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欢迎来到国剧60讲第三季，我是主讲人李星文。今天这一期，我们聊一聊2018年6月在江苏卫视和三大视频网站首播的电视剧《爱国者》。

这部剧由汪海林任总编剧，龚朝晖执导，董俊担任制作人，张鲁一、佟丽娅、芦芳生、田雨等人主演。这是一部抗战剧，讲述了地下党人宋烟桥寻找传奇英雄颜红光，并最终成长为“颜红光”，带领各路爱国者奋勇抗日的故事 。

这也是一部谍战剧，敌特组织和我地下党员之间有着多回合的斗智斗勇。这还是一部情感剧，男女主人公在乱世当中相知相爱，结为伉俪，但终不能长相厮守，结局令人神伤。这部剧从主题表达到叙事风格，都有明显的反套路倾向。且听我一一道来：开篇未久，女主人公舒婕（佟丽娅 饰）穿着红色风衣，出现在南关教堂。舒婕在剧中的同志，代表千千万万的观众批评了她：作为地下工作者，怎么能穿得那么鲜艳，你是唯恐敌人不会注意到你吗？

必须说，《爱国者》是带有谍战和抗战元素的诗剧，甚至是一部有明确形而上表达的实验剧。如果把谍战当作一个严丝合缝的智力游戏，它可能是经常犯规的。但如果只是把谍战当做塑造人物的手段，红色的风衣就完全不是问题。何况，这事也未必讲不通。那是“九一八事变”前的沈阳，中共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破坏，“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不成熟的外围革命者瞬间就被顶到了舞台中心位置上。那是一位讲究穿衣品位的摩登女郎，她的红衣或许就是更高明的保护色。如果一个人只是不守规矩，而没有机智的本色，那她就是找死。但舒婕显然不是这样。她一次次扮演麻烦制造者，也一次次死里逃生，歪打正着，凭的就是随机应变。

男主人公宋烟桥（张鲁一 饰）让她沉潜待时，她却主动前往日本特务机关应聘抄写员的职位。很不幸，她撞上了岸谷雄一（芦芳生 饰）。露出马脚之际，她灵光乍现，编了一个关于“老男人”的段子，摆脱了困境。戏剧看什么？就是看个节外生枝，合理圆谎。舒婕的人物特质就是这样，不成熟时她靠这门技术保命，成熟以后她靠这个本领传递情报。世界并不是只有必然性，审美愉悦往往来自偶然性。男女主人公，宋烟桥是常数，舒婕是变数，戏剧因此而活色生香。宋烟桥是何时爱上舒婕的？这事已无从查考。但在他出于安全考虑决意送走舒婕，又因为于心不忍而留下舒婕时，这件事变得昭然若揭。把人留下，宋烟桥就得用全部的本事和注意力护她周全。

有意思的是，刚性的审查程序居然能和爱情联系到一起。宋烟桥了解舒婕的手段是假审查之名义，让对方如实回答。好多集以后，舒婕作为颜红光支队的支部书记，也是假组织了解情况之名义，搞清楚了宋烟桥和天黑黑的关系是否“亲密”。这样写，就有了艺术趣味。宋烟桥和舒婕从此再未分开，但卿卿我我的戏份并不多。把爱情融于战斗叙事中，这差不多是黑白电影时期的写法。这种克制的深情胜过频繁发糖。作为中央特派员的宋烟桥，有着很高的党内地位，他的直接领导是伍豪。他本不需要进监狱孤身犯险，也不需要像颜红光一样孤军奋战。但他目睹了东北的山河破碎，没有选择到高位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而是选择了成为抗战旗帜——颜红光。

编剧汪海林说，宋烟桥和颜红光具有双向统一性：“宋烟桥是一个地下工作者，情报人员共性的特征在他身上集中体现，守时理性，不抽烟不喝酒，纪律重于一切。他要成为颜红光，就要啸聚山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成为另一个人。跟绿林好汉和农民们打成一片，在这个过程中他放飞了自我。”前半部分谍战，后半部分抗战。这是转换的过程，也是宋烟桥融入群众的过程。在颜红光的队伍中，程彬是阴险书生的样子，做事那叫一个狠；侯啸天是死不改悔的土匪相，侯的内当家缨娘是孙二娘和金镶玉的混搭；天黑黑是黑色皮裤摇滚范儿，第一次跟颜红光见面就提“睡觉”的事儿...

宋烟桥把这样一群人聚集到一起，最高纲领是“打鬼子”，而在日常操行上，从来就没有实现过整齐划一。他们行动时同进共退，休整时各自为政，过着乌托邦的集体生活，也保有独联体的相对自由。日本关东军对他们实施了严酷的绞杀战术，坚壁清野控制物资，株连九族制造恐怖，一步步扼杀了他们的生存空间。程彬当了铁杆汉奸，侯啸天和缨娘战死沙场，天黑黑流尽最后一滴血，颜红光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爱国者》写了绝不屈服的反抗精神，但同时也反复强调：我们不怕死，但我们不是为了死，我们要活下来。在谍战篇章中，具恩惠带来了左倾盲动主义的路线，策划了无异于送死的行动计划。对错误的党内路线和“钦差大臣”，宋烟桥也无力直接对抗。但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他并不主张爱国青年去枉死，也不主张有限的武装以卵击石。他“阳奉阴违”地拆除了具恩惠的行动计划，保全了革命的有生力量。但折衷派的舒婕却发动了青年学生乔云街头演说，留下血的教训。爱国是一种先验的，无需讨论的情怀。尤其在国破家亡的时刻，爱国的最高表现就是拿起枪抗击侵略者。然而爱国行动需要策略，如何有效地保存自己，杀伤敌人，是反抗组织的领导者必须考虑的事。

《爱国者》里有关于祖国的动情描述，同时也避免了很多剧神话叙事的聒噪。《爱国者》呼唤的其实是常识的回归，而非狂热驱使下的胡闹。在抗战篇章中，东北抗联颜红光支队的宿营地设在丛林里。颜红光支队每月定期出击，补充给养。得到准确情报，就杀出去跟鬼子干上一仗。在没有任务的日子里，练兵的练兵，生产的生产，这就是一处井然有序的乌托邦。高空俯拍到的这组功能齐全的建筑，是制作人董俊耗资百万搭建起来的得意场景。为了保障雪景的原汁原味，董俊坚持把剧组拉进了深山老林。

从凤凰山、哈尔滨、金龙山、旅顺到常州，从零下25°到零上40°，《爱国者》的拍摄历经128天，辗转8000里，背后的艰辛可想而知。导演龚朝晖说：“《爱国者》的制作过程，是我们感受英烈们精神世界的过程。当我们的演员站在齐腰深的雪地里，被冷风吹得无法张嘴说话，却专业地完成表演时，那种真实感和吃苦精神是影视基地无法给予的。“龚朝晖是中戏表演系出身，后来改行做了导演。同时是摄影玩家，音乐玩家，滑翔运动爱好者。在《爱国者》的制作中，他尝试了音乐动效的大量运用，用以增加紧迫感和悬疑性。他还总是在观众猝不及防的时刻，插入一首抒情歌曲。在很多章节里，编剧原本就有写意的初衷，而导演找到了实现的途径：纪实美学+诗化美学。像那首逃亡路上的共青团歌曲，像宋烟桥在大树下念出关于祖国的咏叹调...这些文学性变奏，丰富了这部剧的意象和意蕴。

演员张鲁一和佟丽娅奉献了出色的表演。汪海林评价张鲁一说：“目前已经很少遇到鲁一这样的演员了，不浮躁不骄矜。剧本是一场精神领域的自我表白，伟大的演员让个人表白成为史诗。他的表演遥远而忧伤，塑造出来的人物让你有敬畏感。”关于舒婕，剧本的定位是“平生肝胆，不让须眉”。汪海林评价佟丽娅说，“我一直认为她是同龄女演员中演技最好的。她情感的饱和度特别高，她可以成为表演艺术家。”

4年过去了，《爱国者》依然是众多抗战剧中的一个独特存在。它在创作上有需要总结的地方，但对爱国情怀和献身精神的书写在电视剧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今天的节目就到这儿，谢谢收看。

主讲人 | 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