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是乙卯科进士,大家都认为他学霸出身,应该是贾府从武转文的最大希望,兼他又是贾府长房长子,地位尊贵特殊,自然荣宠更加一分。
但书中说
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
而事实上贾敬早年出家,幸得留下一子贾珍得以传继宁府。
是什么事导致他顶着贾府最大的光环,也要抛下,而执意出家呢?
01
在《红楼梦》里,我们知道有两个典型的出家人:甄士隐和贾宝玉。
甄士隐因有些仙缘,所以带宝玉下界的一僧一道入他梦来,但劝他入道时,他因当时家在人和,也是没有答理的。直到后来唯一的女儿没有了,家没有了,钱也没有了,岁月也没有了,他才打定主意出家的。
宝玉本为神仙,只不过是下来历个劫,也是在经历过一番梦幻后,家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姐姐妹妹们都没有了,才决定出家的。
而我们的贾敬,没看出他有什么仙缘,倒是在俗世还叫有几份成就的意思,却在最富贵、最得意的当口出家了呢!这不是故意违天道,硬要活出那份与众不同的精彩吧?
书中有很多僧、道、尼,但我们以贾敬为分界,就可以看出哪些是真道,哪些是假道。
贾敬未有仙缘,反倒是“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显然他只是一个假道。假道出家无非两点,一是为性自由,一是为敛财。贾敬不缺钱,当然是为性自由出家,而像马道婆那样的,自然是为钱出家,道观里从来也是不静的。
贾敬没有仙缘,硬凹人设出家为道,可见其心不纯;贾敬既心不纯,那对俗世幻影必然心存幻想,他又怎能放下一身的功与名,安心出家呢?
这说明贾敬“为道”是有不纯的动机,“出家”又应该有不得已的理由。
那可能是什么理由呢!他又为什么不得不出家呢?
这得从贾家一件极为震动的事件说起。
02
贾蔷作为宁府里一个特别的存在,他非常鲜明。
他比贾蓉小一岁多,两个经常厮混在一起,几乎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贾蔷父母早亡,从小靠着贾珍过活,也就是说,贾蓉的也就是他的,他可什么也没有,而贾蓉对此一点也不介怀,毕竟他是贵公子哥儿。
而事实上,贾蔷在宁府里有如此优待,还得从他的身世说起。
书中说:
原来这一个名唤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
(贾敬)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
贾蔷是宁府正派玄孙,与贾蓉是兄弟,贾珍又是早袭了爵的,那贾蔷只能是贾珍的儿子,但书上却说他“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这是怎么回事?
书上还说了:
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已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立门户过活去了。
“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当然是些像焦大那样敢于说实话的奴仆们了,“专能造言诽谤主人”,造的自然是贾珍和贾蔷的谣了,那我们不禁就奇了:一个好心人,一个孤儿,别人一家无内外分别,生活得好好的,这些人有什么谣可造的?
如果真是这样,大家都得称颂这一家人厚德载物了,何出“诟谇谣诼之词”?因为真相就是:贾蔷真和贾蓉是亲兄弟,他们一母同胞,所不同的只是贾蓉的父亲是袭了爵的正派贾珍,贾蔷的父亲是上任袭了爵的贾敬。
二马同槽,岂不逢冤!
所以这件事出来之后,贾珍的嫡妻被迫死亡,贾敬无脸面对列祖列宗,只好出家。因此,贾蔷就“父母早亡”,只好“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要不然,他能咋地?
当时,这些事当然是内部消化,像那些“宝珠、瑞珠”知道些内情的人,自然是打发干净,但事已做出,哪有不留下一点风声的道理?
秦可卿的到来,又与这父子三人牵扯不清,于是,陈年的旧风就又吹了起来,所以贾珍“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只有“避些嫌疑”,让“贾蔷搬出宁府,自立门户过活去了”。
03
原来,贾蔷就是贾敬出家的源头,至于他出家是不是为道那就不好说了。现在,为避嫌疑,贾蔷都搬出去了,那当时事发时,贾敬是不是也得避嫌疑,出去避避风头呢?
所以,这就造成了贾敬十几年出家不离家,两头奔忙的局面。
有事的时候,贾珍贾蓉会去道观里通报一声,没事的时候大家各自玩,也就不用避什么嫌疑。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宁府的人自然是清楚的,也就没人拦得住秦可卿的淫丧天香楼。葬礼上,贾珍欲盖弥彰的做法说明了其中的一切猫腻。
每一次意外事件的出现,对贾府都是一次震动,第一次是贾蔷出生,第二次是惜春出生,第三次是秦可卿有喜兆却不是喜,这些经年延续不断的丑事,最终是彻底拖挎了贾家。
正所谓“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一切的败坏从贾家宁府贾敬的身上算起。
总结
贾敬出家不过是掩人耳目,他在道观还与道士们胡羼,就说明他尘缘未了;他每年回来主持家中的祭祖大典,说明他并未遁世;只不过,在秦可卿生病的那年,他就不回来过生日了。
贾敬只是以他出世的身子,仍然享受着入世的生活。这从他的葬礼上,贾珍贾蓉对他的态度就可看得一清二楚。当时,贾珍贾蓉对秦可卿的葬礼是多么毕恭毕敬,此后,贾珍贾蓉对贾敬的葬礼就会多么漫不经心。
因为当日,正是贾珍顶着巨大的压力背下了一切,正是贾蓉冒着生命的危险闯过了那一关。
贾敬真正是假敬——老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