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百年的贾府,为何会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结局?或许这,是许多朋友们十分感兴趣的问题。
当然,在《红楼梦》第二回,我们通过冷子兴与贾雨村的闲聊,已然得知,今日的贾府,早已没有当日的辉煌了。不过是: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但内囊也用上了。
但又正如探春所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偌大的贾府,也并非说倒下就能倒下的;比如冷子兴就曾说过:但凡贾府之中的奶奶们,变卖一下她的首饰、衣物,便能过一辈子了。
此时的贾府,虽然没有第一代贾演、贾源的气派,但堂堂国公府,也是讲究排场,宾朋来往不绝的京城贵族。
因此,便有了这样的疑惑:在拖垮贾府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之中,都有谁起到了关键作用?
其实对于这一点,在《红楼梦》前八十回中,答案早已隐藏在了诸多的细节之中,而归纳下来,大致有三人。
一、任性而为的贾珍。
作为宁国府的当家人,作为贾府的族长,因为父亲抛弃家业,整日在道观厮混,导致贾珍无法无天。
在贾府之中,当属宁国府的风气最败坏不堪,以至于,柳湘莲得知尤三姐是宁国府的人后,会当着宝玉的面,毫无掩饰的说出:你们东府里,除了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干净,只怕猫儿狗儿也不干净了。如此言语,可谓生动形象的刻画了宁国府的不堪风气。
而在宁国府中,最大的丑闻莫过于贾珍与儿媳妇秦可卿的不伦之事。年纪轻轻地秦可卿,也正是源于与公公不耻的行为被揭露,才选择在天香楼上吊自尽,了却余生。
秦可卿去世后,贾珍悲伤欲绝,如丧考妣;为了将秦可卿的葬礼办得风光体面,不惜倾尽所有。花一千二百多两银子替儿子买了一个五品龙禁尉;花一千两银子从薛蟠这里购买了一块檀木棺木。
提起这块棺木,可谓大有来头,这原本是为坏了事的义忠亲王准备的棺木,贾政得知这一节,曾苦口婆心的劝阻,然终究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仅仅一个儿媳妇的葬礼,便轰动京城,尤其是,那昔日与属于贾府同一阵营的以北静王为首的“四王八公”再一次相聚一堂。
面对这样的一幕,面对发生在天子脚下的一幕,让新上任的圣上做何感想呢?
因此,贾珍替秦可卿张罗这一场的葬礼,不仅掏空了宁国府的大量积蓄,更重要的是,再一次将贾府,卷入了未知的政治斗争。
二、为迎接元春省亲而修建的大观园。
要说贾府的覆灭,贾元春显然是拖垮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重要人物之一。因为修建大观园,从一开始的出发点,便充满着政治上的博弈。
想要明白这一点,我们首先要清楚:贾府为何修建省亲别院?对此,原文是这样说的。
贾琏道:“如今当今体贴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以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一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从这一段原文中,我们可以得出两点重要的信息。
其一:此时的朝廷,属于二圣同朝。既有年轻新上任的皇上,同时也有刚刚退休的太上皇。
其二:准许贵妃省亲的,并非皇上,而是太上皇。
圣上所容许的,是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提议“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的,唯太上皇而已。
或许有的朋友不容易理解这其中的蹊跷,容易简单的认为,圣上与太上皇本是一家人,无论是谁的主意效果都是一样的。
但显然,皇家之中的亲情,往往包含着复杂的政治关系;虽然,此时圣上以“孝”治天下,但这绝不等同于,圣上甘愿失去手中的权利与威信。
对于这一点,其实我们从邢、王二夫人对贾母的算计中六能看出,“孝”仅仅是表面上的逢迎,利益才是赤裸裸地现实。
元春得宠被封凤藻宫,加封贤德妃;每月逢二六日能与母亲相见,这原本就是开了天恩的事了。
但是,作为太上皇昔日的旧臣,却依然遵守着太上皇的口谕,花费巨资修建省亲别院,这无疑,宣示了其政治意图。
而政治斗争的残酷,早已在上千年血淋淋地家训中告诉我们:是惨绝人寰的。
作为贾府最大的依靠,元春原本可以对此进行劝阻,但终究,其短浅的政治建设眼光,断送了这唯一的机会。
为何?贾府众人为了修建省亲别院,为了迎接元春省亲,连这一年的春节都无暇顾及,然最终,圣上订下元春归省的时间:是在上元佳节这一天;尤其是,还是日落西山以后的时间。
元春省亲,属于初嫁回门;然其回门的时间,却是在黑夜,在这讲究迷信的封建社会,已然体会出了圣上对贾府的真实态度。
元春省亲,元春晋封贤德妃,为何没有给贾府带来丝毫的政治利益?为何没有帮扶起任何一个家人?这诸多的细节,似乎都揭露了其受宠的本质;都揭露了贾府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贾府为迎接元春省亲,花费巨资修建省亲别院,不仅加速了贾府的经济危机,更为严重的,是让圣上看清了它的真面目。而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封建王朝之中,一旦失去了圣上的庇佑,它还能长存几时呢?
三、“杀父弑君”的贾宝玉。
贾宝玉在薛蟠的勾引下,也走到了眠花醉柳、风华雪月的地步。尤其是,他主动引逗忠顺王最宠爱的戏子蒋玉菡,更是为贾府,带来了具有深远意义的伏笔。
为了戏子琪官,忠顺王不惜排出长史官,前来荣国府向宝玉要人。
一开始,宝玉还想着装糊涂蒙混过关,谎称不认识蒋玉菡,但当长史官点出他们二人互换汗巾子的时候,在诸多的铁证之下,贾宝玉只得承认。
而当长史官走后,气急败坏的贾政,想要将他活活打死。
对贾宝玉引逗琪官,贾政为何如此愤怒?如此在意?因为在整个贾府之中,唯有他一人拥有着“五品员外郎”的官职;如此贾府,又怎能得罪一向与贾府没有来往的忠顺王呢?
正如他对众人所说的:
众门客见打的不祥了,忙上前夺劝。贾政那里肯听,说道:“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到这步田地还来解劝。明日酿到他弑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
在《红楼梦》中,一语成谶是其中常见的写作手法之一;而联系贾府的现状,我们是很容易理解贾政所担忧的,会真实发生的。
小结:
在《红楼梦》中,作者借着贾府这个视角,向我们描述了以贾府为首的“四大家族”的兴衰史:昔日的他们,诸如四大家族,诸如“四王八公”,都是先皇的旧臣,都曾追随太上皇,开疆扩土,打下江山,为子孙谋取不世福利。
只是,富贵注定不能长久,尤其是,在封建社会这个残酷的无止境的斗争之中;“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一幕,总会如同轮回一般的一次又一次再现。
只是,在这个覆灭的过程中,总会存在着,拖垮家族的关键人物;而显然,对于贾府而言,便是以上这三位“有功之人”了。