗着你闺女的军功,就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可惜,皇帝失策了。
离阳侯早已不是当初任由他拿捏的离阳侯了。
若是皇帝只是要离阳侯的人或物,离阳侯可能不会跟他硬顶,但皇帝要的是楚天骄的人。
离阳侯觉得自家闺女的很多布置,都关系重大,他不能乱了闺女的安排。
离阳侯硬着头皮也要跟皇帝争一争。
被离阳侯质问,陆家的三位祖宗也尴尬了。
他们重生回来后,两个确实一直是以楚天骄的下人身份生存。
江燕泥的原身,是信阳王府的厨娘,后来楚天骄也将她的卖身契转到了自己名下。
这一世他们三人的身份,的确都是楚天骄的下人。
没有楚天骄的庇佑,他们三人也不能好好的活着等到陆云奎重生回来。
离阳侯口中的叛主二字,落在三人耳朵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还是陆鼎峰先反应过来,他放下身段柔声安抚离阳侯:“侯爷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
离阳侯想起了桑葚的身世,颔首:“桑葚,我记得你是家生子,你父母都是夫人的陪房?”
陆鼎峰明白离阳侯说的是桑葚,他又不能否认自己是桑葚,只好点头称是。
离阳侯正色道:“你若真想攀高枝,就该禀明大小姐,求她放了你的身契,而不该……”
后面的话离阳侯没说,那意思很明显,是责备桑葚不该教唆皇帝来讨要卖身契。
离阳侯已经看出了桑葚这丫头对皇帝的影响力,认定了讨要卖身契这事,就是她唆使的。
陆鼎峰心中一动,也觉得让陆云奎强要三人卖身契这事,无异于跟楚天骄撕破脸。
此时可不是跟楚天骄撕破脸的时候。
以楚天骄那狗脾气,谁要是欺负了她,她是一定会欺负回去的。
就算皇帝拿回了三人的卖身契,将来楚天骄难免也会报复回来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陆鼎峰急忙道:“侯爷真的误会了,我等并未想过要离开大小姐!”
他这么一说,江燕泥扯了扯他的衣袖,陆云奎也不解的看向了他,倒是陆承基难得发言,附和道:“对,我还想去南边找大小姐,跟着她打仗呢!”
陆承基在得知西北大捷后,是真的心痛自己为什么回了上京。
他毕生的梦想便是上阵杀敌,好不容易碰到了大战,自己却回到了后方,没有参与进去。
说完,陆承基还看向了陆云奎,瞪着他吐出几个字:“我要打仗!”
陆承基是陆云奎的亲祖父,谥号“武宗”,在太庙时陆云奎就知道了自己这位嫡亲祖父,喜欢打仗,想当将军。
他有些头疼,在陆承基的逼视下,只好软下身段跟离阳侯商量:“楚爱卿,您看是否能封葛百户一个将军当当,带他南下打仗?”
离阳侯不悦:“军职岂可轻授?军中将领,哪个不是靠着军功升职的?”
陆承基挡在了离阳侯面前,悄咪咪的用脚尖踢了一下陆云奎的脚。
虽然没有用力,但也踢得陆云奎呲牙咧嘴,又不敢发怒。
这亲祖父打他,他能怎么办呢?
“我不用别人给我求军职,军功我会自己挣!”
陆承基此时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容貌又清秀,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盯着他,仿佛觉得陆云奎的提议是侮辱了他一般。
陆云奎一时晃了神,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哪里是什么祖父,分明就是个愣头愣脑的孩子。
“哎,老还小,老还小,不跟他怄气,不给他怄气!”陆云奎别开了头,偷偷的弯腰揉了揉被踢的小腿骨,心里又嘀咕:“自从醒来后,总觉得脸疼,还有些肿,不会就是祖父趁着我昏迷打的吧?”
陆鼎峰还不知道他孙子替他背了黑锅。
他心念一动,也跟着起哄,“对对对,我们都要跟着大小姐打仗!如今国难当头,怎么能让大小姐独自支撑。”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向陆云奎行礼,“启禀陛下,宫里虽好,但我们舍不得离开楚大小姐,我们三人都要南下去寻找大小姐,与她并肩作战。”
陆云奎有些看不懂了。
自家祖宗好好的福不享,竟然争着要去给楚天骄当下人?
江燕泥其实更愿意留在宫里,但她又不想跟陆鼎峰分开,抿着唇,没有说话。
离阳侯听陆鼎峰和陆承基如此表态,面色缓和了下来。
他也不清楚这三人有什么鬼,将这三人完好无损的送到大闺女身边,总是不会出错的。
“好,那你三人就向陛下告退吧,明日与我一同出征。”
陆云奎已经不好再阻拦,挥手道:“楚爱卿,你先去殿外等等,我与他们三个投缘,有些话要跟他们说。”
离阳侯扫视了一下殿内几人,目光中带着威胁之意,意思让陆家的三位祖宗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而后才向皇帝告退,走出了厚德殿。
等到殿门关上后,陆云奎才小声的问陆鼎峰:“太祖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鼎峰解释道:“楚戈明显不乐意放了我们的卖身契,你若是强行让京兆府衙门注销了我们的卖身契,那就等于我们跟楚天骄撕破了脸。
你还不知道她那脾气,如今她手握西北大军,又即将南下出征,你现在敢惹她吗?”
陆云奎没在楚天骄身边真正的待过,虽然知道楚天骄厉害,但对楚天骄如今到底有多恐怖,还没有深切的感受。
陆承基给他科普道:“楚天骄睚眦必报,她曾经把我卖到过青楼做小倌!”
陆鼎峰同情的拍了一下陆承基的肩膀,陆承基为了加深孙子的恐惧,指着陆鼎峰又道:“楚天骄还差点把你太祖爷爷配给侯府马房的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