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购物出来,见路边蹲着一位年过花甲的农民兄弟,他身边摆着两个竹篮,一篮盛满荠菜,另一篮装着绿色扁圆形的榆钱。他特意告诉我,这是在自家宅基地挖的菜,自家院里榆树结的榆钱,绝对地道新鲜。我五元钱买了一斤天然新鲜的榆钱,回家享受春天馈赠我们的美味。
榆树属乔木科植物,树干高大,挺拔,原产地为中国东北及华北地区,相邻的朝鲜、韩国、俄罗斯等也普遍生长和种植。榆钱是榆树的翅种,外形酷似中国的古钱币,圆扁形,上边带凹痕,中间有个硬核便是种子。刚成熟的榆钱呈淡绿色,逐渐带出鹅黄色,再变成白色,外表也逐渐坚硬,密密麻麻地叠压在一起。
在济南,3月底4月初是榆钱的密集上市期。此时春光明媚,阳光温和,有从市区专乘公交车去南部山区挖野菜买山货的,我不用长途跋涉,却能巧遇刚从榆树上摘下的鲜嫩榆钱。一片片地整理鲜榆钱,记忆却穿越时空,想起我家院里的那棵大榆树,还有我们兄弟几个爬树、撸榆钱的少年往事。
我家是个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同住一个五进的四合院,前院青砖铺地,主院则是青石板地面。每个院落都种植了多种花草树木,有无花果、石榴树。家父喜爱月季花,开辟了小花圃,专养名字为“绣球”“红双喜”“宝石”的名贵品种,第三个院有棵老榆树,年代久远,树皮干枯却枝叶茂盛。清明节前,高大的树上挂满串串翠绿诱人的圆形榆钱。年长我三岁、属虎的堂兄把上学的书包腾空挂在脖子上,急不可耐地脱掉鞋,双手紧搂树干,双腿分开,脚丫贴着粗糙的树皮,猴精似灵巧地爬到榆树主干上,撸下几串榆钱便塞进嘴里,边嚼还不停地喊:“甜兮兮,黏糊糊的,真过瘾!”馋得我们直咽唾沫。偶尔抛下几串,等候在树下的小兄弟们接住后,也赶紧往嘴里填,然后往口袋里装。
堂兄还算仗义,每个堂弟都得了些,我把榆钱交给母亲,清洗过后和上玉米面,捏几个窝头,和地瓜面的窝头一起放进笼屉,我拉起风箱,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就熟了。我、两个弟弟、小妹,都高高兴兴地一点一点掰着吃,自家树上的榆钱蒸出的窝头,特别香。
接下来的日子,气温越来越高,我们大院里的槐花飘出阵阵清香,雪白的槐花缀满枝头,一串串沉甸甸地垂下来,满院香气引来蜜蜂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嗡嗡的叫声不绝于耳。年过八旬的祖母坐在正堂屋,是大家族的掌控者,她吩咐我们这些孙辈准备摘槐花。还是那几个堂兄带头,找来粗铁条弯个钩,用细绳捆绑结实在细长的竹竿上,瞄准槐花枝,使上劲地把串串槐花钩下来。
带着清雅香气的鲜槐花,清洗晾干后有很多种吃法,简单快捷的是鲜槐花和上少量面粉和精盐,蒸熟成槐花饼,济南称之为槐花咸食。鲜槐花还可以炒鸡蛋,或者掺上韭菜猪肉包水饺,也可搭配韭菜、鸡蛋、粉条做成素馅饺子。名目繁多带有槐花清香的吃食,成为烟火人间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抚慰着我们当年饥渴的味蕾。
又是一年春日踏青时节,超市里琳琅满目的蔬菜中,荠菜、香椿捷足先登,也摆上货架。住进高楼的我,却不由得怀念少年时撸榆钱的欢快,还有那槐花飘香的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