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厅的鎏金灯盏在暴雨中摇晃,水晶吊灯垂落的珠帘被狂风掀起,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电路管线。叶明川站在二楼栏杆旁,看着楼下宾客举着香槟杯谈笑,忽然注意到侍应生托盘里的冰块正在融化——这不是寻常的透明冰晶,表面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新人到——"
唢呐声刺破雨幕的瞬间,叶明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出那件嫁衣,孔雀蓝绸缎上绣着百子千孙图,领口盘踞的盘龙纹与母亲遗物上的纹样如出一辙。三个月前林晚秋坠楼时,这件衣服应该还挂在她的衣柜里。
穿着十二匹红绸轿子的新娘缓缓走出雨幕,轿帘缝隙间漏出半张苍白的脸。叶明川感觉喉咙被浸透雨水的海绵堵住,记忆突然闪回到那个暴雨夜:十六岁的林晚秋浑身湿透冲进实验室,白大褂下摆滴落着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怀里护着的牛皮纸袋在闪电中泛着诡异的青芒。
"哥!"叶修文从楼梯转角冲出来,定制西装被雨水浸透,肩头的水渍晕开了金线绣的家族徽章。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堂弟总是带着精心设计的笑容,就像此刻他眼中跳动的烛火般温暖,"父亲在楼上等你们。"
叶明川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裤口袋里的物件。那是今早收到的匿名信,信封火漆印着枯萎的槐花,内页验尸报告显示死者胃部残留的氰化钾晶体与他婚礼前在书房发现的毒药成分完全一致。更令人不安的是,死者指甲缝里检出极少量叶家祖传的盘长纹金粉——这种本该绝迹的秘药,只在叶老先生书房暗格里藏有半盒。
宴会厅突然断电的刹那,叶明川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他快步走向主桌,皮鞋在地砖上踏出尖锐的声响。黑暗中有人撞到他的手臂,他顺势揪住对方的衣领——是穿着礼服的林晚秋。
"拿着。"她冰凉的手指塞给他一把手术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纱布。叶明川认得这纱布的触感,三个月前他在她坠楼现场捡到的正是这种带有消毒水味的绷带。此刻林晚秋的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礼服高领下隐约可见锁骨处的淤青。
"去药房,柜子第三层有解药。"她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叶修文在酒里下了慢性毒药,发作时间刚好是......"
尖叫声撕裂黑暗。叶明川转头看见叶修文举着勃朗宁手枪,枪口喷出的火光映亮了他扭曲的面容。这个被他当作亲弟弟的人,此刻眼中翻涌着嗜血的狂热,嘴角咧开到耳根:"父亲说得对,你终究是叶家的贼。"叶修文的皮鞋跟在地砖上发出急促的敲击声,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叶明川的阴影里。"父亲的药呢?"他转动着婚戒,铂金戒圈内侧刻着叶家制药厂的成立年份——1923。
叶明川的指腹擦过西装内袋里的翡翠扳指,这是今晨在书房暗格里找到的。扳指内壁刻着"慈安堂1937",正是二十年前母亲失踪前工作的中药铺名称。当他用放大镜观察时,发现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染色体图谱,标注着"叶修文-XX基因缺陷"。
"在保险柜第三层。"叶明川的回答带着试探,看着叶修文走向胡桃木立柜。柜门打开的瞬间,他瞥见最上层放着本《本草纲目》,书页间夹着张褪色的结婚照——年轻时的叶老先生抱着穿长衫的婴儿,婴儿脚踝系着和林晚秋腕间一模一样的红绳。
突然爆发的枪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叶修文捂着左肩踉跄后退,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波斯地毯上,绽开成狰狞的花。叶明川这才看清他手中举着的不是勃朗宁,而是一把改装过的手术刀——刀柄刻着"仁心医院 李德全",正是三个月前被叶家收购的私立医院院长。
"小心!"林晚秋的尖叫混着玻璃碎裂声传来。叶明川转头看见水晶吊灯轰然坠落,在距离他三米处砸碎成锋利的冰碴。黑暗中有人影闪动,他闻到了浓重的苦杏仁味——和母亲实验室里的气味如出一辙。
当应急灯重新亮起时,叶明川正站在通往地下室的螺旋楼梯口。林晚秋瘫坐在墙角,手术刀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她苍白的指尖还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鲜血从她小腿流到裙摆,晕染开的痕迹竟勾勒出完整的太极八卦图。
"新药试用的志愿者编号是C-001。"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父亲二十年来都在找完美的基因容器......"
叶明川的拳头重重砸在铁门上。门缝里渗出刺鼻的消毒水味,他突然想起婚礼请柬的烫金字体是用槐树胶印制的——而这种胶水,正是母亲失踪前研发的生物粘合剂。当他用打火机点燃请柬时,火焰竟呈现出诡异的靛青色,纸灰落地后自动聚合成"实验室"三个字。
楼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叶明川冲上二楼时,正撞见叶修文疯狂地翻找保险柜。这个他从小视为手足的堂弟,此刻西装领口沾着脑组织,手里攥着的不是珠宝,而是一把带血的梳子——梳齿上缠着几缕长发,发梢染着淡淡的靛蓝色。
"哥!"叶修文的声音因过度亢奋而扭曲,"父亲给我看过林晚秋的孕检报告,她的子宫根本不适合孕育生命!"他癫狂地笑着,将梳子插进自己的太阳穴,"所以我们才要......"
枪声戛然而止。叶明川看着叶修文轰然倒地,鲜血从他额角的弹孔喷涌而出。在血泊中,他看清了弟弟手中紧握的纸张——那竟是林晚秋的日记本,最新一页潦草地写着:"他们给我注射的不是保胎药,是叶老先生三十年前从死囚身上提取的端粒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