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生了孩子,满月后第一次带回老家。车子刚停在院门口,就见公公的姐姐——那位平时很少出门的老姑,挎着个竹篮站在篱笆外,看见我们下车,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花。 她快步走过来,把竹篮往我怀里塞,篮子沉甸甸的,用粗布盖着。“快拿着,给娃和你补补。”掀开布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百多个鸡蛋,个个圆滚滚的,蛋壳上还沾着点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从鸡窝里拾出来的。 老姑家在村头,养了十几只鸡,平时鸡蛋都舍不得吃,攒着要么换点油盐,要么给城里的孙子捎去。我知道这一百多个鸡蛋,她得蹲在鸡窝旁等上多少个清晨,又得一层层裹进稻草里,生怕碰碎了一个。 “您这也太费心了……”我握着篮子的把手,心里暖得发慌。她摆摆手,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眼睛直往我怀里的孩子瞅:“看这娃,多俊!跟他爸小时候一个样。”说着就想伸手摸摸孩子的脸,又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去,“我手糙,别刮着娃。” 那天她没多坐,喝了碗我婆婆泡的糖水,又念叨了几句“月子里别着凉”“多喝汤水”,就挎着空篮子往回走。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那篮子在她胳膊上晃悠,背影有点驼,却走得稳稳的。 后来婆婆跟我说,老姑前几天就开始数鸡蛋,数到不够一百个,还特意去邻居家匀了十几个,说“头回见重孙,得凑个整,图个吉利”。 如今那竹篮早被我收在了储物间,可每次看到孩子活泼跑跳的样子,总会想起老姑递过鸡蛋时的眼神,那里面盛着的,是乡下老人最朴素的疼惜——不用什么花哨的言语,就用这一百多个带着体温的鸡蛋,把那份牵挂,实实在在地送到了你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