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记者刘颖12月初，陈欣终于通过了一家国有大行分行的AI（人工智能）面试，等待接下来的线下面试。

此前，她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银行AI面试。拥有类似经历的小李，则在AI面试中遭遇了程序的多次闪退。虽然AI面试很轻松，但面试者体验后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2024年，中国银行、工商银行、农业银行、邮储银行、交通银行、建设银行以及中原银行、杭州银行、浙商银行、上海银行等银行的分支机构采用了AI面试来优化招聘流程，以提高效率。

基于此，考生们也不得不通过提前购买资料学习、提前准备面试场景，甚至是提前购买AI外挂来应对。

在阳台、浴室参加面试

陈欣是一名高校金融专业应届毕业生。临近毕业，家人们都希望她能够回到家乡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在今年秋招开始后，陈欣分别向中国银行某市分行和工商银行某市分行投递了简历。

11月中旬，她参加了中国银行某市分行的AI面试。在此之前，她购买了相关资料做准备，面试过后，家人询问时，她的回答信心满满：“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自我介绍和简历中的几个问题，稳过！”

然而经过两天的焦急等待，别人陆续收到了线下面试的邮件，陈欣才察觉自己竟然被AI刷下来了。

12月初，陈欣终于等到了工商银行某市分行的邮件。邮件内容中提及，她已通过该行AI线上面试、入围客户经理岗位，将进行线下面试。“面试期间，我说话的时候，屏幕上的数字人会时不时点头。我不说话的时候，她则会歪头看我。”参加过一家银行AI面试的小李回忆说。

11月5日上午9点，室友们还在熟睡，小李已经蹑手蹑脚地将电脑搬至阳台后打开了“多面”程序应用，“多面”是这次AI面试的指定应用，界面简单，仅支持候选人面试。

进行信息确认以及周围环境监测后，小李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AI面试。面试约15分钟，5道主观题，内容涵盖职位要求、应急处理、人际关系、团队协作等方面，每道题有3分钟的回答时间。当屏幕上的数字人读完题目后，开始进入思考倒计时。倒计时结束后，小李就得开始作答。

“假设你是团建负责人，团队队员由于误会发生争执，你会如何处理？”这是AI面试官向小李提出的第三个问题，小李短暂地思考过后开始作答。两分钟后，回答还未完成，程序应用却毫无征兆地退出了。

校园网并不常常称心如意，在整个面试过程中，这样的程序“崩溃”出现了四次，每次重新进入时需要重新验证和人脸识别。小李说，最尴尬的是，已经回答过的题目也需要重新作答。来来回回几次之后，这场重复回答了几遍的AI面试才算结束。

“不太好玩。为了减少噪声，整个答题的过程中，我都在手举耳机。屏幕上有数字人的脸，也有我的面部映像，看到屏幕中的映像，自己举着耳机很好笑。”小李说。

许女士的AI面试地点，则在学校宿舍浴室。许女士回忆当时的画面，有些不忍直视：身着白色衬衫的她，坐在马桶盖上举着手机，全程保持微笑。

两次作答机会

与小李提到的“多面”程序应用类似，许女士所面试的中国银行某市分行指定了“AI易面”工具，面试者同样需要提前下载，进行摄像头及话筒测试后，完成职业性格检测问卷，则可以开始答题。

对于每道题都有两次作答机会的规则，许女士觉得体验还不错。相比氛围比较轻松的AI面试，真人面试时，她似乎更容易紧张。这样的AI面试也让她有了容错机会。每个主观题有两次作答机会，第一次回答不好还可以继续作答。但是如果换成线下面试，第一次回答不好的话，她肯定不会再跟面试老师说，这遍说得不好，要再来一次。

相对真人，AI面试官更友善。小李也认同这个观点，他觉得AI面试官没有主观偏见，不会反驳，也没什么压力，反而显得更公正客观。

轻松之余，曾给十几家银行投递过简历的王燃觉得AI面试时有些尴尬。她认为，与AI沟通尽管无需拘束，但也更像自己跟自己讲话，有些“尬聊”。

与此同时，部分AI面试官无法询问出与岗位完全匹配的问题，王燃对此感同身受。

她所面试的职位是客户经理，在主观题的提问中却多次被问及“你如何看待提笔忘字”之类的问题。“在AI面试时，有时候词穷了，就会不断重复录制，这也很麻烦。”王燃说。

王燃觉得，银行AI面试官能够带来新奇的体验、轻松的交流或者短暂的尴尬，但在提问层面以及评估心智成熟度、人格魅力等方面尚有不足。

但好在，AI面试往往在笔试初筛之后。有的银行AI面试甚至能当场出结果，也会对求职者即时的表现进行点评。

提效与求真

对于银行们来说，银行AI面试官能够带来实实在在的成本降低与效率提升。

据公开数据测算，一个AI面试官在24小时能完成2500个面试，比人力面试数量高出不少。

用友大易发布的《AI在企业招聘中的应用现状调研报告》指出，AI技术的应用不仅优化了招聘体验，提升了招聘效率，更在精准匹配人才、提升招聘质量等方面表现出巨大的潜力。超过35.4%的企业表示正在初步规划AI技术在招聘中的应用，并正在积极考虑如何将其纳入招聘流程中。另外，有19.2%的企业已经开始了小规模试点，开始尝试将AI技术应用于招聘的某些环节。就金融行业而言，目前已有57.2%的金融企业迈入AI招聘的初步规划或者小规模试点。在简历筛选环节，AI的应用率达到33.9%，其中AI面试（AI自主完成某轮面试及评估）占比为17.9%。

“的确有益处，从HR方面来看，也方便他们筛选人才。但是对于我们求职者来说，相当于多了一个流程，因为银行AI面试并没有完全替代线下面试，在AI面试之后，依旧需要群面即无领导小组的形式以及单独面试。”王燃说。

AI有时也会给出一些很刁钻却与实际业务不那么相关的问题，王燃也在想：刁钻问题的出现，是不是也会筛掉不该筛选掉的人？

为了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在面对不确定性的面试环境与银行AI面试官时，一些求职者选择了用AI对抗AI。

一方面，部分求职者选择使用对银行秋招面试人群研发的AI面试程序，用以模拟银行真实面试场景；另一方面，部分求职者选择了外挂。

“一分钟教会你用AI面试助手拿到offer（工作机会）。”在某社交平台上，一款AI面试助手工具的营销文案写到，“AI助手面试开挂，准确、实时、安全。”

根据时长不同，相应的产品价格也有所区别。以一款价值68.8元的产品为例，该产品可以兑换2个小时的普通会员时长，约为4次面试机会。该产品在某社交平台上已售出1068件。

“这样的软件被发现会被认定作弊，没必要作弊。AI面试总的来说相对简单，我当时并没有过多准备，只是想早点结束。”王燃说。

（应受访者要求，陈欣、王燃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