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太师、驿丞二人办好差事意气风发回宫复命,也不等传召,径入金殿启奏:“主公!佳梦得圆,鱼水之欢成矣!”
女王卷珠帘下龙床,启樱唇露银齿,娇声问:“爱卿怎的说来?”
“微臣二人去到馆驿拜见御弟,言明求亲之事。御弟起先有些推脱,得亏他那大徒弟深明大义应允,要留他师父与我王为夫,只求倒换关文,与他兄弟三人放行西去。还说取经归来好到我朝拜认爷娘,讨些路费盘缠!”
女王甚喜:“御弟可说些什么?”
“御弟腼腆,不曾言语。倒是他那二徒弟嚷着要先安排喜宴。”
女王更喜,传旨光禄寺即刻整备宴席,满朝臣子各有任命,一路摆驾出宫迎亲,一路留守宫阁布置。
女王率众来到迎阳驿,早有女吏传报:“女王驾到!”
唐僧赶紧领着三个徒弟出门迎驾。
“哪一位是唐朝御弟?”
太师抬手指看:“香案前穿襕衣(僧袍,或不过膝的长袍)的便是。”
女王抬眼望去,见唐僧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时心欢意美,淫情汲汲,爱欲恣恣(本想译为“淫情难抑,爱欲肆横”,不过这样的话女王内心已经触及床笫之事,留个余地吧......),柔媚娇呼:“大唐御弟,还不来占凤乘鸾?”
僧僧闻言即面红耳赤,羞答答不敢抬头。
一旁猪八戒掬嘴眯眼盯着女王不舍移目,看到妙处更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整个人如雪狮向火,迷醉瘫软。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趁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娇媚恣。斜軃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说甚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柳腰微展鸣金珮,莲步轻移动玉肢。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宫妆巧样非凡类,诚然王母降瑶池。
女王缓步走近唐僧身旁,娇柔细语:“御弟哥哥,请登龙车,你我同上金銮殿匹配婚姻,结为夫妇。”
唐僧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孙悟空:“师父不必过谦,请与师娘一同登辇,好快些倒换关文,取经西去。”
唐僧轻轻扯一扯孙悟空,忍不住双目垂泪,沉默无言。
孙悟空再劝:“师父莫烦恼,这般好事儿不赶着受用,还想怎的?”
唐僧无奈,抹一把眼泪,强颜欢笑与女王一起登坐龙辇。满朝文武即奏响礼乐,调转仪队起驾王宫。
沙僧挑着行李和孙悟空随仪仗前行,猪八戒一路跑到五凤楼前大嚷大叫:“好自在!好现成!这个弄不成!这个弄不成!赶快吃了喜酒进亲(入洞房)才是!”
仪仗女官见状奏禀女王:“主公,那个长嘴大耳的老爷在五凤楼前嚷叫着要吃喜酒哩!”
辇车女王上与唐僧斜倚香肩,闻奏,绵言细语问道:“御弟哥哥,长嘴大耳的是你哪个高徒?”
“是我二徒弟。他生得食肠宽大,一生只图个口福肚饱,须得先安排些酒食叫他吃饱才好。”
女王转头问女官:“光禄寺可安置妥当?”
“早已备好。东阁设有荤素两种宴席。”
“为何是两种?”
“微臣怕御弟老爷和高徒们平日斋戒吃素惯了,因此安置两种。”
女王笑吟吟再问唐僧:“御弟哥哥,你吃荤还是吃素?”
“贫僧一向吃素,不过我那些徒弟们不曾戒酒 ,可与他们安置些素酒。”
说话间已行至端门(皇宫第一道是城防门(有的朝代第一道就叫端门),第二道是端门(也叫端礼门,皇帝辇车仪仗平时就在端门候旨),第三道午门是宫城正门,进去就是金銮殿),只听太师奏:“请我王与御弟往东阁赴宴,今日良辰吉日,即可成亲。待明日天开黄道,再请御弟老爷荣登宝殿,改年更号即可面南称帝。”
女王与唐僧携手下辇,进端门,至东阁,早有宫娥奏乐相迎。进入正堂,左首一桌素宴,右首一桌荤席,往下则只有荤席。
孙悟空近前道:“我师徒一向吃素,且请我师父素斋上座,我兄弟分坐下三席。”
女王端起玉杯与师徒四人敬酒安席(请宾客入座),师徒落座,孙悟空朝唐僧丢个眼色,唐僧再起身回敬女王一杯,也请她入座。接着文武群臣一起拜谢皇恩后依照品级各自分坐。
止乐,请酒,开宴。
猪八戒早已忍耐不住,也不论什么糖糕蒸饭、木耳山药,一股脑先吃个大饱,再连喝五六杯素酒,嚷道:“换大杯(觥)来!换大杯来!赶紧喝几杯各忙各事去!”
沙僧:“二哥,放着宴席不吃,忙什么事去?”
“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如今咱们招的招,嫁的嫁,取经的还得去取经!莫要饮酒误事,快些倒换关文赶路才是!”
有近侍捧来几个鹦鹉杯、蓬莱碗,众人斟满素酒各饮一巡。唐僧起身道:“陛下,承蒙款待,酒已够了,还请登殿倒换关文,趁天色尚早送他三人出城赶路去。”
女王随即散去宴席,至金銮殿,请唐僧龙位上坐,唐僧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太师言说明日天开黄道才好即位,我王且先倒换关文打发他们西去。”女王便不再推让,命人取来一把金交椅放在龙床左首请唐僧挨座,接过孙悟空递上来的通关文书翻看,见上面盖有有大唐皇帝宝印、宝象国印、车迟国印......
“御弟哥哥姓陈?”
“俗家姓陈,法名玄奘。后来唐王认我做御弟,赐姓唐。”
“这关文上为何没有高徒名讳?”
“他三人都是半路收得,不是我大唐人物。”
“既不是唐朝之人,为何肯随你取经?”
“大徒弟孙悟空是东胜神州傲来国人氏,二徒弟猪悟能是西牛贺洲乌斯藏高老庄人氏,三徒弟沙悟净是流沙河人氏。他三人皆因触犯天条身陷囹圄,是观音菩萨解去他三人苦难,劝善将功折罪保我西天取经,因此未在我唐国注名。”
“我与他们添注法名可好?”
“但凭陛下之意。”
女王润墨提笔,添上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三人名讳,盖上宝印,又写个手字花押。晾干印墨,叫近侍取碎金银一盘,一并传给孙悟空:“你三人以此当做路费,早上西天,待取经归来寡人另有他谢。”
孙悟空合掌:“我们出家之人不受金银,路途中自有乞化之处。”
女王改赠绫锦十匹:“事出突然来不及裁剪,路上可作衣被遮寒。”
“出家人穿不得绫罗,粗衣麻布护体足矣。”
女王再换:“取御米三升,权当长老路上一顿斋饭。”
猪八戒听闻“斋饭”二字,赶紧上前收受,孙悟空喝骂:“兄弟!行李尚且沉重难担,你有气力挑米?”
猪八戒先合掌谢恩,回头笑道:“无妨!无妨!一顿饭功夫也就吃完了。”
唐僧起身行礼:“陛下,还望准允贫僧送他三人出城,顺便嘱咐他们几句,叫他们好生取经归国。如此了去牵挂,我再回来与陛下结作夫妻(鸾交凤友),永享天伦。”
女王自然准允,与唐僧同登辇车摆驾西门出城。满城百姓无一不出门燃香相送,一则瞻仰女王风华,二来也能多看几眼男身。
出了西门,孙悟空回身合掌:“那女王不必远送,我等就此拜别西去!”
唐僧赶紧下辇行礼:“陛下请回,贫僧取经去也!”
女王大惊失色,起身扯住唐僧:“御弟哥哥,我倾一国之富招你为夫,喜宴早且摆过,为何你又变卦食言?”
猪八戒上前拱嘴晃耳大喝:“我们出家之人与你这粉骷髅做甚夫妻?快放我师父西去!”
女王被猪八戒丑样吓得跌坐辇车,沙僧趁机把唐僧抢过来扶上马背。正要催马上路,路旁闪出一个女子娇喝:“唐御弟哪里走?且跟我耍耍风月去!”
沙僧擎出宝杖劈头打去,怎知突然天昏地暗,狂风四起,转眼间马背上唐僧消失不见。
*难到此国里再无一个丈夫?作者亦嘲弄极矣。——李卓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